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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東市委、市政府位于下谷區紅旗大街，南北相對。程鐵軍書記的辦公室在市委3號樓三樓最里端。
禮拜一上午九點，在張才書的帶領下，高寒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了這里。
張大秘嚴肅地輕輕敲了敲門，在推開書記房間的一霎那，卻馬上變成了一副謙虛卑恭的笑臉，「程書記，按照您的指示，我把高鄉長領來了。」
跟在身後的高寒心想，本來以為這小子沒有笑神經呢，這不運用的挺燦爛嘛，原來是分人去的啊！
一張半新不舊，但算比較寬大的老板台後坐著程鐵軍。見秘書帶著自己要找的人來了，用手一指沙發，「哦，來啦，坐。小張，給小高同志倒杯水。」
張才書遲疑了一下，在書記辦公室能享受這個待遇的可不是一般人，但面上不能表現出來。嘴里答應一聲，手腳麻利地忙去了。
見高寒還站在那里，程鐵軍招招手，「呵呵，小高同志，不要客氣，坐嘛！來來來。」說著，走過來親自拉了高寒的手，把他讓到了辦公室里的沙發上，然後扭頭對張才書說道︰「才書，沒事啦。」
高寒有些拘謹，書記召見究竟有什麼貴干呢？難道與前些天的事情有關？
「你叫高寒是？」程鐵軍是團職干部從部隊轉業到省委的，然後一步步上升到了省委副秘書長的位置，保持著軍人特有的干練作風，開門見山地說道︰「听說你是省委組織部的選調生，還是咱們市直單位那六十來個選派到基層掛職的干部，上次在全市加快發展動員會上，你們梁局長提出的那個‘一二三’工作思路，在我印象中好像是你起草的？」
那個報告是高寒起草的，也是參加工作以來在市委、市政府召開的綜合性會議上，第一次為主要領導寫的匯報材料。所謂「一二三」，就是緊緊圍繞經濟建設這一中心，發揮勞動、人事兩項職能優勢，在培養引進人才、推動社保減少年檢、制定鼓勵企業發展的政策三個方面，加大力度，降低門檻，為經濟發展保駕護航。其中，他提出的先引後聯、先養後放、先快後穩這「三個先」舉措，後來好像被引用到了市委的一些文件中，並擴展到經濟發展領域。而且當時听梁啟人局長講，這個報告得到了市委程書記的夸獎。
「嗯。」現在見書記主動詢問自己，高寒爽快承認了。他心想，難道程書記是偵察兵出身？要不怎麼會對自己的底細調查的這麼清楚。但程鐵軍問他這些問題是什麼意思呢，市委書記主動與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小干部談話，肯定不止聊聊天這麼簡單。
「哈哈，怎麼樣，感覺基層工作好做嗎？不過上次林書記來檢查計劃生育工作，你可是放了一大炮啊，把咱們整個陽東市都賣啦！」
前一句貌似關懷，後一句則完全是批評了。高寒的心提了起來，這次來不會是過堂？難道書記會對自己上綱上線，親自處理？想到這里，高寒更加提心吊膽。
「對不起，程書記，我……我不是真想給咱們陽東模黑，我……。」高寒想辯解，被書記抓住了把柄，以後不會有出頭之日，但是如果說程鐵軍要想處理他的話，那還不是如同捏死一條臭蟲，林厲聲一走立馬就可以辦自己了。
他還想繼續爭辯，程鐵軍大手一揮，阻止了。
「呵呵，年輕人，要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大可不必在那樣的場合放炮，有什麼好的意見建議，可以通過市委督查室、政研室反映嘛！還有政府那邊的各條渠道，都是暢通的嘛！另外，也可以直接跟我和琦良市長說啊，你說對？」程鐵軍明顯帶了責備的語氣。
書記的批評讓高寒無地自容，但滿心委屈，因為當時是方海瓊主任喊自己進去的，林副書記問的話題超出了檢查的範圍，大概別人沒有準備才輪到自己匯報的，否則的話怎麼會有他高寒出頭露面的機會呢！當著程書記的面，這些理由是不能說的，而程鐵軍並沒想讓這位年輕的副鄉長繼續坐在那里如針氈。
