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很快就會過來的。今日一早母親就把孫女兒叫了過去,剛才孫女兒已經把寒煙的事,跟母親稟告過了,母親也是同意的。」華清容抬著頭,看著老夫人,做出一臉真摯的模樣。
「可是……」老夫人的眉心蹙了蹙︰「樊媽媽的兒子終究不是咱們府里的,豈不是虧了寒煙。」
華清容臉上的笑容頓時隱去,直起身子,接過春福遞過來的茶盞,輕輕的撥弄著茶葉沫,聲音有些冷漠︰「樊媽媽跟著我吃了這麼些的苦,如今只是一個丫頭而已,又有什麼虧不虧的,這事兒,我已經允了樊媽媽,到底樊媽媽也是要跟著我到國公府里去的,不好傷了她的心,以後不肯盡力為我辦事。」說完,也不看任何人,端起茶盞送到嘴邊,徑直喝著。
老夫人頓時听出華清容口中的不悅來,心中雖然十分的不滿意,但是華清容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卻也不好再強硬著。想了想,笑著道︰「既然寒煙成了親,你不是少了一個貼身的?不如……」
華清容見老夫人應承了,便放下了茶盞,笑道︰「孫女兒正要求祖母給個恩典,指個老成持重的人給孫女兒,省的到了國公府,丟了我們華府的體面。」
老夫人一愣,扭頭看著華清容,卻見華清容只是淡淡的笑著,一點都看不出異樣來。
「不知容姐兒可有看上的?」
華清容抬起頭,眼楮掃過站在老夫人身後的春福和金福身上,「祖母身邊最得力就春福姐姐和金福姐姐,孫女兒想著從這兩個里面挑一個,不知祖母可舍得?」
大老爺這時候開口說到︰「你祖母就這麼兩個得力的人,若是給了你,讓你祖母使喚誰去?」
華清容掃了春福一眼,見她的神色有些緊張,微微一笑︰「祖母最是會教人的,孫女兒還求祖母能疼我。」華清容沒有理會大老爺的話,卻轉身嬌笑著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心中一動,頓時頗感意外,看華清容的神情,分明就是真心的,既然如此,那她昨日里安排人過去,若是讓華清容知道了,豈不是白白的惹華清容多心。頓時心中有些後悔,臉上的笑容就深了許多︰「既然容姐兒看上了,祖母又怎麼能小氣呢!」說完,扭頭看著春福和金福兩個人︰「你們兩個誰願意跟著容姐兒去國公府?」
春福腳下一動,正要開口,卻看見華清容正用眼楮瞅著她,身子一僵,便停住了。
老夫人見兩人都僵立著沒有說話,心中十分的滿意,頓時臉上笑了,「她們都舍不得我,還是容姐兒你自己挑一個吧。」
「祖母教的人,就是好。否則我也不會看上了。」華清容順勢拍了一下老夫人的馬屁,兩只眼楮在春福和金福兩人身上來回不停的看著,過了許久,終于笑道︰「我看就春福姐姐吧,她站的離我近些,豈不是有緣分的?」
老夫人怔了一下,回頭看見春福和金福兩人並排站著,只是春福站在靠近容姐兒的一邊,隨即便釋然的笑了︰「春福是個懂事的,從小買了來,一直跟著我的,最是懂規矩懂禮儀的,她跟了你去也好,若是帶了個不懂事的,到時候丟的是主子的體面。」說著,伸手指了指春福︰「你可願意跟著容姐兒去國公府?」
春福立即出來,跪在老夫人的面前︰「奴婢一切听老夫人的吩咐。」
二太太掃了春福一眼,又看了二老爺一眼,笑道︰「春福可是個有福氣的,跟著容姐兒去了國公府,豈不是攀上高枝了?」
華清容驀地抬頭,看向二太太,二太太沒有防備,怔了一下,臉上頓時尷尬起來。
老夫人卻似沒有看見兩人之間的來往,滿意的笑著,對春福道︰「原本老二家的向我求了你去,可惜你讓容姐兒看中了,若是你不願意,我倒是可以替你說說話。」
「想不到佷女兒竟然搶了二叔的人,不知二叔能不能割愛?」華清容笑著調侃著。
二老爺頓時臉色漲紅起來,輕輕的咳嗽了幾聲,掩飾了一下尷尬。
二太太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惡狠狠的瞪了春福一眼,朝著華清容訕訕的笑道︰「容姐兒說的哪里話來,你二叔即便是要人,也不會要你看中的,倒是讓你笑話了。」
