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轉頭看他。
「其實海棠送到醫院以後就已經沒有呼吸了,也並非什麼腦死亡。我只是看你很難接受的樣子,制造出來的假象,想給你一點希望罷了,那個無菌室是可以用來保存海棠的尸體沒有變化,但是事實上,她已經死了。」懶
景年駭然。
「君自謙進去以後,肯定就發現,其實海棠早就死了,他之所以那樣做,只是為了讓你難受罷了。」
景年的腦子里浮現那天君自謙看著海棠的眼神。
是有些奇怪,似乎很困惑一般。
景年微微低下頭︰「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不管怎樣,海棠都已經不在了,她是怎麼死的,還重要嗎?」
景年不太高興。
她不高興的是易雲煜現在存心解開她和君自謙之間的芥蒂,至于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景年不敢去想。
「我只是想為你做點事情。」易雲煜笑著說。
「過去的種種,我都不在乎了。」景年釋然的笑了一笑。
易雲煜也笑,深吸一口氣,看著夕陽︰「好美,和你一樣美。」
天上絨絨點點的有雪花飄下來。
夕陽中的血,仿佛染上了紅色,還是第一次看見。
「這怕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了。」
「明年還會下的,到時候,我們還一起看。」蟲
她靠在易雲煜的肩膀上,易雲煜問︰「景年,你愛我嗎?」
景年剛要回答他,易雲煜卻溫柔的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唇.
他的面容比以往都要溫柔,眉目仿佛一幅畫︰「現在你一定要騙我,就算你再不情願,也不要告訴我,你不愛我。」
景年拉下他的手指︰「我當然是愛你的,你是我的丈夫,要陪我走一生一世的人,除了你,我還能愛誰?」
易雲煜眉目舒展,笑的心滿意足。
他將她摟在懷里︰「給我唱歌吧,我想听你跑調的小星星。」
這一刻,景年真的希望時間可以停止不要在走下去。
這樣,她就可以不用承受那些錐心刺骨的悲痛。
易雲煜實在深夜十二點去世的,悄無聲息,沒有任何預兆。
景年甚至還因為他身體好轉暗自的慶幸。
出殯的那一天,天上紛紛揚揚的下著大雪,仿佛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一般。
易家來了許多人,景年听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節哀順變。」她都已經麻木了。
從知道易雲煜死訊的那一刻,景年就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整個人仿佛被掏空了,連眼淚都沒有掉下一滴。
她該哭的,他病危那麼多次,她的眼淚都能流成河了。
那時候,她總會想,若是,他真的離開了,她會不會哭死過去。
誰料到,她竟是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
孩子哭鬧不已,景年也不想去抱。
易雲煜若是知道了,大約會生氣吧。
他最寶貝這個孩子了。
她不知道這一天是怎麼過的。
總之到了晚上的時候,她對著的就是一個冰涼的墓碑。
景年今天的反常讓很多人都很擔心。
易雲煜的母親蘇雲歌已經暈過去兩次,易家上下簡直顧此失彼。
到了很晚的時候,終于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景年一個人還站在易雲煜的墓碑前。
墓碑上面的遺照仍舊是易雲煜一張笑意盈盈的臉。
漂亮的挑花眼還是那麼迷人。只可惜貼在一塊冰冷的石頭之上。
景年現在很後悔,後悔的要將自己的舌頭咬斷一樣。
她對眼前的石碑說︰「易雲煜,你昨天問我有沒有愛上你,其實我騙你呢,我還沒有愛上你。」
她的聲音在這荒涼的目的顯得格外的淒涼。
「你甘心嗎,你花了那麼多心血在我的身上,你甘心就這麼走了嗎?」
「你真的好壞,將我變成這個樣子,又丟下我一個人。」
雪任舊紛紛揚揚的落著,墓碑上很快就積了一層雪。
景年的身上也濕了,幾乎要變成一個雪人。
可是,她已經沒有感覺了。
「既然,你執意要離開,又何必答應我,又何必給我那些誓言,你這個騙子,大騙子,我恨你,你是個大騙子,易雲煜,你听見沒有,我恨你!!」
景年捶打在冰涼的墓碑上。
她像是瘋了一樣,失了理智,一拳一拳的打下去,臉上是憤恨的表情︰「騙子,大騙子,你是個大騙子,為什麼連招呼都不打,要走,至少也帶我一起走,如果我知道今日是這個結果,當年還不如讓我死了的好,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救了我又要丟下我,你這個騙子。」
「夠了!大哥已經死了!」
背後忽然跑來一個人,一手抓住她的手臂。
她的手上已經出血,將黏在手上的積雪染成了紅色。
景年的雙眼通紅,像是要吃人一般,嘴里不停的念叨著︰「騙子,大騙子……」
任誰看了景年這個樣子都會心懷不忍。
易雲寒的語氣溫柔了些︰「大嫂,回去吧,你已經在這里四個小時了。」
景年的身體搖搖
欲墜,輕的像是一個紙片一樣。
自從生了孩子以後,她就迅速的消瘦下去,甚至比原先還要瘦。
一張巴掌大的臉,下巴尖的像是錐子一樣,原本一雙大眼楮變得更加醒目。
只是現在,她眼楮里面卻是空洞。
那種心如死灰一般的絕望,易雲寒還從未見過。
「大嫂,如果你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
景年若是哭的出來,早就哭了。
她沒哭,反倒笑了︰「昨日你說,這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可是今天反倒下的更大了,我們一起看雪,好嗎?」
景年恍惚的樣子著實讓人擔心。
當景年看清眼前的人是易雲寒的時候,立刻恢復了清明。
景年拂開易雲寒的手,勉強還能擠出意思笑容,反倒是在安慰他似的︰「是雲寒啊,回去吧,你也忙了一天了。」
易雲寒看著景年消瘦的背影。像是一片影子一樣,稍稍一點光亮就要消失一般。
她就是這樣,這麼多天,他都看在眼里。
骨子里面清冷到極致的一個女人,仿佛她的世界是封閉的,里面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大哥。
只有對著大哥的時候,她會笑,會鬧,會發脾氣,會憂心忡忡。會失去理智,也會像個孩子。
一旦面對旁人,就是這樣一副清明的樣子。
景年剛走了幾步,整個人就撲到下去。
易雲寒大驚,趕忙上去扶她,踫到她的臉才發現,她的臉是滾燙的。
她發燒了。
是高燒,快四十度,整個人都燒糊涂了。
睡夢里總在喃喃自語。
一連睡了好幾天,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像是被剝了皮似地。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不難受的。
「你醒了?」
坐在她旁邊的竟然是易雲寒。
景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這是怎麼了?」
「你發燒,睡了三天三夜了。你餓不餓,吃點東西吧。」
景年搖頭,竟不知自己原來睡了三天三夜了。
「大嫂,我知道你難過,我們每一個都很難過,但是要活著的人還是要活下去,大哥去的地方是我們沒有辦法跟過去的,大嫂,你要堅強。」
景年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知道,我只是不願意接受罷了,給我一點時間也就好了。」
易雲寒點頭。
景年抱歉的對他說︰「這幾天讓你費心了。」
易雲寒神色淡淡︰「這樣說,就見外了,我們是一家人,對了,大哥有一樣東西要我交給你。」
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