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散發出無窮無盡的威力,陽光如利劍般射在龍船上,人就算是不停的喝水,還是感覺到胸中發悶,呼吸的喉嚨仿佛被辣油滾過,連喘出的氣都是滾燙的。一桶清水潑在甲板上,瞬間就被曬干,化為一團蒸氣漂蕩在空中,讓人眼前朦腌一片。
他們已經在海上航行了十來天了,雖然沒有遇到追殺的海船,但一場突如其來暴風雨卻讓他們迷失了方向,船上的食物和清水也損失了大半,幸虧夏無塵在儲物指環中保存了一部分,但船上的人多了,攤到每個人頭上的只有少少的一點。
暴風雨過後是連續的濕熱,干燥的天上熱的連一絲微風都沒有,幾片白帆已經失去了作用,如同死魚一般桂在桅桿上,一動不動。海水平靜的如同一塊碧藍的翡隼,龍船就好像點綴在這無邊無際翡翠中的一個小黑點,讓人感覺不出它的移動。
老金頭躲在船頭突出的陰影中,不時的將手中的水壺拿起來抿上一口。沒有風,他這個舵手也暫時閑了下來。他無聊的四處看了看。
「應該快要到岸了吧。」他看了看碧落的一望無垠的海面,心里也沒底。為了躲避暴風雨,他們偏離了航線,現在走過的地方,在從島上拿來的海圖上也找不到參照,究竟到了哪里,誰也不知道了。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干了又濕,濕了又干,結了厚厚的一層鹽繭,用手輕輕一搓,就可以看見銀色的粉末在空中四散飄揚。船上的人都已經躲到底層的船艙中去了,雖然悶熱,但起碼比外面強點。但他卻堅守在這里。
他在等消息。
老金頭輕輕搖晃了下水壺,水已經不多了。看來今天只怕難的支撐過去啊。他低聲嘆了口氣。
每個人一天只能分到這麼一小壺水。天氣熱的時候,最忌諱地就是牛飲。小口的喝水反而可以保證人身體地水分。但就算再怎麼樣小、口,水還是會喝完的。
他將水壺高高舉起。最後地一滴水懸在壺口半天,但就是不落下,頇強的掛在壺口,在陽光的映射下泛出晶瑩的光芒來。
「啪」,一聲輕響,水珠筆直的滴落下來。老金頭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水落在口中,迅速滲透進喉嚨地那種快意,雖然只是一滴水。卻仿佛回夏了幾分元氣。讓他可以听見遠處傳來的隱隱破空聲。
「接著。」夏無塵落在了甲板上,低聲說道。
一條被真元包裹的劍魚丟在了地上。劍魚在滾燙地甲板上只是翻滾了幾下,就仿佛認命般地翻起了白眼。
老金頭冒著烈日沖了出來,將劍魚拖回到陰影處,用刀破開魚月復,將腥氣還帶著鮮血的魚籽丟在口中大嚼,他只怕是餓的慌了,嚼地嘴里魚血四濺。
「他們回來了沒有?」夏無塵低聲問道。
他和風天翔幾人分頭四處搜索,但他一口氣御劍飛行了數百里,直到快感覺不到船上定好的風靈符所發出的波動時才回轉,但還是沒有發現陸地的痕跡,唯一的收獲就是這條劍魚。
「沒有。」老金頭搖了搖頭,打了個飽嗝,這條劍魚魚籽肥美,讓他空了許久的腸胃總算緩過神來。現在他到是一點都不覺得在甲板上等人是件苦差事了。
「老金叔,又死了一個!」長未從底倉爬了上來,急聲叫道。
「看你那個樣子,慌什麼慌,又不是次看見死人。」老金頭低聲罵道,他眉頭微皺,「死了人,這麼熱的天,馬上就會臭了,你還呆著干嗎,還不快去找兩個人將他拖出來丟到海里去。」
