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進來通知沫兮時,她的手上正捧著一份厚厚的資料。上面都是關于菲兒的資料,她這幾年大概的,日常活動情況。
雖然早已背得爛熟于心,但,此刻的沫兮就跟要上考場的考生般,即使準備很充分,依然還是,緊張的。
是啊,還是有些緊張。
擔心被心思縝密的郁澤昊識破。
放下資料,她深吸口氣,在心里,為自己打氣!
腦海里浮現的,盡是小子墨的小臉,那個她懷胎八個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寶貝,很快,她就能看到他了。
想到這,沫兮心里終于不再那麼緊張了。
孩子,仇恨,支撐著她,勇敢地面對接下來的暴風雨,這次,這一切,將由她主導。
就是要告訴郁澤昊,她蘇沫兮是個人,傷害了她,他也要付出代價的!
快要下樓時,沫兮遇到了華清遠。
一身黑色禮服,一貫的紳士風度。
「華叔叔——」,沫兮看著他,開口喊道,語氣里夾著多種情緒。
「兮丫頭,華叔就不再勸你了,只要你不後悔,我和你阿姨都支持你!但是,不要傷害無辜,知道嗎?」,華清遠看著沫兮,和藹地說道,沫兮看著他,重重地點頭。
喉嚨,有些梗塞。
「好了,去吧,你看起來就和那個女孩子一模一樣。」,華清遠打量了沫兮一眼,對她又和藹地說道。
沫兮點頭,隨著一名穿著黑色西服的男子,離開。
獨立的洗手間里,菲兒正在洗手,倏地,透過鏡子看到身後的門被人打開,她正要開口,誰知,看到的竟是令她——
「啊——」,她驚恐地轉身,看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她大聲尖叫。
「菲兒,別怕,是我,蘇沫兮!」,沫兮卻鎮靜自若,看著菲兒,淡淡地笑了笑,那神情,就如鎮靜時的菲兒一般。
而菲兒顯然還在因為她的話,震驚著。
臉色煞白,大腦轟然作響,一時間,失去了思考能力,失去了語言能力,只是,呆愣著看著沫兮。
「不要驚訝了,我沒死,而且會說話了。」,沫兮看著菲兒依舊臉色煞白的,一副驚恐的樣子,她邁開腳步,上前。
在她的跟前,她又開口,冷靜地說道。
而菲兒,終于恢復了呼吸,眼皮也終于眨了眨。
「沫——兮——」,她開口,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和她一模一樣,就連穿著打扮都不差一分的人,開口,問道。
「是,我是沫兮。」,沫兮看著菲兒,淡笑著說道,臉上的神情淡定而自然。
菲兒良久才終于回神,看著沫兮,伸手,就要捉過她的手,卻被沫兮躲開。
她的冷漠,令菲兒微微受傷,「你還活著,還活著,真好!」,菲兒看著沫兮,仔細打量著她的全身,不停地,喃喃地說道。
沫兮看著她,依舊一臉地淡然。
「菲兒,有件事希望你配合。以後,我就假扮你,回到郁澤昊的身邊,可以麼?」,沫兮直奔主題,一臉的冷靜,淡然,開口,說道。
沫兮的話,令菲兒微微一愣,看著她一身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打扮,心口,倏地一緊,也一怔,已然明白,沫兮是要做什麼。
沫兮看著菲兒,在心里嗤笑。
很可笑吧?當年,是菲兒扮成了自己,和郁澤昊出雙入對,最後,將蘇氏報復了呢。
華這這菲。幾年後的今天,自己選擇了同樣的方法,要討回失去的那一切。
「沫兮!你要報復澤昊?!」,菲兒開口,啞聲地說道。
沫兮看著她,雙眸里迸發出一絲贊賞的眸光,菲兒,還是和以前一樣聰明。
「是!菲兒你放心,這段期間,你就住在美國吧,不會有人傷害你,我也不會傷害你。等我的計劃成功後,你就可以再回到郁澤昊身邊了!」,沫兮開口,似笑非笑地說道。
她的話,既是在菲兒的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沫兮!對不起!但是,既是你報了仇——」
「菲兒!你不用勸我!我的心情,你應該最明白!借你的晚宴包用用,我走了。」,沫兮打斷了菲兒的話,隨即,從洗手台上拿起菲兒的那晚宴包,帶頭走到了門口。
「你們把菲兒小姐帶走。」,在門口,她對兩名男人沉聲地說道。
「沫兮——沫兮——你听我說——」,菲兒想對沫兮再說什麼,沫兮已經快速地,決然地,離開。Pxxf。
***
郁澤昊拍了好幾樣物品,沒有一樣是喜歡的,但,為了那些早產嬰兒,他盡可能地多拍些。
看著身側的菲兒還沒回來,他有些擔心,起身,離開了坐席,沿著洗手間的方向找去。
漸次的掌聲,一浪高過一浪,五顏六色的燈光時不時地照亮了他的身影,又暗下。然,他的心情,卻總那麼,灰暗。
