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了一個夢,清晨醒來就不記得了,方才卻突然記起一些——」秦昊堯翻了個身,穆槿寧听他說起,也轉過臉來看他,他壓低嗓音,神色漸柔︰「幾年前你是不是塞給我一個錦囊?」
穆槿寧聞言,卻不知他下面會說什麼,眉頭輕蹙,她甚至來不及說她是記得還是早已忘記。為了做那個錦囊,被銀針刺傷了好幾回,但那個時候……她雖然覺得疼,卻也沒有哭,甚至心中是歡喜的,心中更藏著期望。
就在她心中的念頭越轉越快的時候,秦昊堯看她有些茫然,仿佛是不記得了,或許過去他從未一一細數到底忽略了穆槿寧多少回,但如今兩人已經守得雲開見月明,回憶,居然也隱藏了讓他珍視的美好。
他沒有斂去笑容,依舊維持著唇邊的平靜,沒有對她過去的行徑指責,更沒有丟出一句刻薄。相反的,他道出心中的幾分愧疚之情,輕揉穆槿寧的光潔肩頭。
「錦囊……我也有些記不清了,時間太久了。」穆槿寧挽唇一笑,眼底抹去了最初的茫然,她輕描淡寫,一句帶過,免得流露任何痕跡。
是啊,都這麼長時間了……
人會忘記一些年少無知時候做的傻事蠢事,或許正說明一個人漸漸成長了。
「可惜,沒有好好保留至今,當下剛出宮門就發覺丟了,再也沒有找到。只是當年甚至沒有回頭去找,也從未覺得那是多麼寶貴的東西……。如今才想問你,到底那個錦囊是什麼含義?」秦昊堯卻沒有深究她的健忘,手掌不曾從她的肩頭移開,只是他說出來,才讓穆槿寧的平靜心緒,有了些許異樣的起伏。
她睜大眼眸,內心的錯愕溢于言表︰「半路上就掉了?」
「我看上去是在撒謊嗎?」秦昊堯輕咳,卻不知為何她如此慌亂驚訝,他從容寬慰,眼底游走著莫名的深沉。
「不,我只是,只是認為……」穆槿寧的眼底飛快閃爍過一抹復雜的情緒,讓她看來有些許心神不寧,驚慌失措,她獨自沉溺在記憶之中,她分明是看到岸邊漂浮著的紅色錦囊,就以為……那是秦昊堯的無情,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哪怕再厭惡鄙夷,哪怕再想把這不值錢的玩意兒丟了,至少也不該丟在她的眼皮底下,不該丟在她經常走過的湖邊,不該……將無情表露地如此露骨。
秦昊堯看她呢喃自語,臉色大變,不禁緊鎖眉頭,他不過是提及一件往年瑣事,卻沒想過她的反應這麼大,他很想知曉其中的實情,低聲追問。「認為什麼?」
「沒什麼,我有些記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穆槿寧宛若恍然大悟的模樣,眼底含笑,嗓音清冷︰「不必放在心上,都是陳年往事了。」
「別想轉移話題,避重就輕。」秦昊堯卻眼神一沉,他慧眼如炬,一派邪肆壞笑,將她的身子圈禁的更緊,讓她的豐盈緊緊貼合在他的胸膛,如此曖昧的姿勢,更讓她的身體染上火熱。「那個錦囊是什麼意思,很重要嗎?」
「只是信物。」時間變了,很多事情也就變了。穆槿寧笑的雲淡風輕,眸光落在他的臉上,笑容宛若美酒,盛放在一對酒窩之中,更顯得嬌俏。「女子給心儀之人的信物罷了。」
「這東西有什麼說法?」秦昊堯扯唇一笑,俊臉貼近她的螓首,低沉嗓音縈繞在她的耳畔。他並不太過意外,他甚至不曾細看過那個錦囊,也沒什麼印象,听穆槿寧這麼說,他更覺得扼腕痛惜,只是過去無法重來,他對她所有的歉疚,都會在將來的日子補償她。
「若是心儀之人收下了,帶在身邊,兩人就會結下姻緣,夫妻和睦,白頭偕老,子孫滿堂。」穆槿寧短暫地閉上眼,臉上隱約浮現一抹淡淡疲倦,唯獨嗓音依舊清晰,條理分明。
秦昊堯一笑置之︰「京城還有這樣的說法?我從未留意。」
「有這麼個意思,但或許也不作數。」穆槿寧任由自己閉著眼眸,眼皮很重,或許是疲于應付他的挑釁,她越來越困,哪怕往事也無法維系她僅有的理智。秦昊堯只听得她的嗓音越來越微弱,還帶著些許調笑︰「人人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每個人的姻緣或許早已注定,若是一個小小錦囊就能有那麼大的功勞,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他神色一柔,說的堅定不移,低頭凝視著懷中閉上眼的女子,不過她清楚她依舊听得到。「何時得了空,再給我繡一個錦囊,往後一定留著。」