「等等,先吃幾口再去。」他指了指腳下的魚籽,低聲說道。
「公子,已經死了九個人了,再這樣下去,只怕其他人也堅持不了多久。」看了看長春比他斯文不了多少的吃相,老金頭轉頭說道。
夏無塵舌忝了舌忝干枯的嘴唇,並沒有回答。
修真者雖然力量強大,修煉到大乘期的修真者據說甚至可以憑一己之力對抗天地,但現在的他卻明顯沒有這個實力,只能說比普通人強的多而已。現在即使拋下船上的這些人,在這茫茫汪洋中只怕也一樣無法逃月兌。與其這樣,還不如大家齊心合力,希望可以渡過眼前的難關。
遠處幾道人影飛了過來,落在了甲板上。夏無塵迎了上去,風天翔和幾個老者搖了搖頭,顯然他們也都沒有什麼發現。
「呸!」一個老者吐了口唾液,他修為不及夏無塵,在烈日下飛行了這麼半天,嘴唇已經熱的燎起了一圈水皰。
「周圍我們都看了,這方圓幾百里,根本就沒有陸地的影子,好不容易才逃出來,難道要曬死在這海上不成。」,他低聲恨恨的說道,說話幸動了他嘴上破開的水皰,讓他痛的面色一變。
「不如我們將船上的人全部拋下海,剩下的水給我們幾個人,還是夠用的,大家躲在船艙中,順著洋流漂下去,總有一天可以上岸。」他身後的一個老者說道。
「是啊,這個辦法不錯。」幾個老者隨聲附和著,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早就商量過了,如果夏無塵同意,只怕他們馬上就會去動手。
「這法子不可取,現在船上的人已經死了不少,你就算將剩下的人都拋下了海,多出來的那麼一點水又能多堅持幾天?而且今天我們搶他們的水,明天難免不會互相搶,現在大家都坐在一條船上,還是同舟共濟的好。」夏無塵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們現在已經順著這股洋流漂了十來天了,按照老金頭的觀察,應該是快漂出去了。你我都不識水文,在這汪洋大海中也不會辨別方向,一旦有了風,還是要靠這些水手們來操縱龍船的。」夏無塵沉聲說道。
「算了。法器在你手里,你為大。你怎麼樣說就怎麼樣好了。」幾個老者互相對視了一眼。並不多說話,轉身離去。但話中的怨氣卻是誰都听的出來的。
「公子,剩下的水還可以維持幾天。」風天翔轉身走了過來,低聲問道。
夏無塵並不答話,伸出三根手指豎在風天翔面前。
「三天嗎。」風天翔苦笑了一聲,「希望明天可以看到變化把,否則我只怕也要贊同他們了。畢竟多活一天。就多一天地希望。」他抬頭看了看仿佛永不會落下的日頭,轉身邁入了船艙之中。
天邊最後一點余暉落入了海中。少了烈日地炙烤,氣溫頓時變的涼快了許多,雖然還是沒有風,但甲板上地溫度已經可以讓人忍受了。
在船艙內呆了一天的人們,三三兩兩的互相攙扶著爬了出來,爭相呼吸著外面新鮮的空氣。
一個粗壯的漢子拼命抿著手里的水壺,卻是一滴水都沒有了,他轉過頭看著身邊一個喝水地少年,眼中射出炙熱的光芒來,他咽了口唾液,突然猛的劈手奪過少年手中地水壺,大口地灌了下去。
「我的水,這是我的水!」少年回過神來,撲上去抓住他地胳膊拼命的爭奪起來。見搶不過他,少年猛的一口朝他的大腿咬了下去。
「啊!」漢子一聲慘叫,猛的一拳擊出,將少年打的趺倒在地,嘴里流出血來。
