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和談成效,葛洪義立即露出鄙夷神色︰「沒什麼成效,胡惟德在那胡說,只要我們放棄獨立,可以承認已發生的變動,可以讓張榕任東三省總督,其余兩省都督出任巡撫,可以按照《重大信條十九條》立即實行立憲,總之是招安的口氣。」
「死到臨頭還心存妄想,以為我們是為了官位?張榕等人什麼反應?」
「張榕倒還好,沒有接受,其他人就說不定了,連袁金鎧都好像有點動心。」
「當真?他是個保守派不假,只是轉變這麼快我卻沒有料到。」
「事情是禹子謨跟我說的,得知你的死訊,對他打擊也很大,我看得出來,他有些心灰意冷了。」葛洪義補充道,「他說是這個消息從金還那里傳來的,估計他們也在串聯他。」
「我倒要看看金還能掀起多大的風浪。」秦時竹憤慨地說,「不就是幾個跳梁小丑在上躥下跳嘛,怎麼這麼多人著了道
「這就涉及人性的根本問題,大多數人都是愛權的,有那麼一點就要爭奪。連袁金鎧這樣的人,一听可以實行憲政,並通過議會重新選舉都督,心思立馬就活了。」
「看來革命後務必加強黨建,你爭我奪結果就導致組織渙散,人心不齊,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革命還沒有勝利,有些人已經開始為地位、權勢爭奪起來了,听說是要鼓動議會重新選舉,咱們不可不防啊。」
「這個我明白。通過議會形式,表面上冠冕堂皇,讓人無懈可擊,實際上就只能是小人得逞。這個也是湖南軍政府顛覆的往事,想不到這群人這麼快就從譚延那學到花樣了。真是讓人不寒而栗。」
「眼下怎麼辦?」
「沒關系,再任由他們表演幾天,我一出場,這出戲就該結束了。」秦時竹叮囑葛洪義,「使者和金還那里一定要繼續盯住。」
「這個自然,對了,胡惟德去看趙爾巽了,晚上張榕和政府要員設宴招待他們。」
「好哇,事情還沒有眉目,倒先彼此親近起來。我要真死了,這東北還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子?」
「我看張榕的壓力也挺大,畢竟年紀太輕,驟然擔任都督,很多人有想法。」
「我這不是在鍛煉他,要他挑挑擔子嘛。沒事,就這幾天他肯定頂得住。」
胡惟德的到來,使得趙爾巽又騰起一陣希望,說不定還真能時來運轉,但礙于軍政府要員大都在場,兩人也不好商談什麼,只是敘敘了舊。談天了事。晚飯自然是賓主盡歡,如果不了解內情,還以為上級官員下來視察,地方官為其接風洗塵呢。
入夜了,胡惟德正準備進入下榻之地休息。突然從暗處閃出一個人影︰
「小人拜見大人!」來人正欲行禮,胡惟德連連擺手,警惕地問。「你是何人?」
那人看看四周,確定沒人後壓低聲音說︰「我乃李平度,受趙大人和馮標統的重托,前來找大人議事。」
「此處不是談話之地,請進去細說。」兩人很隱秘的走了進去,誰也沒有看見在另一旁的牆角里還有人注意著這一幕。
「我倒是從沒見過你,這趙大人和馮標統不知是何人?」胡惟德一下子吃不準李平度的來頭。
「馮標統指新編第二混成協地馮麟閣。原來是奉天巡防營統領。小人是他心月復。」李平度接著說,「趙大人乃是袁大人面前心月復。趙秉鈞是也。」
「原來如此,失敬,失敬!不知李兄深夜到此,有何貴干?」
「大人,我來執行使命已數十日了,今日之景,就是小人所為。」
「你所為?今日何景是你所為?」
「大人今日先去做了什麼?」
「我先去,和談了呀,」胡惟德忽然反應過來,「某先去吊唁了,你是說這秦時竹?……」
「不錯,正是小人所為!」李平度得意洋洋。
胡惟德震驚不已,想不到秦時竹的死居然是趙秉鈞通過馮麟閣安排的,他有些不信︰「不是說刺客已當場被擊斃,你怎麼還好端端的活著?」
