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義的電報引起了秦時竹足夠的重視。電報上寫得清清楚楚︰「哲里木盟扎薩克圖旗郡王烏泰,派人前往庫倫,向所謂的大蒙古帝國日光皇帝稱臣,表示誠心歸附,被任命為進攻中華民國第一路軍總司令。」
左雨農憤憤不平︰「烏泰和俄國早有勾結,幾年前,道勝銀行先後兩次借給他29萬盧布,借款條件是以全旗牲畜和礦產作抵押。三年到期,本利折合白銀高達兩,成為一筆永遠無法還清的債務。後經清廷反復交涉,才代為了結。這次恐怕俄國人又許了什麼好處。」
「看來上次對貢王的處理對他們的震動還不夠明顯,老有人抱有僥幸心理。」秦時竹嘆了口氣,「估計他們看夏海強走了,沒人約束,才這麼膽大妄為的吧?」
「我看不像,這次是在陸都督的轄區內,听說他們聯合了不少人。」
在烏泰的聯絡名單上,有科爾沁右翼後旗札薩克鎮國公拉喜敏珠爾,扎賚特旗、昭烏達盟扎魯特左右兩旗、奈曼旗部分王公,還有克什克騰旗的樂山。準備在近期發動發動武裝政變,宣布獨立。而根據情報顯示︰錫林郭勒盟十個旗的蒙古王公和一些喇嘛,在外蒙古和東部蒙旗大搞獨立運動的影響下,也有些動搖,東、西浩齊特旗有大量蒙古居民投往外蒙古,還有東阿巴嘎旗和阿巴哈納爾旗等王公。對外蒙古態度曖昧,也表現出一定程度的傾向性,但沒有形成統一地獨立行動。至于西部烏蘭察布盟和伊克昭盟十三個旗的蒙古王公,從最初自發的反應來看也是外蒙古獨立的,並派人到庫倫發生過聯系。最後由于通過召開西盟王公會議,轉向暫時中立。主張見機行事。按照他們的約定。由烏泰首先宣布獨立,然後出兵,隨即扎賚特旗、圖什業圖旗(今科右中旗)、鎮國公旗(即科右後旗)等宣告「獨立」;等他們都成功後,宣布內蒙古各盟與外蒙古合並。同時宣布獨立。其中包括錫林郭勒盟的所有十個旗;哲里木盟十個旗中地七個旗;昭烏達盟十一個旗中地六個旗;烏蘭察布盟六個旗中的五個旗;卓索圖盟五個旗中的兩個旗;伊克昭盟七旗中的五個旗。
「來勢洶洶啊!烏泰這小子,能量還不小,倒是我小看了他。」秦時竹笑了一聲,「西部烏、伊兩盟在歷史上和東部諸盟並不和諧,這次也摻和進去?」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據葛主任傳來地消息顯示,他們是因為我們放墾的緣故。」左雨農向秦時竹解釋了原委。
在大規模放墾前。烏、伊兩盟都已存在大片私墾土地,清廷確立大放蒙荒的政策後。在綏遠組織了墾務總局,同時成立了東、西兩個墾務公司,其中西路墾務公司專門承攬烏、伊兩盟的土地放墾。伊克昭盟的放墾雖然有一些波折,總體仍比較順利的,大約放墾土地38000多頃,加上清初以來陸續開墾的土地,伊克昭盟七旗共有耕地49000余頃。而烏蘭察布盟反對開墾的態度十分堅決,但最終不得不放墾出來。總計約7300多頃。其中大部分為已墾熟地土地。這次大規模的放墾中,兩盟一共放出約四萬五千多公頃地土地。由于不論是原來墾熟的土地還是新墾的土地。所收取的押荒銀除去放墾經費外,一半歸清政府,一半歸本旗。
「這麼說來在他們眼里倒是我的不對嘍。」秦時竹有些生氣,「不是規定歲租則全部或大部歸旗所有嗎?我們只不過把那些報效地、萬壽地、祝福地在慈禧太後70歲壽辰時伊盟各旗王公所捐獻的土地),從清政府手里收了過來,但比例不大呀。」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不僅這些不肯上繳政府,連已放墾出去的其它土地都要收回,說什麼都是他們本旗的土地,斷然不允許分割。在我看來他們大概還想再賣一次。」「哪有這麼便宜地事情?」秦時竹冷笑一聲,「我要讓他們偷雞不著蝕把米,這封情報是誰傳遞過來地,可靠嗎?」