周圍的人木然的看這他們的爭斗,連日的濕熱和干渴,已經讓他們反應變的遲鈍了許多,但鮮血卻好像刺激了他們一樣。其中有幾個盯向旁邊的人懷中牢牢護住的水壺,眼中露出和粗壯漢子一樣炙熱的眼神來。
「看來就算我們不動手,只怕他們也會互相內訌了。需要制止他們嗎?」風天翔走到夏無塵身邊,輕聲說道。
「你知道嗎,這兩人其實是兄弟,在上次暴風雨中,哥哥還舍命救過弟弟,為什麼現在反而會去搶弟弟活命的水了?」夏無塵並不回答,他看著場中廝打的兩人低聲問道。
「人性是自私的,到了最危急的時候,本能的考慮就是先保護自己。我曾經見過無數的背叛和別離,人,本來就是這樣的。」風天翔看著遠方的星空,輕聲的說道。
只是片刻,場中已經有了變化。
「讓你搶我的水!」弟弟不知道從哪里模出了一把短刀,猛的朝哥哥刺了過去。
只是一刀,打紅了眼的哥哥轉手奪過少年手中的刀,一腳將他踢的跪在了地上,反手一刀刺了過去。
鮮血狂噴而出,少年不敢置信的看著插在自己心口的短刀,轉頭朝對方看了過去。
被噴的一臉熱血的哥哥全身一顫,好像回夏了神智。
「阿弟!」他松開手中的刀,將少年緊緊的抱在懷中,大聲哀號了起來,手中拿著的水壺滾落在地上,發出 當的聲音來。
幾個漢子好像惡狼一般撲了上去,哄搶著掉落的水壺,在濕熱的月色中拼命廝打著。
「上吧。」夏無塵輕聲說道。再讓他們打上片剩,只怕地上馬上就會再多出幾具丟到海中的尸體來。
「啪聲輕響,地下倒了一片,廝打的人臉上都挨了一拳,痛苦讓他們安靜了下來,幾個人捂著臉抬頭看了過來。
空中突然傳來淡淡的海腥味,老金頭微閉著眼楮,使勁聳動鼻子。
「起風了!」他突然大聲吼叫道。
仿佛要證明他的話一樣,一陣海風迎面旋來,將白帆吹的烈烈做響。
「快,落帆,馬上暴風雨就要來了!」他狂呼著,猛的一刀將主帆系著的繩結砍斷,帆唰唰的落了下來。
「你還號個什麼喪,還不快點幫忙。」老金頭走到粗豪漢子身邊,猛的揚手一個嘴巴扇了過去,打的他木然的抬起頭來。
「看什麼看,還不快點。」老金頭已經走到了船首,嘶啞的聲音高聲吼道。
漢子沉默片刻,轉身將少年的尸體拋下了大海,朝船頭奔了過去。
「阿弟,對不起。
可我也想要活下去啊。」他嘴里喃喃的說道。
烏雲。閃電,驚雷。
剛才還是炎熱無比的天氣。現在已經變的涼爽了許多,甚至可以感覺到絲絲的涼意。
狂風卷著暴雨猛地唰了下來狠根的擊在人身上,打地生痛。龍船被海浪拍打著在海中不停的翻滾,州才還平靜地如同一坎翡翠的海水瞬間就變成了一鍋煮沸的湯汁。
船上人群在雨水中歡呼。有幾個甚至月兌光了在水中跳起舞來,這一場雨不光淋去了熱氣也給他們帶來了生的希望和喜悅。
升帆」。老金頭在船首吼道了嘶啞的聲音仿佛在每個人耳邊想起。
風天翔靜靜的站在甲板上,全身已經被雨水澆地濕透,他看著和老金頭站在一起的那個身影。低聲說道,「看來又是你嬴了啊。」
「看見陸地了」在順風走了三天之後,爬在桅桿頂端瞭塑的水手拼盡全力喊道聲音中已經帶上了一絲顫抖。
船艙中地人群全部涌了出來,看著遠處那依稀可以者見地海岸,歡呼聲響徹雲間幾個年紀大的人已經跪在甲板上喃喃的禱告起來。
「總算要上岸了啊。」風天翔看著越來越近地港口,低聲說道。
「夏公子我們五人就先告辭了,以後如果有什麼差遣,你派人去哀牢山找我們就是。」幾個老者顯然已經迫不及待,微一抱拳,幾人破空而去。