從洗手間出來,沫兮深吸口氣,一只手緊緊地抓住晚宴包,踩著三寸高的高跟鞋,走在光滑的大理石上,一下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一聲聲,也如敲擊在她的心口,心跳,有些加速。沫兮頓足,深吸口氣。
「菲兒——」,此時,一道低沉的,不失輕柔的男聲響起,在寂靜的走廊里,回旋。
幽暗里,沫兮的身體因為這到男聲而僵硬了下。
不過,也只是瞬間而已。
郁澤昊。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沫兮深吸口氣,那屬于男人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地敲響,朝著她逼近。
閉上眼,再深深地吸氣,吐氣,然後,她的心,恢復一片平靜。
「菲兒?」,這時,郁澤昊又開口,有些疑惑,那聲音里,夾著不確定。
「澤昊,是我!」,沫兮終于開口,聲音冷靜而夾著一絲笑意,和菲兒的聲音,如出一轍。
她挪動腳步,朝著那道暗影走近。
在他經過一盞盞壁燈時,那張英俊如斯的臉忽明忽暗,那張三年多不見,深惡痛絕的臉!
想到今後要和他朝夕相處,沫兮心里隱隱地排斥了起來。
但是,她要忍,就如他曾經一樣
忍著厭惡,接近她,達到他的目的。
「菲兒!怎麼這麼久!」,兩個人的氣息,交匯,幽暗里,沫兮只感覺一道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發頂,那股令人作嘔的男性氣息將她包裹住。
她伸手,不自覺地捂了捂鼻子。
聲音里帶著一絲責備,也掩藏不了他的關心與緊張,這樣的認知,令沫兮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嘲諷的笑。
郁澤昊,你這麼愛冷菲兒,可,她卻不愛你。
原來,你也這麼可悲,這麼可憐呢。
在心里,她冷嘲著。
然後,手腕被一只溫熱的,略顯粗糙的大手包裹住。
沫兮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也恢復了自然。
「剛剛妝花掉了,補了個妝,耽擱了。晚宴結束了?」,沫兮挪動腳步,跟著他朝著前廳走去,邊走著,邊回答他剛剛的問題。
聲音極為自然,和菲兒的,如出一轍。
郁澤昊也沒有懷疑,拉著沫兮,走去了前廳,此時,晚宴似乎已經結束。
賓客們開始散場。
「菲兒!快把外套穿上!」,回到他們的座位,郁澤昊從椅背上拿起一件大衣,為沫兮披上,動作極為輕柔,認真。
沫兮在心里還是嘲諷地笑了笑。心口,某個位置,莫名地一酸,不過,也只是瞬間,而已。
「我自己來!」,她開口,聲音有些冷淡,話出口,又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激烈了,抬眸之際,發現郁澤昊正在打量著自己。
那深眸,緊鎖著自己,仿佛當她是個藝術品般,研究著。
這樣的專注,令沫兮很不自在。
「澤昊,快走吧。」,她自然地看了眼郁澤昊,開口,淡笑著說道,一臉的自然。
郁澤昊回神,拿起外套,披上,沒有再說什麼。
沫兮的雙手挽著郁澤昊,然後,跟著他出了前廳大門。
見他沒有懷疑,沫兮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在大門口,華家夫婦正熱情送別賓客。
「華伯父,伯母,我們先告辭了!」,郁澤昊和沫兮走到門口時,對華清遠夫婦恭敬地說道。
「澤昊,沫兮,你們明天就回國嗎?」,華夫人看著郁澤昊和沫兮,一如多年前那般,和藹地問道。
華清遠的眸子有意無意地看向沫兮,明白此刻,挽著郁澤昊手臂的,已經是沫兮了。
他也沖著他們和藹地點頭。
「是的,小兒在家,不放心,明天一早就趕回去!」,郁澤昊對著華家夫婦微笑著說道。
沫兮在听到關于子墨時,心里狠狠地一顫,此刻,她更迫不及待地回國,見到子墨……
「你們該把小家伙帶來的玩的!」,華夫人又和藹地笑著說了句,隨即,被華先生拉開,「澤昊,你們路上小心,我們常聯系!」,華清遠看著郁澤昊,淡淡地說道,說完也看了沫兮一眼。
沫兮沖著他微笑地點頭,雙眸里,別有一番神色。
旋即,已經隨著郁澤昊轉身,朝著早已等待他們的黑色房車走去。
***
車上的暖氣打得十足,沫兮卻依然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全身冰冷。而一旁的郁澤昊已經褪下了外套,看著旁邊的她,似乎很冷的樣子,牙齒甚至在打顫,郁澤昊蹙眉。
「菲兒,很冷嗎?」,他伸手,就要捉住沫兮的手,卻被她慌忙地躲開,而她的身子也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他身上的氣息,令她厭惡,令她覺得有些惡心!