老夫人听了卻笑出聲來︰「姑娘家怎麼可以這麼混說的。既然你中意,這事就這麼定了。春福,你今兒個就去收拾一下,搬到容姐兒的院子里去,以後就跟著容姐兒去國公府。」
「謝老夫人。」春福朝著老夫人磕了一個頭,又朝著華清容磕了一個頭,這才低眉順眼的下去收拾東西了。
老夫人此時看向華清容,滿臉都是滿意的笑容。春福可是她一手教長大了,老夫人對春福那可是絕對相信的。
華清容低著頭喝茶,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意味著什麼,她心里可是一清二楚。但是,她卻並不怕春福以後背叛了她,若是她不能拿捏住春福,讓她在自己的手里翻騰出什麼風浪來,她就不用去那個慕容國公府,先一頭踫死算了。
說話間,大太太帶著華清兮到了。大太太一進屋,就見到華清容低著頭,坐在老夫人的身邊,一臉柔順的模樣,剛剛才熄滅的那股子邪火,猛地竄了起來︰「回母親的話,今兒個一早,媳婦找容姐兒說了寒煙的事,可是容姐兒卻說寒煙已經另外許了人,這讓媳婦如何與簡媽媽分說。」
大太太不等老夫人開口,便狠狠的告了華清容一狀,然後便盯著老夫人看,卻見老夫人只是淡淡的,一點反應也沒有,頓時愣住了。
「容姐兒剛才跟我說了,寒煙是她身邊第一得力的,她要帶到國公府去的,簡媽媽必定舍不得兒子離開的。于是,我便讓容姐兒自己做主了。不過一個府里的家生子兒,哪里有什麼不能分說的,你告訴他,看上了什麼人,只管跟我說,我替她做主就是。」
大太太沒有想到老夫人一下子竟然變了主意,眉心便緊皺起來,想了想,又開口︰「容姐兒身邊第一得力的,該是七巧才對,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寒煙?」
華清容一听,頓時笑了,「母親說的是,女兒正要跟祖母說這件事呢,想不到母親竟然先提起來了。」
大太太一愣,看著華清容,卻見華清容笑著道︰「祖母,七巧比寒煙還要大些,現在寒煙都定了人了,七巧必定也要配一個人才是,就讓她留在府里吧,一大家子人,骨肉分離了,豈不是顯得我狠心?不知祖母可有好的人選,不如替七巧指一個?不如這樣,七巧的那份嫁妝,有我來出就是了。」
大太太臉色頓時冷了下來,七巧可是她安排在華清容身邊的一顆棋子,如今三言兩句間,卻被華清容拔了去,她怎麼能甘心!
「寒煙配了人,若是七巧再配了人,容姐兒的身邊豈不是沒有人使喚了?」大太太冷著臉開口。
「多勞母親掛心,剛才祖母已經把春福姐姐指給了我,祖母教的人,想必母親應該信得過。」華清容淡淡的笑著,一句話,把大太太的責難堵了回去。Pxxf。
大太太雖然一臉的不悅,可是對華清容的話,卻挑不出一點點毛病出來,難不成她能說老夫人教的人,不如她?!
華清兮見自己的母親吃癟,頓時滿臉的惱怒,想要沖出去呵斥華清容幾句,可是臉上**辣的疼傳來,頓時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只能用兩只眼楮瞪著華清容,又是忿恨,又是畏懼。
老夫人笑著岔開了話題︰「七巧的婚事,我記在心里了,必定替她挑一個好的,等明兒個有人了,再讓她自己看看,總得她自己中意了才行。」
華清容笑著應了︰「祖母說的是,好歹七巧是從我進府之後就跟著我的,雖然不能跟去國公府里,但是親事上頭卻不能虧待她的。」
老夫人听了頓時點頭贊許︰「說的就是這個理,當主子的,一定要把忠心跟著自己的人安排妥當了,以後才能讓人真心實意的待你。」說著,老夫人岔開了話題︰「如今容姐兒的婚事算是定了,容姐兒的嫁妝,老大,你好好和你家里的商量一下,我再撥一些私房給容姐兒添妝,總歸不能丟了華府的體面。」
大老爺急忙站起來應了︰「母親,兒子今兒個回去,就拿出一個章程來,還望母親替兒子把把關。」
大太太的神情越發的不悅起來,她當初只是工部郎中府的一個庶女,當初嫁過來,嫡母並沒有給自己準備什麼嫁妝,後來嫡母去世,那個敗家子又變賣了家產,不知所蹤,如今害的自己連個娘家也沒有!正因這樣,她才一直被二房的人壓制著!如今老夫人竟然又說起嫁妝的事情。這讓她何以堪?!
