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子瓊少爺可真會說笑。什麼小白?總不能因為我喜歡穿白色的衣服,所以就叫我小白吧?」
不敢轉身,不是怕見到你,只是不能讓你看到我眼中的淚。
更不是不想承認,只是不敢承認、不能承認!
子瓊。原諒我!
「你能轉過身來,看著我的眼楮,再說一次嗎?」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逼我做這麼殘忍的事?
明明可以狠心地離開,卻因著你近乎絕望的語氣而不忍離去。
子瓊。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抬手,不露痕跡地擦去眼角的淚。緩緩轉過身,對上那一雙仍抱有希望的眼。
忍痛告訴自己,目光不要含愛,更不要含恨,沒心沒肺、漠不關心,才是真正的決斷。
「子瓊,你說的笑話真冷。我喜歡穿白衣服就叫小白了?那你現在穿著白色的褻衣,我們就是一對小白咯?」
就是這樣,一定要堅持下去,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子瓊……
「狐佩,哪來的?這是我送給小白的禮物……」子瓊依舊不依不撓。
「噢,這個啊?說了你可能不信,我和小影一直都居住在一間竹林小屋里。很多年以前,突然跑來了一只狐,這枚玉佩就掛在它的脖子上……」
听到這兒,子瓊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狐呢?那只狐呢?在哪兒!快告訴我它在哪兒!」發了瘋般,一把抓住夢狸的雙肩,邊搖他,邊嘶吼著。
夢狸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愣了愣,繼而冷聲道︰「死了!這玉佩就是從它身上取下來的。」
晴天霹靂!
「不、不會的。我不信!」子瓊松開了手,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夢狸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臉,拼命地搖頭。直到撞上身後的床沿,才轟然跌坐在床上。
十年前,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將自己最愛的小白打死。
時隔半年之後,小白卻又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只是當時的自己竟蠢到,讓它在自己眼皮底下離開。
十年後,本以為自己的小白終于回到了自己身邊。
卻又是黃粱夢一場……
只道是命運愛開玩笑,卻從來不知道每個玩笑都一樣。
從希望到失望,又從失望回到希望,最後從希望變成絕望。
既然終是逃不開悲劇收場,又何苦大費周章衍生出諸多波折。
「夢狸。」
「啊?」
「你知道嗎?你有一雙和它一樣的紫眸。」
「……」
「以前,我總會看著小白睡著之後,才回房睡覺。
「……」
「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請說。」
「再陪我一會兒。用你的眼,看著我睡著之後,再離開。」
「好。」
子瓊重新躺回床上,此刻已平定了情緒,閉著眼的樣子很祥和。
只是夢狸似乎听到了他的低喃︰「小白,你可了解,一直支撐著自己的信念瞬間倒塌後的那種絕望?」
夢狸就這麼一直看著他,看到自己淚眼朦朧也不眨眼。
因為他答應過子瓊,要這樣看著他,用小白的眼。
翌日。
子瓊醒來的時候,房內只剩他一人。
若不是感覺到眼楮酸脹得厲害,他定會以為前一晚發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場夢,而他的小白也沒有死,他還在等他的小白回來。
揉了揉紅腫的眼,撐著床欲起身,卻觸到了一片冰涼。
狐佩?
不是將它還給夢狸了嗎?
難道……
子瓊不敢想下去,匆匆忙忙地披了件衣服,連鞋都沒來得及穿,便破門而出,直奔夢狸和雪影的房間。
「不可以!小白不在了,現在連你也要離我而去嗎?」
雪影房內。
「小影,我們走吧。」
雪影剛喝了一口茶,還未來得及下咽,直接被夢狸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得嗆到。
夢狸上前輕拍他的背,見他還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又微笑著重復了一遍︰「我們走吧。」
「去、哪?」
「哪兒都好,只要,不是這里。」
「可是……為什麼?你不是很想留在子瓊身邊麼?」
「想待在他身邊的是小白。可是,小白已經死了。我是夢狸,寒夢狸!」
雪影釋然,咧開嘴笑了,就像是一個從未享受過童年快樂時光的孩子,突然得到了一個最大、最好看的糖人一般,仿佛此刻,自己已得到了全世界。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發自內心的笑,坦誠、直率、沒有負擔。
而第一次,則是他出生的那一刻。
再不多作猶豫,牽起夢狸的手,走了出去。
只是剛出門,便被側面沖過來的身影撞到。來人似乎很匆忙,強大的沖擊力險些把他們撞倒。
雪影看了看剛從夢狸房里沖出來的子瓊,又看了一眼身邊一臉驚訝的夢狸。一切了然于心。
只是二人均為來得及開口,子瓊已一把扯過了夢狸。
「你要走?」
夢狸見狀,不知該如何回答。
之所以決定一大早就走,便是不想與子瓊當面道別,可偏偏事與願違。
「子瓊少爺,請放開我家公子。」說話的是雪影。
子瓊不理。只緊盯著面前一言不發的夢狸,重復道︰「你要走了麼?」
夢狸垂首,咬著唇,使勁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十年前就是這樣,毫無預兆地就離開了我。十年後又是,你還想一聲不吭地……」
「子瓊!」夢狸猛地抬起頭,本欲厲聲呵斥他,卻在看到那雙紅腫的眼之後,言語中失了底氣,「我叫夢狸,不是你的小白……而你的小白,已經……它已經……」
「死了!」
子瓊艱難地吼出這兩個字。小白已經死了,這是自己不得不接受的事實。眼前的這個人,他有自己的名字,他不叫小白。
可偏偏就是有一種強烈的**,要將他留下,許是因為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紫瞳,也或許是因為和他在一起時,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子瓊明白了,多有得罪。」放開手,心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釋然。
誰都無法想象,此刻站在夢狸面前的人,正是相貌不凡、氣宇軒昂的尚書之子。
什麼風度、什麼氣度,統統不復存在。
僅存的,是眼中的淚,和淚水中篆刻的悲傷。
「寒公子,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不必客氣,請說。」
「既然決定了要走,可否再多留半日,待到晚上,子瓊親自設宴,為二位公子踐行。就當是報答兩位的救命之恩了。」
「子瓊少爺,不必……」
「小影!就依著他的意思吧。」雪影尚未來得及拒絕,夢狸便打斷了他。抬首再看一眼子瓊︰「多謝……」
子瓊不語,轉身欲走。
「慢著。」
子瓊大喜,似乎听到了希望。又轉回身,一臉期待地看著夢狸。
夢狸看著他衣衫不整的模樣,又看了看他光著的腳丫子。輕嘆了一口氣。
「都已經長這麼大了,還是不懂好好照顧自己……」說罷,彎下腰,一手勾住子瓊的脖子,另一只手勾起他的腿彎,將他橫抱了起來。
「你……」子瓊愣神,張大了嘴,無限驚恐地看著兩人此時的姿態。
夢狸輕笑,抬了抬下巴,歪著腦袋看向他滿是污漬的腳︰「這若是被蕭大人看到,怕是又要說你‘不成體統’了吧。」
「不成體統?」
子瓊盯著他︰「為何你知道他會這麼說?」
是啊,為何?因為十年前,自己曾無數次听他說起過這個詞,明白這位尚書大人最常說的便是這句話。
可是這些話是斷然不能對子瓊道明的。
所以夢狸只別過臉,聳了聳肩,不以為意地答道︰「猜的。」
說完,便抱著滿臉羞紅的子瓊朝他的房間走去。
只留後幾近絕望的雪影,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夢狸,為何此時看著你離去的背影,竟覺得你便再也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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