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燮的那一聲怒吼,雪狼的反應也是不慢,幾乎是同一時間,她猛地扭過頭去。
箭矢帶著哧哧的風聲,像是食人血肉的猛獸,長了眼楮一般徑直朝她的胸口呼嘯而來,讓人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快!實在是太快了,磅礡的其實宛如鋪天蓋地的洪水,瘋狂席卷,叫囂肆掠,奔騰著從九天落下,宛若攜天地之威嚴,銀光閃爍中要將整個人完全吞噬。
整個世界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昏暗的油光不再閃爍,雲燮的怒吼離她遠去,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空氣在迅速抽空,雪狼只感覺自己像是被丟入了一個真空的地方,呼吸被抑制,心跳無法掌控,整個世界里只剩下那一支箭的華彩和光芒,鋪天蓋地,不死不休!
激烈的風聲帶動殺氣,閃爍著碧光的箭矢如同死神的鐮刀,精密如雷達,將雪狼完全鎖定在原地,怎麼也動不了。
雲燮本來距離她並不遠,但是人的速度怎麼也比不上破空而來的利箭,眼睜睜的看著,那支風華絕代的箭矢朝著雪狼因為側身而曝露出來的心髒風馳電掣而去!
無可躲避!
沒有任何空門和時間來給她做出反應,雲燮的救助來不及,她的四周完全被殺氣籠罩,身後的冷汗滴答而落,整個時間仿佛被細細濾過,一點一點的緩慢行走。
雪狼的眼楮睜得極大,看著破空而來的箭矢,宛如電影里的慢鏡頭一樣,緩慢、而又不可抵擋的朝著心門襲來。
這若是被射中,一擊必殺!
但是雪狼完全動不了,無論前生還是今世,她從未見過有人的箭技出神入化到這種地步。
驀然的,仿佛是瀕臨死亡前的窒息,那種生命從身體里緩緩抽離的感覺再次重臨于她的心頭,她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鋪天的炮火中,絕望到不願再挽留自己的性命。
但是現在……她不想死!
她還沒去和秦燁再見上一面;她還沒等到秦燁的回答;她還沒告訴秦燁她有了他的孩子;她還沒和秦燁一起走過百年的人生……
她還有那麼多那麼多對未來的幻想……
她還有那麼多那麼多沒有達成的幸福……
她想見秦燁……瘋狂的想見他——在這種死亡瀕臨的時候。
宛如雪水當空,對著心髒狠狠的潑下,極致的冰冷中,思維反而清晰到一種可怕的地步,雪狼第一次那麼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心,那心房上滿滿鐫刻的名字,那心頭上幾乎塞滿了的男人的笑臉……
秦燁……秦燁……
原來,愛早已經深到了這種地步。
可惜,她現在才看的分明。
箭矢如電,冷意如芒,破空而來,退無可退。
幾乎是沒有任何希望的死路,卻讓雪狼在這種絕境里清晰的看清了自己。
但……晚了嗎?
她來不及回到他身邊,親口告訴他了嗎……
不甘心啊……
真的很不甘心!
「嗤」——!
皮肉綻開的脆響,雪狼清晰的听到那一寸寸的細胞破裂、死亡的聲音,胸口處冰涼的觸感,血花綻放,鋪天蓋地。
整個人宛如被掏空了,她感覺不到胸口里的心髒是否還在跳動,帶著點茫然的表情,她愣愣的低下頭,看到自己左邊的胸口上,狠狠刺入的箭矢。
箭矢從左胸貫入,鋒利的箭頭直接穿透人體,從後背處探出,速度之快幾乎連血都來不及染上。
雪狼的身體晃了一晃,看到不遠處的小白狼腳步一顫,身體猛然倒地,再無聲息。
沒有疼痛,沒有思維,沒有感覺……
整個人好像一下子空了,她什麼都來不及去想,什麼都來不及考慮,五感完全關閉,眼眸覆蓋了薄紗,整個世界正在以飛快的速度離她遠去。
力氣完全消失了,她再也站立不穩,整個劇烈的搖晃了一下,綿軟的往下倒去……
要死了嗎……
她看到眼前的世界在緩慢的傾斜、倒落,她知道那是自己倒下的殘影,瞳孔睜的極大,眼前的世界卻再也無法看的鮮明,薄紗覆眼,她仿佛看到金光璀璨中,那個男人縱馬奔馳的身影。
秦燁……秦燁啊……
真是對不起,又要放你鴿子了……
口腔里的鮮血洶涌,血沫從唇角涌出,將臉上的面巾整個染透,她感覺身子一晃,一張模糊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
秦燁,你來了……
「雪狼?雪狼!……」雲燮箭步沖來,雙手穩穩的抱住了她下跌的身體,臉色卻是煞白的,看著直接從她心髒里穿過的箭矢,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慌如同雜草蔓延,將她整個人完全吞沒了。
一把扯掉雪狼臉上的黑紗,她的半張臉已經完全被血染紅,細碎的血沫大片大片的從口中涌出,眼神迷離著,瞳孔里的光脆弱的仿佛下一秒便會消失。
「你別嚇我……雪狼……」雲燮完全慌了,全身都開始發顫,抱著雪狼幾乎是半跪在地上,手指不敢觸踫貫穿了她整個身體的長箭,那遲遲而來的血液洶涌,從傷口、從嘴角,不要命的流淌,瀲灩的紅色,幾乎要耗光她全部的生命力。
帶著毒的箭矢從心髒貫入,刺穿整個身體……
這樣的傷,即便是在現代也回天乏術。
雪狼的命,仿佛就這麼不甘心的走到了盡頭。
漫天殘影,整個世界迅速模糊。
冷風蕭瑟,力透紙背,外面冷月如霜,灑地蒼白,飛鳥橫渡,幕雪千里。
夏國今年的第一場雪,已經開始下了。
明日還未到來,黑夜漫長,猶如毫無希望的亙古洪荒。
她看見蒼穹的星光隱沒,她看見漫天的白雪飛舞,她看見湮滅了整個世界的巨大炮火,她看見雲燮哭泣的臉,她甚至看見朱雀和銀狐並肩離去的背影。
但是……
那個陽光下縱馬飛馳的黑衣男子,他溫柔到可以將人融化的眼眸,卻早已經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