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狸大駭,奪過碗,反過碗身抖了抖︰居然喝得一滴不剩。
看著子瓊打了個飽嗝,一臉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夢狸一把捏住子瓊的兩頰,迫使他的嘴張開︰「你有病啊?這麼惡心的東西你也敢喝。趕緊給我吐出來!」
子瓊看著夢狸緊張的可愛模樣,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道︰「湯,喝的不是味道,而是煲湯人的心。」
「可是……」
「放心吧。我很喜歡喝。」說著,還露出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看著子瓊純潔的笑容,夢狸竟有一瞬的失神,只是很快反應過來,又擔心地看了看那只空了的碗︰「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真沒事!」怕夢狸不放心,子瓊站起身來,原地跳了幾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只是話未完,他便倒下了。
「小破孩!小破孩!」這是子瓊失去意識前,最後听到的呼喊。而那雙紫眸,則是他閉眼前,看到的唯一光亮。
「小白……」這一刻,似乎又見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了十年的身影。
「小影!小影!」夢狸邊喊著,破門而入。
見到夢狸蒼白的臉色,和滿頭的大汗,雪影著實嚇到了。
「這是怎麼了?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夢狸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顧不上自己,直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說道︰「快!快!小破孩他……他……」
雪影皺眉︰「蕭子瓊他又怎麼了?」
「他……他突然……暈倒了!你快……跟我去……去看看他!」
原來是這樣。雪影不禁嗤之以鼻︰「不就是昏倒麼?」看了看夢狸焦急的神情,又不忍道,「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怎麼滿臉黑乎乎的。」
夢狸撥開他打算給自己擦臉的手︰「別管我了,趕緊跟我去看看。」
說著,拉起他的手就往門外跑。
雪影心中哀嘆︰夢狸啊夢狸,真有這麼急麼?竟然連自己會治療術都忘了……
當夢狸一路拽著雪影來到子瓊房間時,見到的卻是滿滿的一屋子人。
憂心忡忡、忙里忙外的下人,一臉焦慮的蕭燼,和抱著他失聲痛苦的妻子,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湘靈,還有床頭愁眉緊鎖的大夫。
夢狸顫顫微微地走到床邊︰「大夫,請問子瓊他……還好嗎?」
大夫收回搭脈的手,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子瓊少爺可是喝了這個碗里的東西倒下的。」
「沒錯,他是喝完之後才倒下的。」夢狸趕忙搭話,只是說完之後立刻瞪大了眼,「難道……是這湯?」
大夫重重地嘆了口氣,搖頭道︰「他這是中毒之狀。」
「不……不可能!這湯是我親手煲的,怎麼可能有毒?不可能……」夢狸完全懵了,只知道站在原地,一個勁地搖頭,一遍遍地重復著「不可能」。
雪影本是不在意的,可一听湯是夢狸煲的,不禁快步上前,伸手搭上子瓊的脈。
片刻之後︰「沒錯,確實是中毒。」
尚書夫人哭得更大聲了,倒是一旁摟著她的蕭燼,除了皺眉,再無其他反應。
此時,一直不動聲色的湘靈突然發話了︰「既然都清楚了,你們還愣著干嘛?趕緊把凶手抓起來啊!」
話音剛落,沖進來幾個護衛,將夢狸雙手反扣住。
「慢著!」雪影正欲出手救夢狸,卻被門外的呼聲驚得愣住了。
「炎大哥?」湘靈不禁輕呼出聲。
依舊是那副不羈的表情,炎煜涵勾著嘴角,翩翩然走到桌邊,端起先前盛湯的碗,靠在鼻前嗅了嗅。
雪影不知道他此時的出現,到底是敵是友。一刻也不敢松懈地緊盯著他。
半晌之後,炎煜涵放下了碗,又轉.頭看了看被束縛住的夢狸,最後走到床邊。伸出右手,掌心朝下蓋住子瓊的額頭,一團紅光在掌心凝聚,只是這光,凡人是看不到的。
掌心逐漸向下游走,最後停在子瓊深紫色的唇上。
「噗——」一口暗紅色的毒血從子瓊嘴里噴出。
「瓊兒!」尚書夫人哭喊著撲向床邊,不停用手擦拭著子瓊的嘴角。
「他沒事了。」炎煜涵的表情自始至終沒有變過。