「是那些王爺們的奴隸和下人,听說我們消滅了貢王,解放了奴隸,分了旗產給貧苦牧民,他們都感到十分羨慕,希望能同樣處理他們地主子。有兩三份情報都驗證了這些,應該不會是假的。」左雨農告訴他,「陸都督已同時接到電報,他詢問是否要成立一個聯合機構,共同應付這次危機。」
「好,天助我也。」秦時竹想了想,「此事涉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恐怕陸都督一人處理起來有難度,咱們還得從長計議。立即發電給在洮南的孫烈臣和綏遠的李春福,讓他們倆做好準備,听候命令,另外,通知察哈爾留守的焦濟世,要他提高警惕,畢竟他那里兵力最為薄弱,要防止烏泰狗急跳牆。」
「那您什麼時候去承德?」
「明天視察完船舶學校就去。」秦時竹想了一下,「咱們修改一下日程安排,承德去後再去遼陽視察其它學校。」
8月11日,夏海強到達了寧夏回部。由于給蘭州方面的最後通牒時間已過,夏海強得到了秦時竹的命令,「可以使用武力,但必須打贏。」還額外給了他一個錦囊妙計。一路上,夏海強不斷分析回部各個勢力之間的矛盾和可以利用的地方。
這次之所以秦時竹爽快地同意夏海強出兵,一方面確實是甘肅民風彪悍、地形惡劣,沒有強硬的將領很容易被吃掉(以左宗棠之能耐。尚且在西征時無奈回部)。夏海強在能力上當然不能與左宗棠相提並論,但好歹也學了不少知識,長進很快,尤其練兵十分用心;其次是考慮到政局需要,察哈爾和別地省區相比,民政事務並不多而且有內蒙古民政長柳大年全權負責。夏海強抽身而出並無太大影響;其三。在中國近代史上,西北諸馬縱橫數十年,一直無人可擋,秦時竹打算在一開始就解決掉其中一些。這次進甘。表面上是和趙惟熙過不去,實際矛頭卻是馬安良父子。
行軍之中,夏海強對那個錦囊妙計一直若有所思,突然轉過頭對參謀長馬允承說︰「允承啊,你也姓馬,莫不是你也是回族馬家的後代?」
「師座,你又開玩笑了,我姓馬不錯。但我的的確確是漢人。」馬允承不無揶揄地嘲笑他一句,「你看我經常吃豬肉。有我這樣的回民嗎?」
「那倒也是。」夏海強倒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岔開話題,「西北回族,大都是姓馬的,你可知道他們地來歷?尤其是最有影響力地那幾個。「要說別的,我倒不太清楚,不過這幾個嘛,提起來大名鼎鼎。我在遷安也呆了多年。多少有些了解。」馬允承就慢慢地說了起來,「西北回族。由于民風和宗教不同,一貫以來和中原民族不和。同治二年(1863年),甘肅河州(今臨夏縣)人阿訇馬佔鰲會合馬悟真等回民首領,造反起事,攻破河州,勢力在甘肅迅速擴大。河州白藏鄉人馬海晏也參加了這場暴動,後來因作戰勇敢,不久即成為馬佔鰲的左右手。
當時左大帥(左宗棠)率湘軍入甘肅鎮壓,在太子寺戰役中,馬佔鰲先誘敵深入,後以黑虎掏心戰術,一舉打敗了清軍三十個營,左大帥幾乎要自殺。」說到這,馬允承笑了笑,「也許就該他命好。本來得勝後,那些回民更加不得了,要求乘勝攻取清軍設在安定(今定西縣)的大營。這時馬佔鰲卻主張投降,說︰打了勝仗,比打敗了投降好得多。他地左右手馬海晏也力贊其議,但大多數回民表示反對。這時,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河州韓家集陽窪山村人為他說話,降清。他就是馬佔鰲的同族佷女婿馬千齡,看到有馬海晏及馬千齡等,馬佔鰲就定下決心降清受撫。左宗棠自然是大喜,對這三人是大加賞識,又是升官,又是賜金銀。後來他們三被稱為河州三馬。」