「刺客是當場身亡,但不是我親自動的手,這個亡命之徒是我親自物色的,好端端下了一番功夫,才算是對得起趙大人和馮統領的重托。」
「原來是兄台立此不世之功。」胡惟德客氣了很多,「今夜前來找我,有何貴干?」
「我想大人臨走前听袁大人說過急則相顧,緩則相圖的話吧?」
一听「袁大人」三字,胡惟德有點反應過來了,感情是袁世凱安排趙秉鈞下手,趙秉鈞又通過馮麟閣找到了殺手。這下更加確信此人是自己人了,當下滿臉堆笑地說︰「願聞高見!還請兄台不吝指教!」
「胡大人客氣了,小人今天來,是另外還有一樣公干。」李平度詭秘地說,「自秦時竹死後,現今東北革命黨內部人心思變,有幾人意欲效忠朝廷,經某鼓動如簧之舌,已牽上線搭了橋,希望大人再下番功夫。」
「既然是李兄在策劃,不如繼續暗地進行,胡某萬萬不敢貪功。」
「大人,我已使出渾身解數,但奈何人微言輕,又是在野之身,上不得廟堂高台。大人是議和代表,現又位居外交大臣,位高權重,說話極有分量。如果您出面找這幾人商談,我想他們會鐵心干的。」
「等等,等等……你說的誰我一個也不認識啊?再說,我白天都要和軍政府方面和談,分身乏術;再加人多言雜,縱有機密也難以開口。」
「大人切莫擔心,小人已妥善安排好一切,今夜子時。有人將前來拜訪大人,以投石為號,請大人切記!」
「此人是誰?他有何意圖,你先透露一點,也讓我有個準備。」
「此人姓金名還,原來是東三省官銀號總辦,听說他串聯了不少人,準備通過諮議局,重新推選都督,然後與朝廷議和。取消獨立,實現君主立憲。」
「好,好,好!倘若成功,你是首功!」胡惟德大喜過望。
「以後還望大人在袁大人處替我美言幾句,李某感激不盡。」
「一定。一定,李兄如此大才,必然報請袁大人重用!」
天亮以後,葛洪義又找秦時竹通報情況︰「大哥,果然不出所料,那個神秘客已去找過胡惟德。」
「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是老袁搞地鬼了,只是不知道他自己動的手還是示意別人干的?」秦時竹一點都沒感到意外。
「如果我沒猜錯。那就是趙秉鈞弄的,角色和我一樣,警察總辦!密探頭子!」葛洪義不無自嘲地說,「還有更大的發現。」
「不過趙秉鈞是死在老袁地手里,我可不敢對你下毒手。」秦時竹逗他。「你不要對我下毒手就謝天謝地了。」
「正經點,說正事呢。金還昨夜也去找胡惟德了。」
「哦?這麼快就勾搭上了?還小看他了。」秦時竹問,「說了什麼?」
「金還到半夜才去找他地。還搞個投石問路,哼,全都瞞不過我的手段。」葛洪義得意地說,「我早在胡惟德住的地方里放了竊听器,什麼談話在我耳朵里都一清二楚。」
「果然比趙秉鈞高明,提前用上高科技了,效果如何?清楚嗎?錄下來了沒有?」
「當然。你看。不是在這里嘛!」葛洪義擺弄著手里的設備,「給你听听。」
听了近兩個小時。終于把剪輯下來的竊听錄音都听完了,秦時竹不無感慨地說︰「想不到還把馮麟閣都牽涉進來了,真是熱鬧啊。」
「這也不奇怪,他被我們堵在山海關外面,錦州也被我們搶了,他能不窩火嗎,他要是沒想法,我倒奇怪了。」
「倒是金還搜羅了一批蝦兵蟹將和對現行政府不滿的人,蠻會鑽空子的嘛。」秦時竹笑罵道,「就憑這些人能成事?」
「不要掉以輕心,你沒听見金還還在那信誓旦旦地說要把袁金鎧也拉過來。」
「袁金鎧地態度確實有點曖昧,他要的是憲政,革命對他吸引不大,說不定自己也想爭個都督做做。」秦時竹接著說,「我倒擔心金還和日本人勾結,特別是那個川島浪速,實在是心月復大患。」
「我也這麼認為,要抓緊把這兩人除掉,已絕後患。」
