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貞姬妾 138 皇後之死

作者 ︰ 薔薇晚

「你怎麼會讓什麼人都進景福宮?」

皇後從內室走了出來,瞥了一眼正坐在位子上的女人,心中不快,朝著海嬤嬤便是一巴掌,冷然訓斥道。

海嬤嬤低下頭去,跪在皇後的身前,仿佛不曾將槿妃攔阻在門外是她犯下的過錯。

穆瑾寧的眼波之內,沒有一分溫度,皇後當真不再跟往日一般偽善,而是將本來面目全部袒露在自己的面前了。她晶瑩的面容上,漸漸浮現一抹詭譎復雜的笑容,她不疾不徐地說道。「海嬤嬤自然攔不住我,所謂禁足,是皇後出不去,而不是外人進不來。」

海嬤嬤哪怕跟隨著皇後,如今在穆瑾寧的面前,也不過是一個奴才,她哪里能挺得起腰桿,哪里有底氣可以攔得住穆瑾寧?!她以一人之力,必當格外薄弱。

「听聞皇後捉到了我的把柄,我倒想听听,若不到專程到景福宮來,如何能跟了解的清楚呢?!」

穆瑾寧彎唇一笑,紅唇微翹,她直直望向不遠處的皇後,今日她一襲暖黃色的宮裝,胸前的一圈黑色雲錦,上面繡著紅色的如意花紋。高高挽起的黑發之上斜著一柄金釵,白皙縴細的脖頸之上,三圈紅色珊瑚串珠服帖地貼著柔軟華貴的料子,她在眾人的眼中,愈發高貴典雅。

幾個月不見,槿妃非但沒有半分憔悴清瘦,更是愈發嬌貴滋潤,宛若是受到陽光雨露的供養一般,她的尊貴,仿佛不是因為華麗的外表——但因為這一眼,皇後更堅決了要鏟除槿妃的心。一旦她心軟,槿妃說不準多久之後,就會成功坐上貴妃的位子,槿妃會比當年的沈熙更加難纏,更加不將她放在眼里,她一旦對槿妃仁慈,便無疑是給自己堵上一條殘忍之路。

一旦槿妃被冊封貴妃,要想再除掉她,會比今日更加艱難。正像是新鮮的藤蔓一般,槿妃在後宮的勢力,人脈,與日俱增。

「你自己做的那些事,這麼快就忘了?還用得著本宮專門來提醒你不成?!還是——」德莊皇後話鋒一轉,冷眸帶笑,她扶著椅子緩緩坐下︰「過去在塞外你做過的丑事,不止一件,數也數不清?」

穆瑾寧無聲挑眉,她卻不再提及自己在塞外的過往,神色一柔,低聲呢喃。

「當年,我娘盡心服侍了你一年多,你的心若是熱的,也該有一些感情了。」

「那淑雅,她只是棋子。至少,她還稱不上是一顆會咬人的棋子,跟你不一樣。」皇後凝視著穆瑾寧此刻的神態,愈發心中不快,她幽幽地吐出這一句話。這二十年來,她除掉的後妃也有好幾個了,從未有人有機會反咬自己一口,槿妃對她而言,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卻也因此更加懷恨在心,無法饒恕。

「你手掌中的棋子那麼多,運籌帷幄,有算到如今的地步嗎?」

穆瑾寧不被她輕易激怒,不怒反笑,低聲詢問,唯獨眼中唇畔的笑漸漸被沖淡,仿佛天際的一兩絲雲彩的顏色,最終淡出。

她凝眸,望著眼前太過熟悉的婦人,猝然眯起清亮柔美的眸子,只因仇恨在她心中熾熱,越來越尖銳,越來越疼痛。

「本宮什麼地步?你馬上就要輸了。」皇後面色冷沉,冷叱一聲,毫不在乎此刻的冷遇,只要能夠除掉槿妃,她什麼都顧不上了。她跟槿妃,都已經到了最後一步,都已經耗費了最後一分力氣。

再繼續爭斗下去,她也乏了。

星星點點的詭譎笑容,在皇後的眼中閃爍,她不懷好意地打量著眼前的穆瑾寧,身子朝前傾著,壓低嗓音,說的神秘。「再怎麼寵愛你也好,還能縱容掩蓋你殺人的事實?!」

槿妃還能笑到最後嗎?!她最終被人提起,也不過是一個曾經受過厚愛的後妃,過去那些繁華,不過是過眼雲煙,轉瞬即逝。皇後早已篤定了,在這一場戰役無論她失去了多少權力,但槿妃同樣落不著好處。