「原來是那時發達起來的,怪不得。馬安良是誰的兒子?」
「馬安良是馬佔鰲的兒子,本名馬七五,安良這個名字還是左大帥取的呢。等又過了十余年他老爹一過世,位置就由馬安良繼任了;馬海晏有兩個兒子︰一名馬麒,另一叫馬麟,兩兄弟自幼隨父軍中,熟習軍旅生活,等後來馬安良、馬海晏這支馬隊並入董福祥的甘軍時,他們兄弟倆也在;馬千齡倒是有四個兒子,其中兩個十分出眾,一是次子馬福祿,二十多歲就連中武舉人、武進士,還有就是四子馬福祥,從小隨父兄習武學文,氣度不凡,認識地人都說將來必成大器。」
「那後來呢?」
「甲午年後,河湟地區(今甘肅臨夏及青海東部黃河、湟水流域)的回族又反。馬海晏父子隨清軍參與了鎮壓。而馬千齡父子也在家鄉組織了民團安寧軍,曾解救被圍清軍總兵湯彥和。由于觸犯了眾怒,馬千齡家宅院被付之一炬,馬千齡本人避走藏區,後來不知所蹤,听說死在那里。他兩個兒子馬福祿、馬福祥則率安寧軍大部輾轉到蘭州,不久也歸入了董福祥地甘軍,馬福祿任督帶統領,馬福祥任幫統。」馬允承停了一會繼續說下去,「再後來,庚子年間,八國聯軍進攻京師時,馬海晏、馬福祿等率河湟子弟守衛正陽門(今前門),與攻城之敵展開多日血戰。後來馬福祿乘雨夜率敢死隊襲擊敵軍,在激戰中身亡。同時戰死者還有其族弟馬福貴、馬福全等百余人。
再後來,老佛爺西狩西安時,馬海晏父子及馬安良、馬福祥等率眾護駕,馬海晏病死。這時,老一輩的河州三馬都死了(馬佔鰲、馬海晏和馬千齡)。馬海晏的大兒子馬麒由哨官提升接任了其父的旗官職務。在小一輩的馬安良、馬麒、馬福祥等的護衛下,兩宮總算有驚無險地逃到了西安。」
「真當是老子英雄兒好漢,你繼續說,繼續說。」夏海強听得津津有味,催促馬允承繼續往下講。
「與老一輩的惺惺相惜不同,他們新一輩的馬家彼此間是不服氣地。後來就比較清楚了,去年間,馬福祥倡議組織甘肅省臨時議會,推舉李鏡清為議長,馬福祥、王之佐等30余人為議員……」
「以後地事情我就知道了,不就是秦州和蘭州爭誰是正統嘛!」
「正統之爭非同小可,趙惟熙就任甘肅都督後有袁世凱,又在省城蘭州掌握大權,對秦州起義軍恨之入骨,主張武力進攻。馬福祥與李鏡清等則力主通過談判和平解決,後來以馬福祥為蘭州方面代表,與秦州軍政府方面談判,秦州取消獨立,甘肅政令歸于統一。但由于大帥插手,黃鉞又擔任了秦州民政長,等于政權還是牢牢掌握在咱們自己人的手中。」
「原來如此,難怪趙惟熙行事荒唐,原來是這個道道。」夏海強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趙惟熙為了對付議會和秦州方面,特別是對抗馬福祥自己又沒能耐,就把馬安良當槍使用,而馬安良呢也心甘情願地給他利用。」
「也不能這麼說。」馬允承搖搖頭,「馬安良自己出任了甘肅提督,包圍議會,脅迫議長,固然有被唆使地成分,但他也希望趕走議會勢力。等辦完了事,他把趙惟熙一腳踢開,他就是甘肅的土皇帝了。」
「這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夏海強有些撓頭,「雖如此,但我可以肯定馬安良不會束手就擒,必定會掙扎一番。你有什麼高見?」
「師座,您可真難為我了,我哪有什麼高見呢?論打仗,您是行家里手,馬安良這點人馬絕對只有甘拜下風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