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應天站在不斷升高的電梯里，透過透明的鍍膜玻璃，看著人來人往的商場，心里有絲煩躁。突然，他不由地貼在玻璃上，往七樓的鋼琴區看去，可是電梯上升得快，似乎只一眨眼間，他就到了十八樓。
「看來要休假下，竟然出現幻覺了。」吳應天自嘲似地撇了下嘴，但是還是不死心地拿起手機撥了家里的電話，「肖肖怎麼樣？」
「還是那樣，剛才若梅小姐來過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們要多注意點，那些錄音要不停地放。」吳應天掛完電話，腦中浮起剛剛看到的身影。白色的連身長裙，微偏著頭，縴縴素手正劃過琴鍵，那微落的長發遮住了她的半邊臉，清冷的樣子就像當初的連肖肖。
任紅綃坐在鋼琴旁，認真地試著音。等了這麼多年，她終于下定決心給自己買一架鋼琴。那天晚上的情形給了她很大的沖擊，說不上是為什麼，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她總覺得有些東西從那天晚上後改變了，可是認真追究起來，又想不起是什麼。
和白嘯宇認識多少年了？十年零三個月，那時的自己還是青澀的小姑娘，時間過得真是快呀。那時的他們才上高一，一次很偶然的機會認識了，就這麼成為了朋友。兩個人都喜歡音樂，有時學校有什麼節目時，就會約著上台表演。等中學畢業時，他們的表演就集聚了一些粉絲。大二時，白嘯宇組建了樂隊，理所當然的他們是樂隊的主唱。當時對于樂隊的名字，大家爭了很久，那時正迷于連的小催用那桃花眼別有深意地看著他們，說了三個字︰「紅與白。如何？」他們兩個沒來得及反對，就被壓倒式的優勢通過了。
畢業了，樂隊就只剩了三個人，就是如今的紅與白樂隊。生活真的很現實，為了能生存下去，為了年少時的夢想，他們輾轉多個城市，在不同的夜場里趕場，現在每次回想那時的艱難，任紅綃都會不由自主地發抖。沒有那些過程，怎麼會有今天的紅姐與白哥呢。
任紅綃左手重重地按在琴鍵上，突然的尖銳聲音，不僅嚇到她自己，也讓身邊的小妹皺起了眉頭，那一閃而過的鄙視讓任紅綃知道，自己被當成了附庸風雅，不懂音樂的人。她歉意地說了聲︰「對不起。」
「沒關系，您覺得如何？」小妹一臉笑容。
任紅綃站了起來，這時穿著天藍色制服的商場主管微笑地朝她們走了過來。她對身邊的小妹說道︰「小美，這邊我來，你去那邊照應下。」然後，她又對著任紅綃笑道︰「任小姐，我們這有剛從德國進口的Steinway，那音色絕對會讓您滿意的。」
任紅綃往左邊那架白色的三角架看過去，她一來時就看到了，那純潔的乳白色，那流暢的線條，一眼就讓她愛上了它，可是，她知道，這樣美好的東西，她只能欣賞而已。所以，她對這突然來的熱情的女主管，淡淡地笑了笑︰「不用了，這一款就很適合我了。」
「任小姐，我听過您的歌，在紅與白五周年慶典上，你們全新演繹的紅與白真是太美了。」
任紅綃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不懂接口，這些年來的生活，讓她拙于與人交往，更讓她不喜歡與人交往。
「您剛才應該也听出來了，有些雜音，不純，這是剛才那款的硬傷。當然，對于一般的人來講，也是完全夠了，可是，對于您來說，肯定會是種遺憾的。」
任紅綃沒有再說話，不管怎麼說，她是說到自己的心里去了。但是，那又如何呢，任是她將天上的鳥兒說下來，自己還是買不起。想到這里，任紅綃淡淡地說道︰「您不用再說了，我知道我想要什麼。」
展綠見這樣心里真有點急，剛才吳總將自己叫過去，交待自己無論如何要讓任紅綃收下那架鋼琴，可是現在任紅綃，真是難死人了。突然，她心生一計。
「其實是這樣，任小姐，我們正在做活動。只要您能在我們十五樓的餐廳里演奏滿十個晚上，每個晚上1個小時，那麼我們這架鋼琴就可以三折的價格出售給您。」沒辦法了，吳總，這位小姐不是那種隨便接受別人禮物的人呀。
任紅綃遲疑地看著眼前笑得有些僵硬的女人，她知道事情肯定有些古怪，但是能有什麼可怕的呢？她心里輕輕冷笑，這些年，這樣的事她也踫得多了去了，今天這樣的，倒真不算什麼了。想想最近的情況，能有這樣的方法消磨越發難熬的夜晚，也不錯。
「合約呢？」
展綠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任小姐，並沒有合約，只要您答應了，鋼琴馬上讓人給您送過去，而您在我們這邊的演奏時間，您自己定，只要提前告訴我們就可以了。」其實，你不來也沒有關系，唉，雖然是打了三折，可是我還是要被批了，展綠心里苦笑著。剛才接到任務時，她還想著像他們這些趕場唱歌的，肯定做慣這樣的事了。
刷完卡，任紅綃等了好一會兒，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般，看得展綠都有些撐不住想大叫「不要這樣看著我了，我受不了了」。任紅綃看展綠似乎真的沒有什麼要說，終于是忍不住開口說道︰「你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
「嗯？」展綠沒有反應過來。
「恩客呀。」
展綠第一次听到以這樣嬌媚、無所謂又夾雜著你我心知肚明意味的語調說這三個字的，「什麼恩客？任小姐？」
「噢，原來是我太黑暗了。」任紅綃心里不禁有些好奇，不過，她有什麼可怕的？說完這話，她將單子遞給展綠，「什麼時候可以幫我搬過去？」
「隨時，現在就可以。」展綠心里一松，恨不得現在鋼琴就擺她家里去，她看了看眼前華貴的鋼琴都有些歉意，好像它多可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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