「有沒有錦囊,我們都是一樣……」短暫沉默過後,懷中的人兒的粉唇邊,溢出這麼一句,沒有人在意一個錦囊,所謂信物,不過是寄托人的感情,他們如今這般的關系,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信物。
她曾經執迷的感情,並不需要寄托在錦囊之上。
「也對。」他的臉上再也沒有笑意,斂眉看她,他並非當真在意一個死物,只是……想讓她安心,也想讓自己安心。
穆槿寧的心中,卻無聲溢出淺淺的嘆息,還有半句話,她對秦昊堯隱瞞了。
若是心儀之人沒有收下錦囊,他們便會成為陌路——
但或許,這一切不過是傳言,世界上萬物萬事,都沒有定數。
其實,當初她在秦王府的時候,他對她就有了感情,哪怕是矛盾糾結的,直到最後知曉她居然隱瞞自己服下藥物不願為他懷有身子,才讓他更不想承認自己早已動了心。
他相信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但他不會過早提及孩子的事,他們還都年輕,只要感情還在,就不會再有任何問題。
想到此處,懷中的人兒已經睡著了,他深深凝視著她,黑眸之內閃過復雜的情緒,他就這麼縱容自己再看她多一會兒。
他真有些後悔……以前怎麼不多看她一眼?
人,有時候當真會變的很奇怪。
整個屋內,恢復了安謐和黑暗,上位者哪怕睡覺也恨不得燈火通明,從外堂到內室,都點上幾十根蠟燭,其實說穿了,是心中有鬼。
他想當一回平凡人,哪怕只是今夜,他想抱著她,睡一個踏實覺。
這一覺他果然睡得很踏實,一覺醒來,已經快到晌午,一睜開眼,穆槿寧已經在他的床邊了。
他坐起身來,不說一句便下了床,他還不曾將江山緊握手中,至少此刻不容許他當一個過分眷戀安逸慵懶生活的帝王。
「怎麼也不叫醒我?」
穆槿寧淺笑倩兮,伸出手來,為秦昊堯寬衣解帶,將里衣外袍,皮毛坎肩一件件為他加在身上,柔聲說道。「哪怕是做大事的人,不也該勞逸結合,有張有弛?只是比平日多睡了兩個時辰,但看來臉色好多了,神清氣爽的,待會兒做事也有精神,我說的不對麼?」
秦昊堯淡淡睇著她,看著她恭順為他系好最後一顆黑色盤扣,她沒有半分停留,隨即轉身為他拉開內室的紫色帳幔,圓桌上已經擺放好了幾盤菜肴,他在宮女的伺候下洗漱之後,緩步走到圓桌旁。
窗口沒有開著,但殿外白蒙蒙的光,還是透過來幾分,寒風呼嘯而過,卻也無法撼動屋內的融融暖意。
「我讓齊太醫再過一個時辰就來。」
輕柔的話語飄到秦昊堯的耳畔,他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隨即點頭答應。
「爺,今日的折子就這麼多,已經全都搬來了。」太監送來了一疊奏折,約莫十來本,擺放在書桌上,盡心稟明。
秦昊堯下顎一點,算是回應,穆槿寧擔心他的身子,他總該領情,頭痛病煩憂了他好幾年,但有想要根治的念頭,也是破天荒頭一回,這也是因為她的關系。
至少她覺得重要的,他也不該不屑一顧。
齊太醫在不久之後趕來,他看秦昊堯已經坐在軟榻上等候,立即跪下行禮,朝著秦昊堯說道,面色惶恐︰「微臣是不是來的晚了?」
穆槿寧緩步走前,她語笑嫣然,神色從容︰「來的正好,以後每日都要來,就這個時辰。齊太醫,要起效的話,也少不了半個月吧。」
一听要起效就要耗費十五日的時間,秦昊堯不禁眉頭緊蹙,面色有些難看,穆槿寧自然清楚他最怕麻煩,也最怕這等瑣事耗費他珍視的時間,她挽唇一笑,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平息了他的不耐。
齊太醫這才有膽子繼續說下去︰「回娘娘,正是,要想根治的話,要看針灸和藥材在體內起的作用,最少也要花上一年的時間,也許更久,這病好的慢,急不得。」
「一年,也許更久?」秦昊堯的眼底閃過不快和輕蔑,頭痛這等小病,居然也值得耗費一年以上的時間來診治?
