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子瓊帶了個小蹴鞠來找夢狸玩。
夢狸身上的傷雖然依舊疼得厲害,但為了瞞過子瓊,卻也只能強忍著在子瓊面前活蹦亂跳。「小破孩啊小破孩,寒小爺這下子可真是虧大了,為了你,我這把女敕骨頭都快散架了,還有你那惡毒的老母,遲早把我活活折騰死。這些都算了,我似乎還把小影給氣跑了。」一想到雪影,夢狸又愣神了︰這家伙在想什麼?好好的說什麼突然失蹤。話說自己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這些日子每天跟著小破孩吃喝玩樂,竟幾乎忘記了當初賦予小影生命的意義。說是為了讓他永遠陪著自己,可現在是怎樣?自己不僅不在它身邊,還經常因為小破孩而忽略他的存在。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三番四次地答應小影跟他一起離開,卻每次都因為小破孩的某句話、某個眼神出爾反爾。「陪伴」,是與小影的誕生並存的使命,也是禁錮。只為了自己當初一時興起的自私念頭,就扼殺了他的終身自由。天,我做了什麼?!想想昨天,自己也問過小破孩同樣的話吧,若是自己不在了,他會怎樣。他明明是舍不得我走,卻在听到我有自己的朋友時,還是願意放手放我自由。我呢?我是怎麼對待小影的?我憑什麼將它囚禁在自己身邊?就因為它的命是我的嗎?不!若賦予了生命卻剝奪了自由的權利,那跟沒有靈魂的傀儡有什麼兩樣?……那麼,放他走吧。既然已經決定要留下,注定是要負了小影,放他自由也算是彌補了吧。
「小白小心!」
「什麼?——啊!」囧~夢狸神游中,完全無視了子瓊的存在,于是就杯具咯,唯一沒受傷的腦袋也被子瓊的蹴鞠砸中了,頓時眼冒金星。本來心里就一直惦記著雪影的事,完全沒心思玩,這下子干脆就趴在地上裝尸體。
「小白你是個笨笨,哈哈~」子瓊無視夢狸的不滿,一邊愛昵地模著它的腦袋,一邊哈哈大笑。夢狸還是不搭理他,閉著眼假寐。子瓊也不繼續打擾夢狸,只伸了小手模模它脖子上的狐佩,輕聲地說道︰「小白你知道嗎?昨天你不見,瓊兒找你都快找瘋了,瓊兒真的很沒用,當時整個腦子亂哄哄的,根本不知道該去哪找你,只能滿街亂竄。可是這樣根本就是大海撈針嘛。結果你猜怎麼著?我踫到了一個好心的大哥哥呢。那個哥哥穿了一身雪白雪白的衣裳,跟小白一樣白呢,嘻嘻。」夢狸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笨小破孩,那就是寒小爺我。子瓊無視夢狸的白眼,繼續自顧自地說著︰「那個哥哥可幫了瓊兒的大忙了呢。也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心里一直很慌,很怕小白再也回不來了,可當大哥哥答應帶著我一起找的時候,瓊兒頓時就安心了呢,似乎只要他說小白能回來,小白就一定會回到瓊兒身邊一樣。好奇怪,明明就是個陌生人,卻給人一種可以完全信任的感覺。爹爹總說外面江湖上人心險惡,不可輕信任何人,可他卻是除了爹娘和小白之外,瓊兒唯一覺得可以依賴的人。只可惜當初他走得太急,瓊兒也太過擔心你,還沒來得及問他叫什麼名字,他便已轉身離開,等瓊兒找到你之後,回過神想叫住他說‘謝謝’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他的影子了呢。好奇怪,那個哥哥長得可好看啦,在人群里應該很顯眼才對,可偏偏就像是失蹤了一樣。現在想想,自己真的是好沒禮貌。」
「子瓊,我確實是你可以完全信任的。相信我,你可以完全依賴于我。」
天漸漸暖了,初春的氣息越來越濃。雖是鳥語花香,晴空萬里,但這些與夢狸和子瓊無關。他們的眼里,只有彼此的笑臉。
接下來的幾天,子瓊每天都是一大早就來陪夢狸玩。夢狸心里覺得奇怪,這小破孩,難道沒別的事做了麼?以前可沒見他有這麼多時間跟自己磨在一起……
