火炎之域,城堡之外是環繞的滾燙岩漿。
不過,在蘇雪泠眼里,這些岩漿只是小kiss而已,畢竟,和魔域之森的煉獄比起來,這里真的是小巫見大巫。
擁有記憶的她,已經對火炎之域突兀的城池絲毫沒有驚訝之心。
當初雪七黎變成布卡爾,把她從冥河帶到煉雪之域,並沒經過任何城堡,也沒休息,她現在很明白,魔王就是魔王,他刻意帶她繞開了這些碼頭和城鎮,而且那時的速度已經是無可匹敵的了。
穿越大半個魔界啊,他真的是帶著她走過來的,現在要她找當初走過的捷徑,打死她,她也找不到。
他的魔力已經強大到可以隨意轉換空間而不被察覺,她想,自己雖然覺醒,可到底還是差了很遠。
並駕齊驅,當時的想法可真有些天真,而現在的自己,依然做著那種天真的夢,她清醒的看著自己做夢,卻無法讓自己從夢里解月兌出來。
「真想不明白你,為什麼偏偏往戰場那麼危險的地方跑?要知道我們都是小嘍,神族隨便一個神術,或者那些魔族將軍隨意一個魔法,都可以把我們弄得粉身碎骨。」
狐狸一路上絮絮叨叨,進了城還是那樣,一點兒都不嫌口干舌燥。
蘇雪泠無奈地掏了掏耳朵,原諒她吧,雖然這不禮貌,可她耳朵實在裝不下了。
抬手抹了抹汗,蘇雪泠難受的呻’吟一聲,心中不禁粗魯地想,女乃女乃的,餓死我了,要是有水喝多好。
城里的景象很讓蘇雪泠驚訝,過了城門,就像夏天突然從炎熱的房門外進了空調房一眼,城里的空氣涼爽的多。
大街小巷是石子兒路,兩旁房屋鱗次櫛比,她不禁揉了揉眼,這里的建築居然很有些上輩子參觀過的那些江南水鄉的建築風格。
「怎麼了?」狐狸很意外蘇雪泠的反應,「看見什麼了,眼都發直了?」
「你確定這不是用魔法變出來的幻境?」
狐狸鄙夷的看她一眼,「你自己看不出來麼?」
「我那是第一次在魔域看到這麼順眼的建築,好不好?」這是真話。
「哦,這樣的。听說這個城堡是七公子承建的,當然了,三界之中,七公子設計的城池房屋數不勝數,就連很多地方的風氣,都是跟風了他的習慣……」
蘇雪泠確定自己在認真的听,但是听著听著就走神了,她只知道魔域之森的珍珠寶石大部分都是由這位七公子在倒騰,沒想到他還搞「房地產」,想到房地產三個字,蘇雪泠愣了一下,模了模腦袋,這些現代化語言真的離她太遙遠了,她幾乎快不記得它們究竟代表了怎樣的含義。
有的時候,她簡直覺得自己快變成四不像了,很多她腦子里存在的想要表達的東西,真說出來,或許根本就沒有人能理解。
這位七公子也不愧為三界第一富商了,居然橫跨這麼多領域。
看到這座城堡的建築,莫名的,她對人界有了很強烈的期待,會不會如今的人界和她所生活的二十一世紀有相似之處呢?
只要有點影子就好。
但她萬萬想不到的是,自己根本就沒機會到傳說中的人界去了。又或者說去了,可到那里去的人究竟是不是她,誰也無法再斷定。也許,她是去了的,只是,那個時候的她,已經不再是此時這種心思與心境。
**一定重生麼?不,**重生是個謊言,真當鳳凰涅槃之後,迎來的不是重生,而是輪回!
當晚,她和狐小狸在城堡里的旅館里落了腳,她是窮人,狐狸似乎很有錢,但是,那是狐狸的。
在她強烈要求下,狐狸總算同意在一個平民一些的旅館里落了腳,兩間房子,陽台相同,其實魔域這種地方不用窗簾也不必擔心會被陽光影響了睡眠,不過,窗簾的作用似乎也不僅僅是擋住陽光吧?
