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紅玉見薛小小的臉色灰暗下來,又覺得很不忍心,咬咬牙,問︰「你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專業嗎?」。
薛小小點點頭。她眼巴巴地看著潘紅玉,希望潘紅玉能說些鼓勵她的話來。潘紅玉的鼓勵,對她真的很重要。
在這個世界上,她是孑然一人的,她渴望有個人能夠關心她,愛護她,像親人那樣。如果有那樣一個人,她希望是潘紅玉。到現在為止,最接近的人,也是潘紅玉。
潘紅玉嘆了口氣,模模她頭頂,說︰「如果你真的喜歡,那你就考吧,關于實踐的那部分,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薛小小非常高興,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她可以如願地去讀她所想讀的專業。但她卻並沒有注意到,潘紅玉在她不注意的時候,輕輕嘆了口氣,皺了皺眉頭,似乎這件事對她而言,也不是那樣輕松的。然而她仍然答應了,並沒有遲疑。
如果薛小小知道潘紅玉這樣子幫她的代價,她一定會更改主意。對煉器有幫助的專業也不一定就這一個,時間還有很多,她的考分也還算好看,可以考慮的余地還是很大的。然而她終歸還是太小,沒有什麼社會經驗,而一心只顧自己高興,忽略了潘紅玉臉色難看的樣子。
很快,潘紅玉調整好了心態,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笑容,指導小小填報志願。小小填好後,高興地看著潘紅玉直笑,這個時候,潘紅玉的臉上,再也看不見那為難的神情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以後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薛小小後來後悔的想道。然而,世上哪有後悔藥可以吃?即使像她,在她身上發生了如此匪夷所思的重生,老天也並沒有給她一份後悔藥,讓她可以躲過那天的車禍。
所以,人只可以向前看的,過度地追悔,或者追憶,其實一點益處都沒有。
七月底的時候,錄取結果已經可以通過聲訊電話查詢了,潘紅玉幫小小打了電話,看著潘紅玉緊張的面孔,小小恍惚又回到了幾年前,那個時候,她的成績不太好,將將上了本科線。填報的時候也就沒有怎麼用心,只撿那分數估計夠的、學費又低的報了三個。到了查詢結果的時候,因為聲訊電話費用很高,對她來說是不可能的——一分鐘近一塊錢,按提示按來按去要好久,有時候一激動按錯了,又得從頭來,算起來得十幾塊才夠用。她哪有這個錢?而看著她的幾個同學,查了一次又一次,就只為了听電話里機械女聲說「恭喜您被**大學**專業錄取」,心里的酸痛真是難以言表。
她那時候總是做夢,夢見會有一對面目模糊的男女過來尋她,對當年做出的錯事悔不當初。而她總會像那些從小受到寵愛的同學一樣,狠狠地哭鬧上一場,再輕易的原諒他們。
但是,直到她死,這個夢也沒有成真。
然而,現在的她不用再做夢了。她的親人,她的親姐姐,現在正緊張地替她查詢著。她看著潘紅玉緊張地憋得有些白的面孔,忽然覺得很幸福。
「考上了考上了你快听听,你考上了」潘紅玉興奮地趕緊將手機遞到她耳邊,「你听你听」
耳邊的手機話筒中正在一遍遍地重復︰「恭喜您被中央地質大學(北京)珠寶鑒定專業錄取……」機械的電子合成聲,談不上好听,甚至可以稱得上難听,但現在沒有人計較,這個聲音听到耳里,如同天籟。
薛小小臉上帶著笑,心中充滿著幸福。如果幸福可以這樣一直持續下去,那該有多美好
只可惜,生活永遠是殘酷的。你想要得到一顆棗,就得先挨一巴掌;同理,如果你先得到了一顆棗,那後面緊跟著的,就是那一巴掌了。
薛小小還太小,還不明白這些。但她很快,就會認識到生活的殘酷了,即使是死,也沒有領會到的真實,在現實生活中,慢慢地學會了。
八月底,薛小小去北京上大學,潘紅玉也跟她一起。薛小小還以為是潘紅玉不放心她,要送她,極力勸說潘紅玉,說她很自立,一個人就夠了,不用送——現在送她,還得請假,何必呢她一個人又不是照應不過來,以前不也是一個人嘛
結果潘紅玉淡淡地笑著說,不是送她,她回家。這邊的工作已經辭了。當時她就是從電視里看到四川地震,才到了四川,為了當義工。而當時她負責的人一直不醒,所以她干脆留下來,並找到了工作,就這樣一直做了下來。現在家里讓她回家,所以她就回家了。
肯定不是真的,至少不是全部。不然,她的臉色不會如此蒼白憔悴,就像一朵失水將萎的花。薛小小很多的話想問她,可是看著潘紅玉憔悴的面孔,又說不出口。
問了又能如何呢?姐姐是回家啊回家,多溫暖的一個詞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心底最柔軟處的一個美夢她的憔悴,可能只是因為這段時間累的吧在廣告公司上班,真的很辛苦。薛小小安慰自己般的這樣想。
到了北京,薛小小說姐姐,你趕緊回家吧。但潘紅玉一直拖著,一直拖著,又送她到了學校,幫她交了學費,領了床上用品,整理好床鋪……一直就這樣拖著,就是不願走。
直到最後,薛小小什麼也不說了,就這樣看著她,潘紅玉才好像突然醒悟過來,很勉強地笑著說︰「你看我,今天太高興了,都忘記時間了。那姐姐現在就回家了啊,以後想姐姐了打姐姐電話,有什麼事情也打姐姐電話……」
百般地不放心,囑咐一萬遍,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也許是錯覺,薛小小總覺得潘紅玉臉上的表情一點也跟高興掛不上邊。按道理說,這麼長時間不見家人了,不應該很想念嗎?不應該急切地想著要回家嗎?薛小小仔細想著,可惜她本人沒有過這樣的體會,而小小本尊的記憶又缺失太多,最後只得作罷。
高興地看著這個宿舍,她輕輕吐了口氣,這個地方,就是她四年要呆的地了。感覺很新奇,她的舍友,會是友善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