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在距離兩人不到三百里的地方,秦燁等人正在著馬準備,干糧等一應俱全,勢必要一口氣沖到煜都。
就在上馬時的那一刻,秦燁心髒突然一陣猛烈的痙攣,巨大的疼痛破空而來,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轉瞬之間將他的心髒狠狠攥緊。
秦燁在這樣的疼痛下整個人一晃,原本要上馬的動作頓時停止,差點沒從馬鞍上掉下來。
踉蹌了兩步,疼痛一閃而過,他狐疑的伸手模了模左邊胸口,眉頭微擰,似乎在懷疑剛剛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公子,怎麼了?」戰裘幾人都已經上了馬,卻瞧見原本是最急的秦燁居然還站在原地,忍不住不解的問道。
秦燁沒有搭理他的話,只是兀自捂著胸口,指尖感應到衣衫皮肉下一陣陣的脈動,撲通撲通的聲音,好像和平日沒什麼區別。
是錯覺麼……
大概是這幾天趕路趕的太疲憊了吧。
秦燁自嘲的一笑,淡淡道︰「沒事。」
他扯過韁繩正要上馬,突然,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襲擊他的胸口,比之前一瞬間更加強烈千百倍,一種龐大的不安破空而落,整個砸中了秦燁。
他臉色一白,手臂頓時月兌力,整個人猛地往後倒退了兩步,伸手一把攥緊了胸口處的衣服。
心髒里的疼痛那樣尖銳和鮮明,完全不是「錯覺」兩個字可以描述的。
很疼……很疼……
疼到讓他呼吸不暢,疼到讓他大汗淋灕,完全顧不上思索。
這樣的疼痛,仿佛是從靈魂里帶出來的,冥冥之中秦燁心中的不安越發擴大了,那種好像有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正在離他遠去的感覺,一時間幾乎讓他咬碎了牙關!
「公子?」楚良等人完全弄不懂怎麼回事,只看到秦燁一時間臉色大半,捂著胸口的模樣就像心髒病發作了一般,一時間都愣了一下,慌忙下馬圍了過來。
「公子,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戰裘問道。
「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們先休息一下?」戰羽建議道。
「一定是之前喝酒提神太沖,身體受不了了。」戰巋如此說。
只有楚良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看著秦燁額頭淋灕的冷汗,抿著唇沒有說話。
秦燁完全把幾人的話听進去,胸膛里的疼痛一波一波,那種仿佛靈魂被剝離的疼痛洶涌之極,越發龐大的不安幾乎要把他整個人吞沒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是誰出了事?秦國嗎?還是……阿雪?!
秦燁的性格和雪狼有些類似,在意的東西從來不多,如果不是秦國內那兩個哥哥出了事,唯一的可能性,就只要孤身在外的雪狼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秦燁的心髒都差點停頓了,眼眸一紅,他臉色蒼白的推開眾人,縱身上馬,不要命的狠鞭之下,駿馬奔跑的幾乎要飛起來了。
楚良幾人被他這突兀的反應嚇了一跳,來不及多想,一個個迅速上馬,朝秦燁追了過去。
「公子這是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這麼一下子就不要命似的?」戰巋大惑不解的看著前方的秦燁,那瘋了一般趕馬前沖的模樣看的人膽寒。
「少羅嗦,跟上就是!」楚良的顏色也不太好看,雖然他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事,但是能秦燁的反應如此激烈的人,這個世界上並不多……
雪姑娘,你出事了嗎?
越是奔馳,心中的不安就越是龐大,秦燁的牙關緊咬,牙齦幾乎要崩裂開來。
他的眼瞳猩紅,血絲彌漫,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前方,手中的長鞭揮動聲啪啪作響,黑夜馬蹄中越發顯得心神緊繃。
半途中,天空突然飄起來了薄薄的雪花,陰沉的天空里白雪紛揚,冷風如刀一般刮在他的臉上,卻拿他心頭火辣的不安毫無辦法。
阿雪……阿雪……
我來了……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駿馬飛奔,馬蹄揚塵,漆黑的天幕下,冷月隱沒,星子寂寥,蒼穹顯得高而遠,幽暗深沉,不時的有蒼鷹的翅膀劃過,發出撲朔的長鳴。
如此寂寥絕望的場景,只有白雪繽紛,蒼白如羽。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終于是落下來了。
*——*——*
雲燮怔怔的看著懷里的人,那巴掌大的臉上血紅和慘白交融,看上去是驚心動魄的淒美,狹長的眼縫,無論是冷傲還是溫柔,都漂亮的讓人驚嘆,小巧的瓊鼻子,線條流暢且優雅的唇形,在近來總喜歡抿著一抹淺笑,溫柔的簡直不像話。
她是懂雪狼的,所以她總是站在旁觀者的位置,除非必要的時候提點一二,否則絕不干涉她的感情領域。
她懂,雪狼其實是愛秦燁的。
她也懂,雪狼在面對那個男人時的猶豫和不安。
所以在看見她沖破魔障,宛若新生的時候,她是真心為她開心。
但是,但是啊……
明明才新生,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隕落呢?
明明……明白前一瞬,這個家伙還在對她微笑,而現在卻已經通體冰涼了。
緊抿著的唇角殘留著大片的血沫,唇線僵硬,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婉轉嬌媚,身軀還在一寸寸的冰涼,血液卻漸漸停止了流動。
作為佣兵,雲燮對于生死的判斷敏銳至極,這一直是她的自得,但是此刻,她卻萬般痛恨這種敏銳。
——因為這種敏銳,她幾乎是一眼就看出,雪狼的傷回天乏術。
——因為這種敏銳,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的心跳在一點點的緩慢消失。
——因為這種敏銳,她完全無法說服自己。
雪狼死了。
呼吸消失,瞳孔放大,血液停止流動,心跳完全停止,肌肉開始堅硬,整個人一寸寸往下涼……
似乎無論從哪一點來看,她都已經死了。
她死了……
雲燮抱著雪狼的身體,慢慢將頭埋進了她的胸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