「我是為了娘親,才走到後宮來的。」穆瑾寧笑著,輕點螓首,這一回,她揭開了世人不知的真相,在皇後的面前,她們一樣無所顧忌。只是說的越清楚,她的眼神,愈發蒼茫無畏。「當年你察覺到皇上對我娘的心意,將本該成為秀女的娘親留在你的身邊一年多,不就是因為皇上若不是因為景福宮有我娘,根本就不會來?!你——在二十年前就注定如此,除了皇後的位置,還擁有什麼?皇上能夠容忍你這麼多年,你卻並不收斂,變本加厲,除掉的人命,當真只有我娘親一條?!」

皇後連連冷笑,她短暫沉默不語,宛若故作高深,只是驀地轉過頭來,眼底盡是鋒利的光耀,她的冷漠,是一把刀,是一把劍,藏在心里,藏在眼里。

「哪怕本宮說,你猜的都中,你也無法挽回了。崇寧,本宮就縱容你得意忘形,不過你要記住,你得意不了幾日了。」

穆瑾寧站起身來,默默站到皇後的身邊,她緩緩俯子,以手心覆上她的手背,她並不難以察覺到皇後指節的輕輕顫抖,她眼眸一轉,清冷的嗓音劃過皇後的耳畔,讓她為之一振。「你不是覺得,雙手越來越僵硬,越來越冰冷嗎?無人深夜的時候,你也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悔恨嗎?!」

幾個月讓皇後得以在皇上的怒意之中存活下來的藥湯,並不是最大的「毒藥」,而是皇後為人處世的方法,她從不手軟的刻薄。

皇後眼神一緊,方才穆槿寧突然伸出手來覆住她的手背,她的內心不無錯愕,仿佛握住她的人,並非穆槿寧。

「本宮做的事,從不後悔。」

很快恢復往日平靜,皇後一把扣住穆瑾寧的手,她冷眼看著穆瑾寧的眼底,同樣壓低嗓音,低低道出這一句,四個字,從不後悔,斬釘截鐵,不留余地。

「倒是你,一定會後悔曾經跟本宮這麼說話。」她的笑容,帶著一如既往的偽善精明,皇後拍了拍穆槿寧的手背,宛若數年前一般的慈祥溫和。

這樣的笑容,落在穆槿寧的眼底之中,卻讓她沒來由地顫抖了一下。在她不諳世事的時候,這位德莊皇後,便是用這麼親切的笑容,一步步,一步步,讓她靠近,仿佛是皇後豢養的小狗,她要它往東,它不敢往西,隨意操控著它的人生。

「娘娘,我也不再是為虎作倀的崇寧了,今日我告訴你。」穆槿寧的眼神一分不亂,她的笑靨燦爛,在那一雙眼眸之內,沒有任何一分俱意︰「我跟你一樣,走到如今的這一步,也不後悔。」

皇後微微怔了怔,如今穆槿寧正視著她,也沒有任何詫異驚慌。雖然,若是崇寧此刻說後悔懼怕,她亦不會收手可憐,放過崇寧一把,但崇寧越是無所畏懼,她卻越是無法忍耐,恨不得早日見到皇上將她丟入牢獄的一日。

