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偉波在龍山鄉調研了四天，與陳紅兵、韓向東、高寒三人分頭商議，在主要征詢高寒的意見的基礎上，五易其稿，最後形成了一個比較客觀的調研報告。報告既對龍山鄉的鄉情做了實事求是的分析評價，又對高寒、秦邦賢他們小組的做法以及由此所引起的群眾反映進行了客觀描述。
在征詢意見時，韓向東說，「姜縣長，這個稿子鄭縣長那里肯定通不過，因為明顯是持肯定態度的，這是不是與縣政府甚至市政府的意見相左呢？」
官大一級壓死人，有姜偉波主導這件事，韓向東即使再反對，再與鄭蒼山站在一條戰線上，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姜偉波的意見，只好用縣政府和市政府的大帽子壓他。
在留下姜偉波調研這件事情上，鄭蒼山比較被動，他壓根沒有想到劉建功這個老狐狸會來這一招！政府這邊，姜偉波因為沒有爭上副書記的位子，一直以來暗地里跟自己唱反調，讓他調查這件事情還有好？
姜偉波清楚韓向東與鄭蒼山的關系，听到韓向東影影綽綽的話，知道這小子在拿老虎的大旗嚇自己呢，不得不接了這招。
「本來縣里兩位主要領導的指導思想就不一致，無論縣委、還是縣政府都不能搞一言堂，這個調研報告的兩面寫法，照顧了兩位領導的觀點，雖然鄭縣長難說，但劉書記通過的可能性比較大，這就需要看從哪個角度把握，以及領導對處理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導向了。韓鄉長，你說是不是？」。
韓向東不得不點頭同意，這事是劉書記安排的，又是姜偉波主持弄的，自己再反對也白搭，沒辦法只能暗地里打個電話，先告訴一下鄭縣長了。
在即將完稿時，陽東日報那個齊主任也來到了龍山鄉，說是受市縣領導委托，也準備對龍山鄉的做法搞一個全面的采訪和深入調查，形成一份內參上報市委、市政府，甚至更上一級。齊主任高寒認識，就是那次自己到報社送稿子時負責把關的那位。
齊主任叫齊惠仁，四十來歲年紀，按照報社內的分工，主要跟陽東市委書記程鐵軍活動，這次不知為什麼卻被派來調研政府這邊的事情。
高寒雖然自認為做的沒有差錯，卻也不敢輕易得罪大記者，如果此後不周到，人家筆頭一歪就會讓你找不著北。而陳紅兵和韓向東二人，認為高寒惹得是麻煩事，所以對齊主任的到來也不甚熱情，敷衍了幾句就借口有事開溜了。
「呵呵，高鄉長，一晃幾個月過去了，真沒想到你被發配到了這樣一個窮山溝里，感覺怎麼樣，還好？」齊主任與高寒開了個小玩笑。
「哪里哪里，齊主任您見笑了，到哪工作還不是一樣，我出生在農村，對農民還算比較熟悉，到這個地方來，也算人盡其才。」
齊惠仁心里暗想，這小伙子挺實誠的。上級要求自己來調查龍山鄉個別地方代收「三提五統」費用的事情，听說與高寒有關，是不是年輕人初出茅廬，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呢？
寒暄一陣子，齊主任拒不接受鄉里的任何安排，獨自在龍山鄉調查了整整兩天才結束，臨走還捎上了高寒他們起草的那份調研報告。不過，這件事情過去了很長時間沒有人提及，估計不知壓在哪位領導的案頭忘了。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進入了十二月份。上次高寒造成的波瀾，形成了一圈漣漪之後，仿佛漸漸風平浪靜了。
老秦已經去電視台上班了。他走後，因為縣里無論政府這邊，還是縣委那里都沒有再對代繳「三提五統」費用問題表過態。所以，高寒沒管那套，繼續帶領他們小組按照既定方針征收，至此征收工作已基本結束，該收上來的已經基本到位，征收不理想的村子，就是把人賣了也換不回錢來。