穆槿寧自然不難察覺秦昊堯的言下之意,若是沒有她在場如此執著,他怒罵幾句,齊太醫就會滾出去,或許這也是秦昊堯為何遲遲不肯召見御醫的原因所在。她投過去寬慰人心的眼神,直起身子,一揚手,示意宮女將紫色帳幔拉上,這才扶著秦昊堯躺在軟榻上,柔聲道。
「齊太醫,取出銀針吧。」
齊太醫總算恢復了臉上的神色,以前也不是沒見過秦王,只是人人都能察覺的到,秦王的嚴格冷厲,比起年輕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更是變本加厲,若不是槿妃在一旁勸說寬慰,他早已被趕出去了,或許甚至說不著兩句話。
如今在宮中生活,似乎比以前更難,因為秦王是一個聰明人,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聰明人,所以要想在秦王手下過活,更要謹慎小心。
穆槿寧走到一旁,將燻香盒子打開,面無表情地放入一塊茉莉花香的香膏,柔和芬芳在暖和的空氣中涌動,她側過臉去,眼看著齊太醫已經扎了第一針。
秦昊堯平躺著,腦袋枕在寶藍色福字軟墊上,他還不曾閉上黑眸,目光依舊跟隨著穆槿寧而動,他的意思她清楚,她隨即噙著笑意,抱著一疊奏折而來,搬了把交椅坐在軟榻旁,清眸落在第一本奏折上,縴縴素手翻開冊子,她的唇邊溢出第一句話的時候,秦昊堯才放心地閉上眼。
她的嗓音溫和,雖然不曾抬高音調,但因為彼此之間不過兩步的距離,所以剛剛好,字字清晰。
在對待國家大事上,他遠比穆槿寧更有耐性。
但對待他的疾病上,她當然更勝一籌。
讀完一本奏折,她不曾急著閱讀第二本,一邊看著齊太醫將銀針細細挑捻,在各個相應穴道中扎上一根銀針,她清楚如今奏章中寫的任何一件事,都會在他腦海中生成思緒,他有很多事要想,善于謀略,也並非虛名。
她安然地喝了一口茶,茉莉花香已經蔓延到每個人的手邊,仿佛人的指尖上都有花香,更像是身處百花絢爛的春天一樣。
她伸手,輕輕觸踫他的肩部,能夠察覺到他不再跟平日那麼僵硬,才淡淡一笑,繼續翻開第二本,輕聲讀出其中的內容。
一個時辰的時間,她讀了十本奏折,眼看著齊太醫開始一根根將銀針拔離,她才將奏折搬到書桌上,走到屏風之後,將白帕子在熱水中浸泡之後取出,為秦昊堯擦拭臉上和手上的汗水。
等待齊太醫出了門,宮女送來溫熱的藥湯,穆槿寧從宮女手中接過來,親手端給秦昊堯,他抬起黑眸,依舊躺在軟榻上,黑眸掃過這一碗藥湯,修長雙腿懶散交疊著,他的唇邊藏著一抹很難察覺的笑意。
穆槿寧或許早已預料到他會拒絕,所以不曾勞煩宮女送來,而是親自端到他的眼下,這樣,他就只能將這碗藥湯喝下。
這個世上,他可拒絕很多人,但不能再無視她。
「不管多不耐煩,一開始的半個月至關重要,我一直會在身邊陪著的,你盡管放心,希望不會讓你覺得乏味。」
穆槿寧看他將藥湯喝的爽快,宛若喝下一大碗酒的瀟灑,她的眼眸因為笑意,而宛若彎月般迷人,她從他手邊接過空碗,轉身放在宮女端著的漆盤之上。
「你真像個女大夫。」他的喉口傳來一串低沉笑意,伸出手,拉過她的手腕,要她坐在軟榻上,好讓他仔仔細細觀望。
穆槿寧微微怔了怔,她的眼底,仿佛閃爍過一抹復雜難辨的情緒。她垂眸低笑,半響無語,不知為何,秦昊堯只覺得她的茫然有些毫無來由,至少他的話很簡單,並不費解才對。
過了良久,她才抬起那一雙美眸,眸光之中宛若燭火般搖曳,她幽幽地說道。「我只是比一般人,更多了幾分耐性罷了。要說醫理,或許還沒有成為大夫的悟性。」
他不曾深想,面色平和,卸下重負的他更顯得神清氣爽,那俊美面容仿佛神祗般閃閃發亮。「剛才奏折還未看完吧——」
穆槿寧笑著點頭,數了一數,淡淡睇著他,安然說道。「還有六本。」
他輕拍他的手背,囑咐一句。「拿過來,繼續讀給我听。」
她有些錯愕,不知該如何回應,秦昊堯伸手輕輕觸踫她的柔女敕面頰,眼底滿是寵溺。「只是很久沒听到你的聲音了。」
「我的聲音……」穆槿寧的眼神一暗再暗,重復著這四個字,有些失魂落魄。
他的神情,是這幾日常常看到的溫柔,雖然沒有到溫情脈脈的境地,但正因為秦昊堯的疏離漠然,這般的柔情,更讓人覺得心中不安。
「好像听一整天都不會覺得厭煩,往後你可以羅嗦一些。」
是嗎?什麼話听多了,都會覺得膩煩。
無論多麼美妙動听的嗓音,相處時間久了,也會覺得宛若聒噪吧。
她垂下長睫,恭順地將幾本奏折抱到他的面前,放在她的雙膝上,只是取出第一本的時候,她的手有些許微涼。
一抹不詳,再度從她的心口,無聲蔓延。
她咽下喉口滿滿當當的苦澀,無聲撇過秦昊堯的面孔,很多話,卻依舊藏匿在連她都不知道的角落。
為何她越是過的平靜,卻越是覺得虛幻?