今日和以往,沒有任何兩樣,崇寧……不,任何一個人,都是一只卑微的螻蟻,沒有任何分量。

她一把甩開穆槿寧的手,冷傲地站起身來,喜怒無常的面容,更加難以親近。「那就等著瞧吧。」

「拭目以待,娘娘。」

穆槿寧深深凝望著皇後轉身的身影,眼神愈發清明,她的紅唇之中,低低溢出這一句話,聲音細小宛若蚊吶,卻又落在她的心中,幽幽回響了許久。

……

皇上的視線,都不曾落在那封聖旨上一瞬,他已經為這個決定耗費了太多時日,既然白紙黑字已經清晰分明了,他也沒必要再去回顧。

見周煌將聖旨攤平在桌案不曾說話,兩人之間有些許片刻的靜默無言,皇上還是直接走下金色階梯,越過周煌的身子,堅決地開口。

「起駕,去淑寧宮。」

周煌眼神一暗,卻也毫無怠慢,他當然不曾忘記,皇上這邊听到了消息,這兩日來槿妃正在練一曲新的舞,皇上自然要去觀看。

幾人走到淑寧宮的時候,已經是午後時辰了,偌大的庭院,漫長的走廊之邊,厚重的薔薇花層層疊疊,燦若雲霞,在綠意之中躲躲藏藏,宛若頑童一般,卻也叫人移不開視線。不少妃嬪的宮中栽種著香氣宜人的梔子花,一進院子就嗅到過分濃郁的香味,但在淑寧宮的門口,他卻更加能夠從一花一木,一景一色之上,察覺的到這個宮殿的主子的性情。她不疾不徐,不慌不亂,看什麼都是從容冷靜,做什麼都是滴水不漏,待什麼都是寬待柔韌。她就像是一株木槿,沒有奪人心魄的艷麗,沒有沁人心脾的芬芳,但卻是日久見人心,太古怪了,槿妃居然有讓人過目不忘的本事。他如今更願意將她想成當成是一個跟那淑雅毫無關系的年輕女子,她不是許多年前他在眾人口中听到的崇寧,仿佛浴火鳳凰一般,讓他越來越不後悔他允許他進宮而來,留在他的身邊。

她從不避諱過去的灰暗,而他想要在眾人知曉她一段過去之前,將一切全部掩埋,深藏不露。

他推開那道門,佇立在門外許久,耳邊縈繞著樂師奏樂的曲調,音調平和,並無太多激昂幽轉,唯獨讓他遲遲都移不開視線的,是在正殿之中那一抹幽藍身影。她不曾身著嬌貴鮮艷的宮裝,而是一襲淺藍色的鎏金羽衣,時而旋轉,時而彎腰,白色水袖在被那雙素手拋向天空的那一瞬,仿佛是她從溪流中掬出來的浪漫水花一般,又像是淋灕不斷的花雨從天際散落。

她,仿佛蛻變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步伐輕盈果斷,仿佛每一步踩踏而過的地面上,都會盛開一朵清麗月兌俗的花,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穆槿寧身上的一抹藍,勝過蒼穹的明媚清朗,她臂間揮灑出的純白水袖,勝過天然山澗的潺潺溪流,鎏金羽衣正是最適宜最珍貴的舞衣,用的料子也是薄如蟬翼,瓖著金絲邊,陽光落在她的腳邊,衣料之下的白皙肌膚,宛若白玉無瑕,手腕之上的一對銀亮手鐲,發出的細碎聲響,也隱約匯入了樂曲之中。她跳舞,有動有靜,有聲有色,動若月兌兔,靜如處子,光是讓人望著,更像是觀望著一副精心繪下的畫卷。

若說第一回的霓裳,是天子在她的身上見到了那淑雅的幾分影子而從今對穆槿寧多了心意,但這回,他當真是看著她,心中也只有她,看著她翩翩起舞,風拂楊柳,他也不禁滿目歡欣。興許他身邊的人也看得出來,他在如今的年紀,如今也需要一個當真可以陪伴他到老的後妃了。

這樣的位置,他已經做好萬全準備,要留給槿妃了。

雖然,要付出代價。

「周煌,朕這回是值得的吧。」

天子微微眯起眼眸,眸光有些沉迷,他幽幽地吐出這一句話,寓意頗深,耐人尋味。

「是,皇上。」周煌有些遲疑,最終也只是投其所好,皇上的心中已有決策,皇上此刻要听的,當然是順耳的話了。他不過是個奴才,皇上都讓他將聖旨擬好了,看著槿妃宛若月間嫦娥一般翩翩起舞,如何還會改變心意?!

「好了,我們先回去吧,等何時槿妃練舞練成了,再來仔細欣賞。」

皇上的臉上,有了笑容,他將門掩上,疾步走向上書房去,周煌應了一句,也跟隨了上去,夸贊一聲。

「槿妃娘娘身輕如燕,燕飛蹁躚,奴才想,這若是跟趙飛燕相比,也是各有千秋吧。只是,皇上為何不將這一只舞看完呢?」

皇上听著周煌的奉承話,暗暗點頭,听到他最後的疑惑,這才掉轉過身,指著周煌,言語之中滿是鄙夷不屑。「朕難道這兩天都等不及?朕要看的,當然是最好的,有的是時間。」

「皇上聖明,奴才笨拙。」周煌頓時改了口,自打一個巴掌,笑呵呵道。

「朕不是不懂風情的人,你想想,哪怕是舊時喜歡的人,若一而再再而三待她刻薄,難道還能有感情?!女人,原本就該是讓男人來疼愛呵護的。」皇上說的越來越輕松,但不用細細听下去,也知曉他所指的是那個不懂風情的男人——秦王。

「槿妃娘娘能夠得到皇上的器重,實在是太大幸。」

周煌笑道,將自己的主子捧上天,唯獨他心中清楚,皇族的男人體內流淌的鮮血,都是涼的,眼前服侍了這麼多年的天子,跟素來獨來獨往的秦王,他們當真有任何兩樣?!