這幾個人並不是哀牢山的他們說這個地方,只怕是不想你找他們法器在你手里要留下他們容易的很。」風天翔看這幾道遠去的聲音突然說道。
「留下他們有什麼用難道要我養著他們嗎刁」,直無塵伸了個懶腰淡淡的說道。
李鳴你怎麼不和他們一起走?」他轉頭對地下的一團黑影說道。
黑影抖動了一下,「公子不需要留下我在身邊嗎?」他低聲說道。
「不必,我要去的地方,只怕你去了不合適,你想去什麼地方就去把將來有機會我們還可能見面的,不過你身上的禁制就不給你解開了,只要你不想殺我,這個禁制到是不會發作的。」夏無塵笑著說道。
「多謝公子!」黑影沉默了片劌,低聲說道,轉眼就沒入了黑暗之中。
「風大師,你有什麼打算了?」夏無塵轉頭問道。
「我離開了這麼多年原來的朋友只怕沒剩下幾個了,倒也沒什麼去處。我想跟著公子去峨眉金頂的這個玄門大會,看看能不能找到幾個熟人。」風天翔看著歡呼的人群,低聲說道。
「是嗎。」夏無塵沉吟片刮,低聲說道,「只怕大師原來的名聲不太好,在娥眉金頂難的吊下去啊。」
鬼醫風鳴雖然不是以道法和醫術聞名,但他心思巧妙,往往能出人意料做了不少驚世駭俗的事情,在玄門中的名聲並不太好,甚至還結下了不少的仇家搪說靈醫門將他逐出也有這個原因在里面。夏無塵雖然並不怕事,但無緣無故的帶者達麼一個人在身邊,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這個側是無妨我現在的名字和相貌已經全部改變了,相信就算是靈醫門的師兄弟只怕見面也認不出我了。」風天翔輕輕的笑了起來。
「我雖然修為低了一點,但對醫術和咒法還略通一二,這一路上應該對公子多少有點幫助的。」風天翔說道。
夏無塵轉頭看著他的眼楮風夭翔並不回避,眼中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
「無事獻殷情,其中必定有詐,就是不知道他看中了自己什麼東西啊。」夏無塵心中雖然疑問,但面色卻是北毫不變。
雖然不明白風天翔的來意,但如果拒絕他,應該還是會跟來把,與其讓他藏到暗處,還不如在明處好掌握一點。
「既然如此但就委屈大師了。」他淡淡的說道。
「落帆,下錨!」隨著老金頭的一聲大喝,長長的鐵錨被拋下了海底龍船微微的晃動了幾下平穩的停靠在岸邊。
夏公子,這一趟旅途勞累,這里上岸後離我們何家的店鋪不遠,不如我來做東幫一位洗塵把。」何家老大擠上前來,恭聲說道。
「不必了。」看著何家老大不停的看著自己手指的眼神,夏無塵就知道他舍不得送出去的璟魄多半是想贖買或用其他的東西換回去,干脆一口回絕的好。
公子要走了嗎?」老金頭搓了搓手,疾步走了過來。
「恩,你多保重。這里有點銀子,你留著還債吧。」夏無塵伸手遞過一張銀票。
「難得公子還記得我這點破事,那就多謝公子,,以後只要你想出海,來天業城找我就行了。」老金頭州想推辭,但一眼掃到上面的數字,手頓時不受控制的將銀栗接了過來,他模了模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走吧。」夏無塵微一點頭,三人越過擁擠的人群,轉身西行而去,只是片刻,已經消失在老金頭的視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