看到高寒如履薄冰的樣子，他反而轉變了態度，親熱地拍了拍高寒的肩膀，「小伙子，別擔心。我在部隊里做過參謀。參謀的作用就是對首長的軍事決策提供最有效的幫助，職責就是將所有對軍事行動有關的信息在第一時間內傳達給首長。如果拿不準，或者怕丟了官餃，因為舉棋不定貽誤了最佳戰機，那就是失職！所以一定要找到有利于戰事發展的最佳結合點，給首長以最正確及時的建議。」
說到這里，程鐵軍忍不住站了起來，「你知道嗎？你那一炮恰好擊中了咱們陽東的要害，而且給了林書記最需要最真實的狀況，他正需要你的無畏和實情來驗證自己的判斷。小伙子，歪打正著啊？哈哈哈……！」
書記爽朗的笑聲非常具有穿透力，此刻他仿佛身臨戰場，進入了戰爭狀態，「不過，你也算作有心人，你們益林計生委那個方海瓊主任獨具慧眼，在關鍵時候把你拉了出來，不錯不錯！」程鐵軍贊嘆道。
他明白，眼前這個小伙子並不知道自己與老徐被林副書記訓斥了一路的事情。檢查已經到了尾聲，如果益林這個點再出意外，不僅僅是檢查組，省委肯定要問責了。高寒看似不經意間扔出的這顆石子，反而激起了千層浪。證明他們陽東，包括益林在內的一些干部，並不是整天混吃熬日頭的庸碌之徒，而是扎扎實實工作的好干部。
高寒意識到，這是程書記在夸贊自己呢，至于什麼原因，已經沒有了解的必要。因為自己的初衷，既包括程鐵軍方才批評自己的意思，也包括夸獎自己的方面。總而言之，從書記的表現看，好像沒有帶來太大的問題。
「謝謝程書記的夸獎，都怪我年輕太莽撞了。」高寒微微側了側身輕一低頭說道。
程鐵軍擺擺手，高寒那個發言，確實讓所有人都感覺非常意外，甚至包括徐琦良在內，沒有人認為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此時此刻說出來的話，究竟會對陽東的計生工作產生怎樣惡劣的影響，畢竟他把問題全部暴露出來了。
但是，程鐵軍卻不這麼認為，他在車上從林副書記所說的話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但是因為時間緊迫，已經來不急布置補救措施了。高寒的匯報，恰恰在無意中成了參謀或者說秘書最應該做的事情，在首長急需子彈的時候連槍也遞到了手中，正合林書記的胃口，也對陽東市委、市政府前期的工作失誤做了最好的補救。
也因此，當林副書記把他和益林縣委書記劉建功單獨交談時，把高寒大加贊賞了一番，說小伙子有勇氣、有思想，不但查找出了計生工作的問題所在，而且延伸到了經濟和綜合發展方面。小伙子有潛質，要好好培養。
此刻，見高寒又是自責又是不安的樣子，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責備過于惶恐，也沒有因為得到夸獎而洋洋得意，確實是一塊需要雕琢的上好玉質。
「呵呵，小伙子，好好干，林厲聲書記還稱贊你呢！」
深諳官場之道的林厲聲怕因為這件事情對高寒帶來麻煩，專門叮囑程鐵軍和劉建功，對這個年輕人絕不能穿小鞋，非但如此，要在符合組織程序的基礎上進一步加強考察，作為重點後備干部培養。
這是禮拜五程鐵軍給林副書記打電話自我批評時，林厲聲在電話里告訴他的，說陽東市的計生工作雖然出現了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在全省來講還是比較靠前的，只是由于分管書記親自檢查的原因，才格外嚴格一些，再加上陽東善于自我完善、自我批評的謙虛態度，所以林書記親自指示被列入了年底考核先進市，這是省長辦公會上確定的，並已報省委常委會研究。
程鐵軍一高興，于是把立了一大功的益林縣龍山鄉副鄉長高寒同志叫了過來。
「小高啊，你跟林書記……，哦，我的意思是你以前認不認識林書記？」不知何因，程鐵軍突然話鋒一轉，問了個與主題毫不相干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