一道疾風,吹開了淑寧宮的那扇雙門,唯獨那一個女子迎風而舞,愈發嬌艷,愈發迷人,琴師手下演奏出來的曲子,就在將近尾聲的時候,突地傳來一陣干澀的聲響,讓這一首曲子戛然而止。

「槿妃娘娘……」琴師猝然站起身來,望著那一個站在中央的女子,她不曾停下翩翩起舞的動作,依舊不停的旋轉,水袖宛若一**水紋,將她環繞在水底,遲遲不得釋放。

也不知旋轉了多少圈之後,她的身子越壓越低,最後一個旋轉,看得人心都揪起來了一般,每一個舞姿,都是天衣無縫的美麗。腳踝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她雙膝一軟,最終癱坐在地面,她的胸口壓不住起伏,還不曾平息下自己的氣息,猝然掉轉過頭來。

她光潔的額頭上,細細麻麻密布著晶瑩的細汗,幾縷發絲垂在面頰兩側,唯獨眼神莫名晦暗不明,落在琴師桌上的那古箏之上。

曲未完,弦已斷。

不是個好兆頭。

紛紛亂亂的皎潔白色水袖,在她周圍宛若漣漪一般散開,她看透了人間聚散,如今卻什麼都無法照亮她的眼眸,無法再阻攔她前行的腳步。

「你走吧。」

她淡淡說道,面容之上沒有任何神情,琴師見槿妃不曾怪罪她,心中大舒了一口氣,畢竟在森嚴的皇宮之中,琴弦斷了,是一件很忌諱的事。

琴師急急忙忙抱著古箏走開了,瓊音從門外走來,默默觀望著中央的那一抹天藍色,明明應該是讓人心中明朗的顏色,此刻卻滿是憂郁苦楚。穆槿寧久久坐在中央光滑冰冷的地面之上,垂著螓首,眼眸之中的情緒,讓人無法看清。

「主子,沒事吧。」瓊音蹲來,圍繞在她的身邊,輕輕扶起穆槿寧,只是她再也不曾開口說話。

若說黯然,能從她的身體之內點點滴滴流淌出來,瓊音也說不上來此刻穆槿寧到底是練舞之後的疲憊倦意,還是輕松釋懷,抑或是……。悲傷厭倦。

「好久沒費心跳舞了,骨頭都疼了。」

她深深呼吸一瞬,這才釋放笑靨,那清麗月兌俗的精致面孔,讓人都無法再度從她的身上移開視線去。

唯獨只有自己知曉,她疼得,並非是不堪重負的腳踝,不是每走一步就像是走在針尖上的腳心,而是——她藏匿在最深處的秘密。

木槿花開的時候,她在這個世上降臨的時候。

如今,她也選擇在這個時候,結束一切糾葛恩怨。

她的心中,漸漸退去了對錯是非,越感覺的到即將走到盡頭,她卻越是坦然。

她的臉上不曾崩落笑容,唯獨眼底沒有一分笑花,她默默走到內室之中,扶扶手,示意瓊音跟雪兒都先行退下。

只剩下一個人的屋內,穆槿寧倚靠在軟榻之上,也不曾蓋上一件外袍,夏日的夜晚,偶爾也有讓人覺得炎熱發悶的時候,若是再過幾日,後宮之中的下人便會想法設法取來冰塊放置在屋中,讓主子消暑。

她跳這一曲舞,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為了祭奠娘親的在天之靈。

在她從不知曉這個丑陋秘密的時候,她過得太單純太輕松了,甚至……太盲目了。

無人知曉她在後宮過著的每一日,每一刻,都是多麼難熬,多麼痛不欲生,多麼……難受。

緊緊咬住紅色下唇,她緊閉著雙眸,只是輾轉反側了許久,亦不曾入睡。壓抑了許多日子的情緒,在胸口反復洶涌,一陣陣襲上她的體內。她原本就蒼白晶瑩的面色,白的像是雪,只是這般的厭惡反感,痛苦不堪,讓她的胸膛漸漸起伏著,最終無法承受的沉重,宛若一陣陣萬丈巨浪,掀起將她的身子卷入其中,隨波逐流,反反復復,沉沉浮浮。