當初嫡姐留下來的嫁妝,她一部分給了蓮姐兒,剩下的一部分,她打算留給兮姐兒的,兮姐兒嫁去忠勇伯府,若是嫁妝不夠豐厚,又怎麼能在妯娌當中站住腳!
現在老夫人竟然要她替容姐兒準備嫁妝,瞧著老夫人的意思,這嫁妝還必須豐厚,這讓她怎麼舍得!
大太太臉色有些僵硬的笑了笑︰「母親,容姐兒嫁到國公府去,也不過是一個填房,關于嫁妝,是不是可以……」
老夫人的臉頓時沉了下來,手掌猛地一拍椅背︰「糊涂!那國公府是什麼門第?皇後娘娘的娘家!難不成你想讓容姐兒光身過去?這讓我們華府的臉往哪兒放?!以後我們華府靠著國公府的事情多了去了,到時候,我看你怎麼開口!」
二太太立即開口接到︰「母親說的是,若是大嫂囊中羞澀,那麼……」
「我大房的事情,用不著二弟妹操心。」大太太咬咬牙,狠狠的瞪了二太太一眼。
華清容一臉淡漠的坐在一邊,仿佛根本現在談論的事情跟她無關一般,渾然不在意的坐在一邊,看著大太太恨得有些扭曲的臉,心中忍不住一陣快意!
看來當初娘親的嫁妝,大太太已經花了差不多了,若是到時候自己找到了舅舅,來要回娘親的嫁妝,……,想著大太太那時候的臉色,那時候的難堪,那時候,大太太必然會讓華府臉面掃地!祖母和父親一定會……恨極了她!華清容忍不住笑了。
老夫人看了大太太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滿︰「大房的姐兒多,容姐兒的嫁妝我就多添補些。過幾日,忠勇伯府也該來下定了,兮姐兒的嫁妝你們也要準備起來。」
大太太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
老夫人扭頭看向三太太︰「幽姐兒的婚事,你既然已經答應了,幽姐兒的嫁妝你也要準備起來。」
三太太笑著道︰「是,媳婦已經開始準備了,只是幽姐兒的針線差些,所以想讓她和容姐兒一起做。」
「很是該如此,容姐兒的針線可是得了揚州胡家真傳的。」老夫人說著,突然之間像是想起了什麼︰「我听說你要幫太後娘娘繡一扇屏風,可有此事?」
華清容笑道︰「太後娘娘喜歡揚州胡家的針線,因此皇後娘娘才讓我修一扇屏風,賀太後娘娘的千秋之喜。」
「這是大好事,需要些什麼,盡管和我說,我自讓你二嬸去淘換來,給你添上。」
事也也來。華清容笑道︰「祖母不說,我也要開口的求的。孫女兒那日在宮中看見太後的屏風是一副山水的,太後很是喜歡,因此,孫女兒也想繡一副山水的,但是苦于沒有好的花樣子,還求祖母把珍藏的花樣子,拿些出來,讓孫女兒開開眼界。」
大老爺突然抬起頭來說道︰「書房里有一副前朝八大山人的山水珍品,我明日叫遠哥兒給你臨摹一副吧。」
「謝父親。」華清容站起身來,朝著大老爺屈了屈膝,「女兒還想看看真品,這樣繡起來,也好有些取舍。」
大老爺沉吟了一下,點點頭︰「明日你過來書房就是。我明日下午,在書房里等你。」
「是。」華清容乖巧的應了,便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華清兮早就氣的坐不住了,猛地站起來。
「兮姐兒有什麼事嗎?」老夫人看向華清兮的眸中,便帶上了厲色。
華清兮怔了一下,狠狠的瞪了華清容一眼,這才朝著老夫人福了福︰「祖母,我突感身子不適,因此先告辭了。」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華清兮一眼,點頭道︰「回去好生養著,讓你二嬸派人去請個大夫來,好好瞧瞧,眼看著就要及笄了,可不要留下什麼病痛來。」
華清兮應了,這才向著在場的所有人行了禮,轉身退了出去。大太太也要跟著出去,卻讓老夫人叫住了。「老大家的。」
「母親。」大太太無奈,只得回身,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看著大太太和二太太,輕輕嘆了一口氣,「容姐兒和兮姐兒都已經定下了,昨日里陳府也遣人來說,最好能讓幽姐兒早些過門,可是幽姐兒上面還有瑩姐兒和薇姐兒,總不好越過兩位姐姐,先把幽姐兒嫁了,雖說,也不是沒有妹妹比姐姐先嫁的,但我們華府總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總還是順著來比較好。省的讓人家笑話。」
二太太笑著道︰「我家薇姐兒已經有了人家了,是二老爺在江南的時候說定的,一個同僚的長子,現在已經官居從五品游擊將軍,原本說過了年就下定的,既然如此,我明兒個讓人帶個信去就是了。」