「那就先送金還上路吧,川島我另外再想辦法。」秦時竹冷靜思索片刻後說,「飯要一口口地吃,路要一步步地走,急躁不得。」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他們打算3天後動手,那我也這個時候動手吧。」秦時竹搖晃著腦袋,「金還不是要組織人勸進、串聯人選舉嘛?還要把這個名單上報到袁世凱那里邀功請賞,你派人把這個名單弄出來就可以動手了。」
「好,咱們來個按圖索驥,一個不漏。」
「要是這家伙一直帶著,怎麼弄啊?」秦時竹有些不放心。
「簡單,他去議會開會時去他家里搜,搜不到地話就在他身上,我就不信他還能把他吞了不成。」
「那個叫李平度的神秘客怎麼處置?」
「嚴密監視,如果現在動手,不免打草驚蛇,還是當天一起拿下比較穩妥。」
「這個就交給我去辦。其他你打算怎麼行動?不會真讓海強派兵來吧?」
「這個說不準,開會前,你安排我和郭松齡見一面,看看他可靠不可靠,要不要我另外派兵。」秦時竹謹慎地說,「同時準備好飛艇,萬一行動失手,立馬飛往遼陽,再做長遠打算。」
「行,這樣比較保險,咱們哥幾個的自動步槍要不要拿出來使使?」
「不用了,要靠我們上陣還得了?」秦時竹輕蔑地一笑,「就這幾個跳梁小丑,雲山和家珍一出馬就搞定了。」
日子一分一秒的過去,雙方都在緊鑼密鼓的行動,兩邊都摩拳擦掌地準備攤牌地那一天,當然,秦時竹是處處佔得先機。
12月10日上午,預定要在諮議局召開會議,就在開會前兩個小時,王雲山按照安排,奉命去請郭松齡到警察局來。秦時竹站在窗戶前,久久地凝望外面的景色,今天的情景已不同于一個月前剛剛革命的那時了,雖然還是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自信和把握。他看著王雲山領著郭松齡上來,又听見響起了敲門聲,隨著一聲「請進」,兩人走了進來。
看見秦時竹站在窗台前的背影,郭松齡仿佛被雷擊中了一樣,一動也不動,那個背影他太熟悉了,正是已故去的東北兵馬大元帥秦時竹地背影。難道?莫非?人間真地有鬼嗎?鬼也會在大白天出來?郭松齡以為自己看錯了,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楮,沒錯,就是他。
秦時竹轉過身來,望著傻呆在那里地郭松齡,微笑著說︰「茂宸,沒想到還能見到我吧?」
「大帥……」
「嗚……嗚」郭松齡控制不住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沒……沒想到還……還能活著見到您……」上前一步抱住秦時竹地大腿就痛哭起來,「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起來,起來!」秦時竹把他扶了起來,「軍人,痛哭流涕,象什麼樣子,現在听我口令,立正!」
郭松齡條件反射般的立正,「稍息!」,秦時竹笑眯眯地說,「這才象個虎將的樣子嘛!」
「大帥,您……您沒死啊?那……那為什麼要說……說死了呢?」
「這個你以後會知道地,現在找你來,是有任務交待給你,你听我的還是听別人的?」
「我永遠忠于大帥。」郭松齡站得筆直。
「好!等會我安排部隊去抓凶手,你負責全城治安,不許放跑一個可疑人物!」
「是!」郭松齡情緒激動的問,「凶手在哪里?我親自帶兵去抓,為大帥雪恨!」「不用了,我已經都安排好了,你就按命令行事吧!立即出發!」
「是!」郭松齡走了,他覺得又有了主心骨。
看見他走後,秦時竹和葛洪義相視而笑,「好戲該結束了,好,我們去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