她猝然坐起身子,倉皇奔向屏風之後,以右手緊緊自己的唇,擰著眉頭,一個踉蹌,卻將整個木架子都打翻在地,金盆落在地面, 當一聲,在黑夜之中格外清亮。

干嘔了整整半個時辰,她卻什麼都無法嘔出來,喉嚨卻留下滿滿當當的火辣疼痛,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厭惡的,覺得不堪的……是自己。

復仇這條路,她突然累得失去方向。

也不知這世上,到底還有誰,跟她這般孤單。

她扶著屏風站起身來,穩住了自己虛浮的腳步,怔了怔,望向那一扇被風吹開的窗戶,明月,依舊懸在天際。

皎潔的月光,在搖曳的樹影之下,依舊鋪成了一條小路,柔軟的光耀,仿佛是鋪展著許多的細碎光芒,一眼看不到盡頭。

她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眼神幽遠凝望,許久不曾動彈。

……

「皇後,你身系穢亂宮闈,殺害皇子兩樁罪名,皇上已經對你格外仁慈,不會詔告天下,您就痛痛快快地做出抉擇吧。」

周煌是身帶聖旨而來,只身前來,雖然已經念完了聖旨,但跪著的皇後娘娘,卻不曾有任何聲響,仿佛他說的,她都不曾听進去。周煌自然預料到來景福宮不會太過風順,但今日勢必要完成皇上的重托,否則,人頭不保還是小事,一旦這宮中傳出流言蜚語起來,那更是不堪設想。

這些年來,皇後犯下的,可不只是穢亂宮闈跟殺害皇子,但這兩項罪名,足夠讓皇後失去如今這個地位和身份。

皇後卻無聲站起身來,神色一如往日的平靜,處亂不驚,拍了拍雙膝的褶皺,冷眼面對著周煌,遲遲不去接那聖旨。

「海嬤嬤,你來端著吧,景福宮外面的下人,都已經扯下了。」周煌見無法說服德莊皇後,但罪名確鑿,這一句看似寬慰,實則軟性要挾。

海嬤嬤自然听得清楚,若不是要她來最後服侍皇後一回,她也絕不可能留在景福宮殿內。周煌為皇上做事賣命,這些當然都是皇上的意思,如今四面楚歌,孤立無援,甚至不能托人出去搬救兵,又如何拖延,甚至讓皇上改變這個冷酷的決定?!

周煌瞪了海嬤嬤一眼,海嬤嬤只能沉默著從身邊的宮人手邊接過那一個紅色漆盤,唯獨她清楚這其中的重量。

「皇後娘娘,您是一國之母,奴才不敢冒犯,奴才會在門外等候一個時辰再進來。」

周煌恭恭敬敬地朝著冷著面孔的皇後行了禮,卻也不再贅言,隨即帶著身邊的太監轉身離開。

這歷朝歷代的後宮女人,即便穩坐在鳳位的皇後,也不是沒有落得跟德莊皇後這般田地的,再慘烈的,更不是沒有。這皇宮的天是皇上,一旦皇上下了令,這件事就毫無挽回的余地。

海嬤嬤見門再度被關上,嗓音低啞混沌,兩個字的呼喚而已,卻听上來讓人覺得心酸極致。

「娘娘!」

在周公公將門掩上的那一瞬,皇後的腳步一晃,恨不得會跌倒,她的眼神游離,環顧四周,此刻的景福宮卻安謐的沒有任何聲響,這座堅固的宮殿一如既往的毫不動搖,唯獨在她心中,卻仿佛已經崩裂倒塌的轟然巨響,一陣陣侵襲上她的心。

她不是涉世未深的年輕女子,她自然最清楚,皇帝這是要賜死。

海嬤嬤端著的手,也漸漸開始顫抖,皇後的目光,最終落在她手中的漆盤之上。

一條白綢,一杯毒酒,一把匕首,想的真是格外周到。

她第一天進宮的時候,才十五歲,跟皇上是結發夫妻,佯裝恩愛舉案齊眉,他也不念半點情分。

……。

請牢記本站域名︰.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失貞姬妾最新章節 | 失貞姬妾全文閱讀 | 失貞姬妾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