譬如說在萬年混沌的魔域,不還是處處有窗簾麼?
遮羞而已。如果是安烈娜她勢必毫不拐彎抹角。
睡覺的時候,蘇雪泠才體會自己不選擇豪華旅館簡直是自討苦吃。說真的,這旅館牆壁的隔音效果真差!
左邊的房間是狐狸,靜悄悄的,右邊的房間不知道是誰,一晚上都風生水起,超級彪悍的撞擊聲外加超級**的叫聲。還得蘇雪泠一晚上都用被子捂著頭,結果出了一身汗。
這時已經和雪七黎身經百戰的她才明白,敢情即使是現在的雪七黎對她那也算是客氣。
至少她還沒尖叫道如同遭受凌遲。
第二天,一覺醒來,她第一件事就是爬起來洗漱,看著鏡子里那個雙眼通紅,無比蒼白的女人,扯著嘴角笑了一下,開始自言自語。
沒事的,和你沒關系。你肯定看錯了,是的看錯了。就算沒看錯和你有什麼關系呢,而且,世上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啊!
又捧了水,使勁在臉上搓了搓,直到把臉蛋搓出紅暈來才罷手。洗漱完,直接出門找狐狸,結果才一出門就踫上了尖叫一夜的男女。
她想讓自己不發抖的,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後錯了一步。
男人看見她沒有任何意外的意思,倒是那個青絲柔順,面色潮紅,身體波瀾壯闊的女人,偏偏有一張柔媚蠱惑到極致的臉。
女人下意識地貼著男人,詢問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打轉,最後對著蘇雪泠笑了笑。
是好意是惡意,蘇雪泠完全沒心思理會,完全沒有。
她只是又不著痕跡地退了一小步,下一秒,突然縮進房間,利索落鎖,直奔陽台,同時喊了一句,「狐狸,快走!」
但是,狐狸的房間靜悄悄的,沒有動靜,她根本顧不了這麼多了,心想著,或許狐狸已經早早地出去了,等以後有機會再找他!
縱身而下,落地轉身,所有動作都完美流暢,抬步起跑,卻在兩步之後又停了下來。
布卡爾、安烈娜,一前一後。
她忽然笑了起來,手指撥弄著胸前的發絲,緩緩抬眼,看著陽台上那個摟著魔族美人好整以暇的男人。
依然是那張禍國殃民的臉,風姿不減,她好像看到了雪籬樹下的那個語速緩慢卻吐字清晰的男子,他說,我從不愛人,但是我現在有點兒喜歡你了。
他還說,你見過真正的死亡嗎?當彼岸花開,人為腐土,冶艷而絕望,絕望卻不得死亡。即使什麼都沒有了,只要心髒還沒流盡最後一滴血,就必須得活著……
她好像听見了什麼碎裂的聲音,又好像听見什麼滴盡的聲音。布卡爾嘲笑的眼神,安烈娜眼中的憐憫和同情……
是的,夢碎了,是不是就該清醒了?直到今天她才發現,這個男人是如此的殘忍,而自己卻是那麼的懦弱,其實,心里什麼都明白,不是嗎?!
她的手指,緩緩伸向肚子,那個花苞真好,這樣迅速地成長著,以灰燼般的憤怒和絕望成長著,她真想直到,這個花苞在自己身上盛放的時候,會不會也如他當初說的那麼冶艷妖媚,只可惜,她想自己最終是看不到的。
雪七黎站在陽台上,手臂依然緊緊摟著懷里的女人,暗紅的眸色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此刻他的臉上沒有邪佞,沒有輕佻,什麼都沒有……
以前,有個人說,微笑是不想讓表情空白,現在開始,她微笑……
對每一人。
安烈娜嘴唇動了動,囁嚅幾番,還是沉默不語。
布卡爾的眼神是冷的,可她知道那里多少也可憐她的成分,但是,她不需要。
*
這是她第二次來煉獄,里面的高溫一如既往,里面的熔岩依舊潮起潮落,瘋狂而執著。
對面的牆壁上,那兩根鎖鏈還在,而釘在那里的尸骨已經當然無存。
她還在微笑,眼角微微濕潤,卻始終沒有眼淚……
其實,她現在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想問問雪七黎,到底有多少真,多少假,從始至終,他心里可曾有過她一分?