「少爺——少爺~」哎,這不,答案來了唄。
「嗯,我在這,怎麼了?」
「少爺,不好啦!夫人听說您這幾天沒去先生那兒念書,現在正在四處找您吶。」
什麼?死小子!你不想好了?誰借你的膽,居然連書都不念了!夢狸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子瓊一眼,甩甩尾巴轉身跑開。結果還沒跑幾步便被人攔住了去路,隨後就听見身後那個全世界最討厭的聲音在咆哮︰「瓊兒!」
「娘、娘親……」
果然,又是那個瘋女人!夢狸心知自己是逃不掉了,便干脆躺在地上繼續曬太陽,看看這女人還想演哪出。
「瓊兒,先生都跟我說了,你都好幾天沒去他那兒了。說,你都干什麼去了?是不是光顧著陪這小畜生了?」
「娘,它不是畜生,它有名字,叫小白!」
「閉嘴!你還護著它?小竹、小蘭,你們兩個過來給我拉住少爺。阿強、阿列,你們兩個給我每人拿根棍子來。本夫人今天就把這畜生當場打死!絕不能讓它繼續禍害瓊兒。快去!」
「是,夫人。」
「遵命。」
「娘,娘您這是干嘛?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娘,娘,瓊兒求求您,別打小白,瓊兒錯了,瓊兒再也不敢了,求您放過小白,瓊兒求您了!」子瓊使勁掙扎著,卻無奈抵不過束縛著他的二人之力,只得苦苦哀求。
這時阿強和阿列也找來了棍子。「打,給我打,往死里打,你們倆誰先把它打死,本夫人重重有賞!」
「是!」一听「賞」字,這二人先前對少爺的顧忌全然煙消雲散,直朝夢狸奔去,似乎那已不再是一只狐,而是一堆閃閃發亮的黃金。
「小白!小白快跑,快跑啊!娘,瓊兒求您了,別這樣,小白它什麼都沒干啊,都是瓊兒貪玩,是瓊兒的錯,娘您就饒了小白吧,娘!」
夢狸本身就有傷,雖已沒原來那麼痛,卻終是行動不便。想跑,卻被堵著退路,想反抗,更是有心無力,只好笨拙地左躲右閃,還不時地回頭看看子瓊。終于還是被打中了,那兩個可是名副其實的彪形大漢啊!只一下,夢狸就被砸得吐出了一口鮮血。可他們絲毫沒有手軟,見夢狸倒下了,反而更肆意地在它身上抽打。
「娘!娘,求您別打了,再這樣下去小白會死的!」子瓊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跪在了他娘面前。可這女人今天是鐵了心要夢狸的命,竟連自己兒子的哭喊都不顧。
「死?我就是要它死!打,繼續給我打!你們兩個是沒吃飯還是怎麼著?給我使勁打!」
「不——!」伴隨著子瓊一聲聲的哭喊聲,夢狸漸漸地失去了意識,歪倒在地上的腦袋早已被自己口中吐出的鮮血染紅,身上本是雪白柔順的皮毛,現在也是血色斑斑,污濁不堪。
「我叫子瓊,蕭子瓊,爹爹和娘親叫我瓊兒,那你……啊,有了,你叫小白好了!小白小白!」
「誰都不準動它,它是我的,小白是我的,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們誰都別想傷害它!」
「這是小白給我的麼?哈~謝謝小白。真開心,瓊兒最喜歡小白了。」
「小白,瓊兒最喜歡你了。」
「大哥哥?大哥哥,對不起,我想你是認錯人了,我叫子瓊,不叫小破孩。」
「瓊兒第一眼看到這塊玉的時候就好喜歡,想買下來送給小白」
「小白你知道嗎?昨天你不見,瓊兒找你都快找瘋了。」
一聲聲,一幕幕,昔日跟子瓊相處的情景一瞬間全在腦中涌現。「子瓊,你放心,我不會離開的你的,不會再讓你因為找不到我而著急,因為我是你的小白。」水晶般的紫眸逐漸黯淡,直至夢狸閉上雙眼。
「小白!」這兩個字,是夢狸失去意識前最後听到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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