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卜夜將雪姑娘帶上來的那一小段時間里,佔羅已經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至少等雪狼看到他的時候,他還悠閑自在的躺在搖椅里喝著小酒吃東西。
一直到身後的人停下腳步站著不說話,他才慢悠悠的從搖椅上站起來,回頭看著她。
還是那身衣裳、還是那副打扮、還是那張臉,靠的如此近,便越發凸顯出她的清靈來,佔羅忍不住想笑,絲毫沒注意卜夜什麼時候已經退出天台了。
雪狼也在打量佔羅,在她的眼中,這個男子是有些古怪的,看五官模樣頂多不會超過二十三歲的他,肌膚卻呈現出一種極為詭異的蒼白,好像很多年沒有見過光一般。尤其是現在身在陽光下,那膚色幾乎要透明起來。
他穿著一身亞麻色的長袍,款式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就用了一根帶子固定,頭發居然是白色的,卻不是老人那種一頭蓬松的白,他的白發很亮,充滿了光澤感,大部分削短齊耳,右邊卻怪異的留了一縷垂下來,耳上帶著紅寶石一般的耳釘。
——這就是雲燮極力推薦的、傳說無所不知的佔卜師嗎?
「你就是佔羅?」雪狼打量完畢後問道。「狼域最有名的佔卜師?」
「不。」出于意料的,佔羅卻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道︰「不只是狼域,更是天下最有名的佔卜師。」
「看來你很自信。」
「至少對很多人來說,我這種自信是狂妄的。」佔羅請雪狼坐下來,聳著肩膀笑道。「因為這世上聰明的人總是不多,相反的、自作聰明的人倒是不少。」
雪狼終于笑了,「大概是很多時候、不聰明都比聰明要過的舒坦,所以很多人都不願意聰明了。」
佔羅在她對面坐下來,也笑了一笑,白發反射的陽光照到他的瞳孔里,卻沒有一絲光線被折射出來,就如同他的眼楮會吸收光線一般。「既然你看的這麼透徹,為什麼還要繼續聰明呢?要知道,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比知道要過的快活。」
「因為我必須知道。」雪狼彎起了眼眸。「我只有比別人聰明、比別人知道的多些,我才能活下去。」
「不悲過去,非貪未來;心系當下,便得安詳。」佔羅嘆了一聲。「沒有人會活不下去的——雖然我很想這麼說。」
雪狼無聲的笑了一笑,並沒有說話。
佔羅細細看了看她的表情,終于回神從腰間模出一個破破爛爛的深藍色錦囊,錦囊上的繡花都被磨禿了,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很久的舊物。
他從錦囊里倒出幾枚圓潤的石子,雪狼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七枚。
石子是白色的,上面都是坑坑窪窪的凹槽,不少地方被磨的發亮,估計它的使用時間也不會比那個淒慘的錦囊少上多少。
在雪狼看來,這種石子和河邊隨處可見的鵝卵石並沒有區別。可是當她拿起來一看,才發現在石子的另一面上、用血紅的不知名材質刻了很多看不懂的圖案。
她好奇的一一看過去,發現每個石子上的圖案都是不同的,有多有少,那些圖案也有大有小,卻讓人完全看不明白,有些簡直就像小孩子不懂事的涂鴉一般。
——但既然是佔羅拿出來的,雪狼就絕對不會以為他是無聊撿了幾個石子來玩。
「這是用來干嘛的?」她問道,對于不懂的事情,雪狼從來不以下問為恥。
「道具。」佔羅解釋道。
「為什麼要用石頭?」雪狼依然不明白。「這似乎只是最普通的石頭吧。」雖然用了很長時間了,但佔卜的人,一般不是都用銅錢嗎?
「這個世上,除去時光之外,只有這些砂石是永恆的。」佔羅似漫不經心的說道,可是聲音里卻有滄桑的痕跡。「石頭那麼漫長的生命,在我們看來,幾乎沒有盡頭。在那些不為人知的歲月中發生的事,也只有它們能看見,所以我需要借用它們的眼楮。」
他說的話雪狼听不明白,但其實也不用明白,她看著佔羅又從身上模出一個東西來。
這回雪狼看懂了些,他拿出來的、手掌大小的古銅色東西,有些類似于現代的羅盤,卻又比羅盤更加復雜難測,上面黑色、紅色、深藍色的線條縱橫交錯,亂七八糟的圖案紋路看得人眼花繚亂。
雪狼懶得再問這是什麼了,反正佔羅就算說了她也不明白,更沒必要詳細听他解釋,她只是需要一個結果而已,至于中間的過程,那和現在的她沒什麼關系。
「可以開始了嗎?」她問道。
「差不多了。」佔羅回答著,將羅盤樣的東西翻轉過來,遞到她面前,吩咐道︰「把和你要找的東西類似或者一樣的東西放在上面的凹槽里。」
他又遞了紙筆過來。「寫下那東西的名字,不知道名字的可以寫它的外貌,然後滴一點血放在杯子里,就可以了。」
雪狼依言接過紙筆,按照小白狼所說的話,依次在紙上寫下了「餃金珠」、「木亥珠」、「水幻珠」以及「土闊珠」的字樣,再加上她現在手中的「火雛珠」,就正是金木水火土的五靈珠。
隨後,她按照佔羅所說的,將白紙疊好交給他、咬破手指在杯中滴下血,最後再將火雛珠放在羅盤上的凹槽中,這才抬起頭來道︰「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你只需看著就行,接下來是我的事了。」佔羅如此說著,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他居然把寫了字的紙塞進嘴里,三兩下便吞了個干淨,然後將杯中的血摻上水、倒入羅盤上的凹槽中。
最後,他變魔術一般模出一個火折子,朝凹槽中的水上一掃。
這個時候,仿佛奇跡一般,一個看起來匪夷所思的情況就在雪狼面前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