聞言,大夫又緊張地搭了搭脈,一臉錯愕地看向炎煜涵,許久之後才從嘴里憋出一句不利索的話︰「沒、沒事了。毒、居然、居然解了!」
這時,子瓊緩緩睜開了眼楮。看不清楚周圍的狀況,只覺有很多人正圍著自己,而人群中最明顯的,是那雙盈滿了淚的紫眸。
「夢、狸?發生什麼事了?」神志依舊不清晰,只下意識地問出了這一句。
湘靈陰沉著臉,對著身旁的護衛大吼︰「你們這群飯桶,怎麼還在這站著。趕緊把這殺人犯帶下去,先關進柴房,稍後送交官府。」
「遵命!」公主發話,誰敢怠慢。兩名壓著夢狸的護衛帶著他往門口走去。
听到子瓊喚自己的名,夢狸掙扎著想要回應他,可無奈正被一步步拖著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子瓊的身影離自己遠去。
「放開我,我沒有!我沒有下毒還害子瓊。子瓊!子瓊!」
听到這一聲聲的呼喊,子瓊猛地驚醒,強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周圍的一切仿佛都不復存在,眼里看到的,只有那雙無助和慌張的眼。
一如十年前那最後一眼……
也不顧身邊娘親的哭喊,子瓊虛弱地喊道︰「放開他!沒有我的允許,你們誰都不準傷害它!」
夢狸恍然,仿若置身于十年前︰「誰都不準動它,它是我的,小白是我的,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們誰都別想傷害它!」
見護衛不敢再動,湘靈厲聲呵斥到︰「你們還在等什麼?本公主的話你們也敢不听?給我帶下去!」
「慢著!」雪影攔在他們面前,「毒,是我下的,與我家公子無關!」
「什麼?!」雪影此話一出,不止夢狸和子瓊,甚至連炎煜涵都倍感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楮看著他。
「放開他,我說,毒,是、我、下、的!」咬著牙,雪影又將話狠狠地重復了一遍。邊說著,一把扯開了護衛扣住夢狸的手。
炎煜涵大驚,上前握住雪影的手腕︰「影,假仗義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雪影無表情,也不看他一眼︰「雪影所做之事,當由雪影一人承擔。
「不!小影……小影你別亂說,是我,湯是我煲的,毒、毒……也是我下的,小影他是無辜的……」
「公子……不要再為小影辯護了。若真是你,為何在子瓊少爺毒發之後還要來向我求救呢?公主,一切都是小影干的,把我帶走吧。」
湘靈冷哼一聲︰「既然你自己送上門來~你們幾個,把他押送去官府。」
「慢著!」說話的竟是蕭燼。
「公主,既然瓊兒已無大礙,此事暫且作罷吧。」
湘靈握拳︰「蕭大人,連你也想違抗本公主麼?」
「蕭某不敢,只是瓊兒這毒中得著實蹊蹺,既然已無性命之憂,就沒必要驚動官府了吧。」
「不行!」這下連尚書夫人都攙和了進來。「都是他,害我的瓊兒受了這麼大的苦,絕不能便宜了他!」
「一個婦道人家,給我閉嘴!」
「蕭大人,本公主也是女子,是否也屬你口中的‘婦道人家’?」
「……」蕭燼默。
「哼!既然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先押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之後再听本公主發落。」湘靈走到蕭燼身邊,斜睨了他一眼,「免得有人說本公主不近人情。哼!」說完,甩了甩衣袖,徑直出門。
雪影被帶走之後,眾人被遣散。夢狸欲跟去,卻被炎煜涵攔住了去路。
「你若為了影好,就別跟去,現在再多說什麼,只會讓他受更多的苦而已。」說完,一道紅影閃過,炎煜涵消失在了夢狸的視線里。
蕭燼夫婦在听大夫確定了子瓊沒事,囑咐他注意休息之後,也跟著離開。
此時房內,只剩子瓊和夢狸。
「子瓊……」
「別說了,我知道不是你。」抬手拭去夢狸眼角的淚,「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
夢狸默︰小破孩,你為何如此善良,這樣的你,讓我如何能狠心離開。你連自己都保護不好,竟還時刻想著我。
見夢狸不語,子瓊心想他是在擔心雪影,便又柔聲道︰「別擔心,你的小影,我也會幫你救出來的。」
柴房。
三十大板對雪影來說不算什麼,加上自身的治愈能力,只片刻,便已無礙。
「簌簌——」柴房牆角似乎有動靜。雪影撥開堆著的干柴,一團火紅色的東西,從牆角的小洞里擠了進來。
小東西抖了抖身子,身後的尾巴也被一一抖落出來。
一、二、三……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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