最後一盤點，高寒他們小組負責的四個行政村、六個自然村，征收率竟然達到了95%以上，任建設所帶來的骨牌效應起到了關鍵作用，高寒他們小組在所有工作組里面，是征收率最高的一個組。別的小組最高的不超過60%。這樣一來，其他鄉領導既忌憚高寒采取新法所帶來的影響因為縣里兩位主要領導都來過；又嫉妒他們組取得的輝煌成績，心里五味陳雜，極不好受。
正在這時，鄉里接到了縣里的通知，下個禮拜省流動人口計劃生育領導小組要來益林縣檢查，讓他們做好準備。
檢查組已經來到了陽東市，檢查采取定點檢查和臨時抽查。就是除了已經確定要檢查的部分縣市區及鄉鎮之外，還要抽查個別縣市區。他們不僅听匯報、看報表明察，而且還要轉街鋪、問群眾暗訪。
益林縣因為屬于經濟發展比較落後的縣，計劃生育管理工作相對薄弱，因此作為了此次檢查的必查之縣。為此，最近一段時間，縣政府那邊早就通了氣，專門布置了這項工作任務，要求各鄉黨委、政府一定要高度重視，確保不出問題，因為計劃生育「一票否決」，誰也不敢馬虎。
自從老秦調離之後，高寒副書記的任命被取消了，但這一塊的工作實際上由他來主抓。
別看高寒剛參加工作，但他知道計劃生育這事容不得半點松懈，雖然省市兩級檢查主要針對流動人口這塊，但他連續幾天馬不停蹄地走村入戶，查找薄弱環節，以免發生失誤。為了做到萬無一失，連本地人口的計生工作也一起進行了調查模底，因為這事前些日子就連白羽讓他一起回京城也拒絕了，一心一意撲在了工作上。
龍山鄉地處山區鄉風淳樸，信息閉塞，經濟發展緩慢，農民善良忍讓，但這不證明計劃生育工作好搞。恰恰相反，正因為經濟相對落後，養兒防老的傳統觀念根深蒂固，個別莊戶人家拼了命的生男孩子，然後再拼了命的為兒子攢錢、蓋房子、娶媳婦，一代又一代，一環扣一環，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要想改變這種局面，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解決了的。
在征收「三提五統」費用的時候，高寒已經習慣了跟村民們坐在一起聊家常，山民們對這個大學生鄉領導開始感到好奇，隨著深入了解，越來越喜歡上了這個沒有半點官架子，願意與不刷筷子不洗臉的農民一起吃飯的高鄉長了，大家也願意听高鄉長談山外的事情，更願意敞開心扉對高鄉長掏心里話。
特別是上下林村那些小媳婦、大姑娘們，對這個長得高高大大、白白淨淨，工作和藹沒有領導派頭的高鄉長真是喜歡的很，經常拉著高寒的手往自己家里拽。
高寒不忍拒絕，但哪有功夫浪費在家長里短上面，全鄉一萬多口子人，近兩千戶，按照他的想法，差不多都要跑完，模清全鄉計劃生育的底子和超生狀況，為以後工作做好鋪墊呢！
濤子無官一身輕，現在幾乎成了高寒的跟班，所里的工作基本甩手不管了。按照所里分工，計劃生育本來就由濤子牽頭搞，現在又有了上級檢查這頂帽子，誰也沒有話說。
每年這時候，不僅益林縣委、縣政府感到如臨大敵，就連陽東市委、市政府也背負前所未有的壓力。對此，年底全省是要排名的，而且對問題嚴重的地市、縣區、鄉鎮都實行「一票否決」，在這方面海東省委、省政府從來不含糊。
為此，益林縣成立了領導小組，劉建功書記、鄭蒼山縣長黨政兩個一把手都擔任組長，一名專職副書記，加上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姜偉波等四名副縣長任副組長，縣計生委方海瓊主任為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縣領導們分別帶隊，組編成若干個工作組，到縣城四關和各鄉鎮督促工作、先行自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