那個站在他身邊的女人讓她知道,自己就是個大傻瓜,是個大笨蛋!是個替罪羔羊。
男人對女人真正的保護並不是讓世人看見女人多麼得寵,而是將其隱藏起來,放在世人看不見的地方。
她想,夠了,傻瓜只做一次,既然做了,就要做個徹底。她快忘記自己是誰,但在找回自己之前,她還是要問他一個問題,一個足矣。
第一個來看她的人,果然是影殤,春風得意的一張臉,跟在她身後的幾個魔族侍女被她擋在外面。
「我想,你現在什麼都明白了。」影殤站在她面前,語音難得一見的柔和。
蘇雪泠笑了笑,「嗯,是明白了。」
「那你有什麼疑問嗎?」
疑問,何來的疑問呢,幾千年前,雪七黎為什麼看上自己?因為自己是工具啊,還是一個有意識卻格外單純的殺人工具。
從神族墮落到魔族,身邊本來就有一位漂亮到無可挑剔的知己追隨,而且還時刻帶在左右……成了魔宮四殿中的一員。
自己到底算什麼,又有什麼本事能讓身為神族的榮耀之子,身為魔族的魔域之王垂青?說白了,從始至終都是擋箭牌而已。
七千年前的榮寵,成就影殤的怨恨,她為了保住他而背叛,在緊要關頭傷害了他,而他的知己卻為了送給她這個擋箭牌一項永遠無法翻身的罪名而暗中操作,那樣的背叛,他也許真的不知情,也許知情卻不願意追究。總之,罪名卻給了她這個替罪羔羊。
「如果說有的話,我只是想問你,這幾千年來,你累不累?」
影殤忽然愣住,隨即惱羞成怒,狠狠一個耳光打過去,打的蘇雪泠吐血,「告訴你,我是他心尖上的人,我所做的一切,他其實早就知道了,但是他沒把握怎麼樣。你輸了,輸得一敗涂地!」
說到這兒,影殤忽然收斂了憤怒,笑起來,「忘了告訴你,明天陛下會大赦,因為魔界將有一場幾千年來不曾有過的喜事,你可能會撿回一條賤命。」
「這是你來這兒的目的?」
影殤挑眉,「沒錯。有沒有興趣知道是什麼喜事?」
蘇雪泠不說話,但是,她感到身上有什麼東西在突兀地生長。
影殤也不介意,「不想知道?那算了,我也不想說,喜悅是要一個人享受的。」
第二天,她果然被放了出去,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場夢。可是,她後來才知道,真正的噩夢在後面!
戰事一觸即發的當口,魔都卻喜氣洋洋,到處一片歡聲。
許多人家門口都放了一只大紅色的碗,碗里點著大紅蠟燭,一人來高。
這樣熱鬧喜氣的大街上,蘇雪泠只覺得一陣冷似一陣。
她覺得自己渾身都在被什麼東西瘋狂侵蝕,剛才一番洗漱,她已經發覺自己身上多了許多花苞一樣的突起,而以小月復那里那個為最,竟有開放的跡象!
雪七黎曾說過的話不停地在耳邊回蕩,「你永遠也無法想象,當一個人明明還活著,身上卻有無數芽孢破殼而出瞬間開花的樣子。我一遍一遍地把那些**扯下來,可是,我每扯一次,那些**救生長得更加瘋狂,花朵就開的更加妖艷。人們都說曼珠沙華是白色的,可是,我看到的只是紅色的,比血更鮮艷。我整夜整夜無法入眠,每次閉眼看到的,都是那些瘋狂生長的花枝,後來,我就不知道睡覺是什麼感覺了。直到有一天,我看到那人已經被密密麻麻的花枝包裹,卻依然活著,痛苦的苟延殘喘時……就毫不猶豫地殺了她。而那個人,正是我的母親……」
她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站在魔宮外徘徊許久,然後對自己說,只問一個問題,一個問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