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夢狸正躺在一間夸張的屋子里。說它夸張,是因為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紅色。不似胭脂那般紅得嬌艷,也不似晚霞那般紅得撩人,雖耀眼卻也不失其本身的高貴氣質。只是不知這房間的主人會是怎樣的人。夢狸側了側頭,竟發現自己被人緊抱在懷里,而這個懷的主人居然是雪影?雪影微曲著身子蜷縮在床上,用這樣的姿勢把夢狸整個得裹在了自己懷里,雖是閉著眼在休息,一副秀眉卻緊皺著,似乎即使在睡夢中,都有解不開的千愁萬緒。
「小影?」夢狸動了動身子。意識還很模糊,隱約只記得自己昏迷前被小破孩家的那個潑婦婆娘毒打了一頓,可為什麼現在的自己完全感覺不到身上有任何不適?啊!小破孩!
「夢狸?你終于醒了?!」僅一個小動作都沒能逃過雪影敏銳的感官。
「小影,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傷得很重麼,怎麼現在一點事都沒有?我不是在尚書府里跟小破孩在一起嗎,怎麼現在卻躺在你的懷里?還有,這里是哪兒,我們為什麼會在這里?」見雪影醒了,夢狸迫不及待地跳出了他的懷,瞪著它一口氣問了一長串的問題。
「你先別急,我先去叫人拿吃的來,你現在的身子完全沒問題,幻人吧,等待會你吃東西的時候我再慢慢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告訴你。」雪影理了理夢狸的背毛,在它前額上輕吻了一下便轉身出門喚人去了,留下渾身僵硬的夢狸呆坐在床上。
「小影他……他剛干了什麼?」是沒睡醒嗎?還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這次見到小影,感覺上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不一會,雪影便捧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雞肉粥進了屋,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手捧美食的下人。
「東西放著,你們下去吧。」
「是。」
雪影小心翼翼地端著粥走到床邊,卻在看到仍像雕像般一動不動的夢狸之後停了下來,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幻人吧,你這樣子不好喝粥的。」
「啊?哦。」夢狸仍在石化狀態中恢復不過來,只是機械地眨巴了幾下眼,之後便幻作人形,只是這姿勢還跟原先一樣,呆呆地坐在床上,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雪影在床沿上側身坐下,用勺子舀了一小口粥放在自己嘴邊吹了幾下,又用自己的唇輕觸了一下勺子里的粥,確認不會燙口之後,才小心地送到夢狸嘴邊。此時的夢狸正張大著嘴巴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臉上寫滿了「我一定是在做夢」,先前想問的那些問題也被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雪影看著他瞪大眼楮的可愛模樣,嘴角不禁微微上揚,直接將粥送進了他的嘴里。夢狸依舊保持著這份天真的傻樣,連粥被送進口中都忘了抿嘴,米白色的粥就這麼延著嘴角流了出來。
「傻瓜,喝粥呢,怎麼老盯著我看,還看得連粥都不會喝了?」還沒等夢狸抬手去擦嘴角,雪影的身子便向前傾了過去,一雙櫻色的唇棲上了夢狸的嘴角,將那多余的痕跡一一吻淨。結果……好不容易恢復了些許神志的夢狸再次順利石化。
見夢狸已經呆得連眼楮都不會眨巴,雪影露出了孩童般惡作劇得逞似的笑容。只是那口粥還在夢狸嘴里,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自己現在最該做的事情不是發呆,而是閉嘴。看來這石化病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雪影無奈地低嘆一聲,搖了搖頭,再次俯身上前,輕輕地吻住了夢狸的唇。
陽光掃過窗簾,雪影微微眯了眯眼,縴長濃密的睫毛掠過夢狸的臉頰,癢癢的,卻又不敢伸手去撓。若不是雪影伸舌探入夢狸口中,這家伙的石化病也不會有起色,雖然動作還是一如既往得僵硬,但總算恢復了行動能力。
夢狸猛地推開雪影,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要不是感覺到自己的臉如火燒般熾熱,外加雪影留在自己唇上的余溫,他一定會認為方才的一切都是夢而已。小影,那個曾經連看著他說話都會緊張得結巴的小影,就在剛才吻了自己……天!這到底是在鬧哪樣?誰來告訴他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不是有話要問我麼?」被推開後,雪影恢復了自己一慣的表情。
「啊?嗯、嗯。」腦子還昏昏沉沉的,不過問正事要緊︰「小影,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你昏迷之前的事情還記得多少?」
夢狸皺了皺眉︰「說真的,我現在腦子里很亂,只隱約記得之前我被那個惡婆娘毒打,受了很重的傷,然後就暈了過去。可為什麼我現在一點事都沒有?」
「你模模自己的耳朵。」
夢狸不明所以,唯有照著雪影的話去做,卻在觸踫到那抹冰涼之後,一切了然于心︰耳上只剩三顆耳釘和一個耳墜。
「原來我已經死過一次了。那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那天你被他們打死之後,他們便將你扔了出去。正好那時我要去府里看你,見你渾身是血地倒在垃圾堆里,便把你帶了過來。」
「那這里是什麼地方?」
「是……我一個朋友的家,也是因為他,你才能這麼快醒。你應該清楚,丟一命之後的自我蘇醒過程至少得花十年。而這次我的這位朋友替你的身體灌輸了不少靈力,強行縮短了你的自我調息時間,所以你才能這麼快醒。」
「那我昏迷了多久?」
「六個月。」
「什麼!也就是說,我離開尚書府已經六個月了?」
「沒錯。」
已經六個月了……小破孩不知道怎麼樣了。腦海中關于子瓊的最後一點記憶,是他哭花的小臉和哭啞的嗓音。當初僅僅是走丟了都讓他急成那樣,現在分開了六個月,不知道他該急成什麼樣……
「在想那個孩子嗎?」
「嗯……啊?哦,沒有。」不是錯覺,如今的小影真的令人難以靠近。夢狸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否認,只是在對上雪影不帶任何感**彩的黑眸之後,下意識地就改了口。
「沒有最好。夢狸,忘了他吧,在他們眼里,你已經在六個月前死了。你覺得他還會記得你嗎?說不定你剛走,他就找到了新‘伙伴’呢?」雪影故意加重了「伙伴」兩個字,似是在強調一般。
「是嗎?小破孩分明說過不需要其他伙伴的,他說過只要小白,因為他喜歡小白……」夢狸輕聲地呢喃,心中牽出一股莫名的失落和傷痛。「喜歡、喜歡……到底什麼是喜歡?小影,喜歡是可以在死後被代替的麼?」
「能替代的,便不是喜歡。」雪影再次走回夢狸身邊,「我告訴你什麼叫喜歡。」雪影雙手捉住夢狸的手腕,猛地將它按倒在床上。
「小影,你干什——唔~」最後一個字被雪影的唇堵在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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