而此刻,沫兮確實很冷,因為,老毛病又犯了。
肚子很痛,一陣一陣地絞痛。
而,這樣的痛,也令她對旁邊的郁澤昊,更加痛恨,厭惡。不過,她還是強忍著了。
她轉首,扯起一絲笑容,「是很冷!」,為了不讓郁澤昊看出破摘,她主動伸手,握住了他溫熱的大手。
而這一過程中,郁澤昊一直緊鎖著她那張近乎慘白的臉。
心髒莫名地,悸動著,也絞痛了起來。
那張臉,分明就是……!
這樣的認知,令他的心口,更加絞痛起來。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那焦灼的視線,令沫兮不自然。
他發現什麼了?!
沫兮在心里心驚地想到,但是,不會啊。
沫兮清楚地知道,郁澤昊對菲兒,無比了解,對自己,則什麼都不會了解。
何況,現在她裝得那麼像,他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不可能!
恐怕,那個蘇沫兮早已淡出了他的世界,也早已在他的世界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吧。
就如一顆塵埃,風一吹,就沒了,在他的世界,不留絲毫的痕跡。
想到這,心里還是不免地酸澀了下,是為那個可悲,低賤的自己,哀悼吧?
「傻瓜,怎麼這麼看著我?」,沫兮開口,微笑著說道,語氣極為自然,然而,此時,她的月復部卻還在絞痛著,那一陣一陣的痙攣,令她幾乎想死。
「你,你的頭發亂了……」,郁澤昊開口,伸手,輕柔地掠過她垂落下來的發絲,輕輕地捋到她的左耳後,上半身微微前傾,在看到她耳後一片光潔時,心里,說不出的復雜。
兩人如此親密的姿勢,令沫兮厭惡,尤其是,他的手掠過自己那耳垂時,那樣的觸踫,令她喉嚨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惡心感。
他和薛紫琪在一起的畫面,在她的腦海回旋。
明顯地又感覺到她的身子一僵,郁澤昊深吸口氣,一股淡淡的幽香,竄進鼻息。
那是掩藏在香水里的一股淡淡的,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遙遠的清幽香味。
蘇沫兮……
他的身體退離她,看著一臉自然的她,在心里,郁澤昊低聲道。
他沒再說話,雙眸看向窗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一再收緊,因為,此刻,他的心在狠狠地,絞痛。
沫兮也沒有看他,雙眸看向窗外,雪花飄落,落在地上就化成水了……
直到下車,郁澤昊才又擁住了她的身體,朝著酒店走去。
沫兮忍著作嘔的沖動,隨著郁澤昊上了樓。
在房間門口,他們駐足,拿開房卡,開門。沫兮隨著他進了房門,而沫兮卻不知道,郁澤昊和菲兒根本就沒住同一個房間。
進門後,郁澤昊的雙眸深深地看著動手月兌著外套的她,一顆心,又顫了顫。
蘇沫兮,你還在……
看著她縴細的背影,郁澤昊,忍著那撕心裂肺的絞痛,忍著上前抱住她的沖動,在心里啞聲地說道。
她不僅活著,而且還會說話了。
此時,他已了然,她的目的。
只是,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著,真真切切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