老夫人一听,頓時心中有些不快,「是武將嗎?我華府向來是文中魁首。只是既然已經答應,那也就罷了。」
華府向來是文職,冷不丁的與一個武將結親,總是有些不喜。但是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只是她卻忘記了,安平候也是武將出身,只是兩人的地位不同罷了。在老夫人心中,輕重自然是不同的。
「那麼瑩姐兒的婚事,你可是要抓緊些。」老夫人扭頭看著大太太,「不求人家大富大貴,只求人家實在就行。」
華清瑩只是一個庶女,嫁給高門大戶只能為妾,老夫人如此說話,其實是告訴大太太,華清瑩不做妾了。
「母親。」大太太抬頭剛要說話,卻被老夫人打斷了︰「就這麼說定了,我們華府的姑娘,有了一個妾室已經夠了,多了,沒得讓人家笑話。姑娘都是要嫁到國公府,伯爵府的,也要給她們留給體面。」
大太太立刻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二太太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大太太笑道︰「大嫂是不是一時間沒有合適的人選?其實我倒是有個適合的,就怕大嫂瞧不上。」
大太太陰沉著臉,沒有吭聲,瑩姐兒是不是給人家做妾,大太太並不在意,只要瑩姐兒能為大房的榮華富貴出力就行。可是今日里,老夫人卻要為瑩姐兒的婚事做主,而二房的又出來添亂,豈能不讓她氣的牙疼?!
「哦,說來听听。」老夫人頓時來了興趣。
「我娘家的叔叔有個兒子,今年剛滿十八,前年剛剛過了府試,中了秀才,人品自是沒得說的,否則我也不會拿到這里來說,就是家境有些清寒,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
「家境清寒倒是沒有什麼,只要後生有出息就行。」老夫人听著有些心動,「十八歲就過了府試,嗯,應該不錯,想必也是個有學識的,再過幾年中個進士,也不是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過幾日讓他過府來走走。」
二太太頓時喜笑顏開,「母親放心,我明兒就傳信過去。」
老夫人說完,輕輕的揉了揉額角,臉上現在一抹疲色來,屋里的人都連忙站起來告辭。
華清容走到小跨院的時候,樊媽媽和寒煙早就等在了院門口,一見華清容過來,急忙迎了上來︰「姑娘……」臉上有著難言的擔憂。
「進屋去說話。」華清容說著,率先掀起簾子進了屋里。七巧看著屋內的三個人,猶豫了一下,最終站在了門口。
「七巧,你進來。」華清容朝著七巧招了招手,有些事情,遲說不如早說︰「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七巧愣了一下,往前走了幾步,站在華清容的面前︰「姑娘……,有什麼吩咐?」
「我今日里求了祖母的恩典,求祖母幫你指個忠厚老實的,嫁了。」華清容淡淡的笑著,臉上看不出喜怒︰「我答應你,若是你心里有願意的,可以現在跟我說,我一定去求祖母,必定應了你的心思。」
七巧一听,頓時臉色蒼白起來,雙膝一屈,就跪在了華清容的跟前︰「姑娘,奴婢,奴婢不嫁。」
華清容看著七巧笑道︰「你我主僕一場,能幫你的,我一定幫你,可是,我卻不能帶著你去國公府,你應該知道為什麼。」
七巧的臉色一僵,趴在地上給華清容磕了一個頭︰「奴婢謝姑娘的寬容,奴婢也不求能得姑娘的原諒,只是,只是奴婢真的不想……」
華清容的笑容漸漸的變得有些冷漠起來,「七巧,昨日里,你哭著求我救你,雖然你沒有說是因著什麼事,但是我估模著,也能猜出來,所以今日才求了祖母。」
「不,不是這樣的,奴婢,奴婢只是想求姑娘帶著奴婢,讓奴婢一輩子都服侍姑娘,奴婢寧願一輩子不嫁。」七巧趴在地上使勁的磕著頭,「咚咚」的磕頭聲,在狹小的屋子里,回想著,讓人忍不住心酸。
「七巧,不是我心硬,或許你有難言之隱,但是我卻無論如何不能讓自己處于不確定中,國公府不比華府,只要有一點點的行差踏錯,都可能導致滅頂之災。」華清容的聲音沉了沉︰「我不管你是誰的人,也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麼,其實我的心里,是一直很感激你的,至少,我到現在為止,還安然無恙。」
華清容的這番話出頭,七巧蒼白的臉,頓時變得慘白起來︰「姑,姑娘,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