讀完了奏折,穆槿寧便在一旁看他以紅筆圈畫,每一本奏折上都寫了幾行批注,看著他的決策,她自然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果斷,雖然世人或許覺得他太過嚴厲,又下手很重,但如今正是他需要一個重振朝綱的時候,強權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等待他處理完所有國事,回過頭去望向窗外的天色,看天還沒黑,風似乎也漸漸小了許多,黑眸停在穆槿寧的身上,低聲道。「我們兩個不如出去走走,如何?」
「好。」
她的唇中溢出一個字,走到一側,宮女為她系上外袍,她跟著他的步伐朝前走著,把殿門推開,寒風撲面而來,秦昊堯停下腳步,看著穆槿寧邁過門檻,轉過身來,身子靠著她越來越近。
她並不知他要做什麼,要說什麼,仿佛風雪將這一瞬間,全部凍結。
他伸出手來,探到她的脖頸之後,將她的風帽兜到她的螓首之上,蓬松的白色軟毛,遮擋了她的黑發,只露出光潔額頭和晶瑩小臉,看著她的眼神放柔,他的黑眸一沉,將風帽之下的白綢帶系好,拇指不經意觸踫到她精巧下顎,感覺到宛若白雪般微涼細膩的肌膚,他不覺眼神之中升騰起一把小小火焰,胸口一熱。
這樣的凝視,讓彼此都不必多言,不必偽裝,兩人的目光交匯,宛若細細支流,即將納到浩瀚大海之中。
「走吧。」他不再停留,朝著前方走去,男人的腳步邁的很大,女子的蓮足要走上三四步才能跟上。
她的眼底,不禁有些模糊,以前一直都是他走的太快,從不轉身,她苦于無奈,沒有一次跟隨的上他的腳步。
然後……每一次都跟他說不上幾句,就看著他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內。
她卻漸漸發現他的腳步越放越慢,讓她不必跟的太急,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口鼻之間的氣息縈繞成白色水汽,面頰上有些許淺紅顏色,不知是一開始追的太急還是悲寒風吹得凍紅了臉。
他任由她走在他的身側,兩人亦步亦趨,走過庭院一段小路,積雪被下人鏟到兩旁,留出一條人行道路,庭院中的大樹都被積雪壓垮了,每一座宮殿上的屋檐都是一片雪白,寒風拂過,依舊將他們華服袍袖和袍擺吹得呼呼作響。他們迎著風而走,經歷過北國的冬天,她並不覺得如今太過難熬。
漸漸的,便看到了長廊口,他帶著她走上長廊,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望向前面迷茫一片的雪景,皇宮的雪地宛若一條厚實的巨大白色棉被,鋪展在整座皇宮里,也鋪展在他們兩人的視線之內。
「已經十來年沒看到這麼大的雪了。」
秦昊堯負手而立,站在長廊的橫欄面前,不知是剛喝下一碗溫熱藥湯的關系,還是承受了御醫精湛的針灸之術,還是那從頭到尾圍繞在口鼻之間的茉莉花香,他當真覺得輕松許多。
他的神情,緩和寧靜,俊臉上並沒有任何笑容,話音剛落,穆槿寧卻錯愕地轉過臉來望著他。
他在說出這一句感嘆的時候,沒有看她,目視前方,只是兩人袖口相踫的瞬間,他毫不猶豫地牽住了她的小手,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卻佯裝不知,繼續觀賞著眼前的風景。
她從他的身上移開視線,一同凝視著眼前這一個偌大的皇宮,如今看上去,天寒地凍,白雪皚皚,仿佛天地之間一派祥和。
唯獨他的手掌,源源不斷地給她暖意,她的眼神愈發平和,唇邊有笑,只是無人看得透到底此刻她在想些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