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時每刻都有士兵死去,那種垂死的哀嚎與掙扎的痛苦使得活著的人個個不寒而栗,甚至于認為在第一時間死去反倒成為解月兌。在陣地中央的傷員區,不時傳出各種各樣的槍聲,那往往是忍受不了的傷員通過子彈給自己一個痛快,更多的傷員則是連自殺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用眼神哀求著衛生兵給自己一個解決。令人感到無比諷刺的是,原本應該是承擔救死扶傷任務的衛生兵在赫然間變成了日軍中殺人最多的那一小撮,只是,倒在他們刀下的全部是自己人罷了。在哀鴻遍野的困境中,也有部分精神崩潰的士兵選擇了自裁,因為,漫步在這樣一個活生生的地獄中,他們已看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必要。每天的太陽升起來後,衛生兵們都要去看看那些橫七豎八躺著的傷員是否還活著,如果已斷了氣,那麼需要快速地處理。否則,以當下的這種天氣,尸體很快會發生腐爛並傳播瘟疫。
在國防軍前線偵察部隊的望遠鏡中,日軍陣地每天在清晨時分都能看到升起的黑煙,鼻子尖的人似乎還能聞到這種黑煙中的刺鼻味道。一開始大家不明白為什麼鬼子要折騰出這種花樣,這不是明擺著給國防軍指示轟擊目標麼?後來年長的連長來了,他見過世面,透過望遠鏡看了又看,最後才告訴旁邊的人︰「那股黑煙不是別的,只怕是小鬼子在火化尸體呢?你們聞到的味道,多半也是燒死人才有的味道……」此言一出,幾個新兵蛋子將早飯吐了個精光,著實令人惡心了點。對日軍的舉動,國防軍出人意料的予以了「理解」和「寬容」,每天清晨時分對黑煙騰起的地方是不炮擊的,長官們特地命令︰「不要干擾鬼子燒尸體,最好燒個干淨,不然都埋在土里豈不是把咱們的土地都糟蹋了?再說了,要是鬼子無法處理死人。發生瘟疫豈不是連帶著咱們也要倒霉?」大家伙忙不迭地點頭領命。
圍困10天了,焚燒掉的尸體骨灰已有了厚厚的一堆。在日本特有地神道教文化中,如果沒有尸體、沒有骨灰,這個人的魂魄也就失去了依托的領域,變成了孤魂野鬼。棄某人的尸體或骨灰于不顧,不僅是對死者極大的侮辱。更有可能受到死者魂魄的糾纏。因此,每天清晨,包圍圈中地日軍軍官都要聚集起來為死者送行,在一片肅殺的氣氛中,注視著那些在10天前還活蹦亂跳的士兵在黑煙中化為灰燼。每個士兵的骨灰都被收集起來,交由他們同鄉的士兵保管,以備回國後奉還給他的家人。
士兵秋田一男在「送行」的隊伍中靜靜地矗立著,他沒有听見在人群中央的長官那滿口的胡言亂語,什麼「殺身成仁」、什麼「七生報國」。在他听來越來越像騙人地鬼話,他只知道,東京的靖國神社中又要多一個屈死的冤魂。跟他一起出來地5個同鄉已陸陸續續地死了4個。他身上為數不多的口袋全部裝滿了戰死者的骨灰。他怔怔的矗立在那里,肚子里傳來的陣陣饑餓感迫使他不得不花更多的心力穩住腳步以防止栽倒,餓得頭暈眼花的腦袋面前反復出現了幻影,已死去的同伴一個個在他面前出現、晃動。他記起了出國前和同鄉的對話︰「山下君,這次出國打仗你為什麼要帶這麼多地口袋?」對方不無得色地告訴他︰「這你就不懂了吧?我有個外地的叔叔,參加過20年前的日清之戰,據說大大發了財。他告訴我,如果去支那,一定要多帶口袋。到時候繳獲的東西會多得你裝不下……」
「原來是這樣,受教了……」沒有想到,這麼多口袋沒有用到別處,卻成為自己的歸宿。秋田一邊感慨,一邊在心中默默嘆息,「但願,但願,我還能回到故鄉吧……」,發財夢卻如此這般的煙消雲散了。
只是。從下午1時許發起的總攻命令讓秋田回鄉的願望也變成了泡影。伴隨著三發紅色信號彈的升起和猛烈地炮擊,國防軍的總攻開始了。各種各樣徑的炮彈,在早已標定的射擊諸圓指引下,像長了眼楮一般的飛過去。白天進攻,對于進攻隱蔽性的掩飾並不利,但對于觀察炮擊結果,協調部隊動作卻相當有利。在連續接受幾天的大規模補給後,國防軍的炮群也終于擁有了足夠的彈藥可以率先開路。密密麻麻地炮火如同耕田似地,一層層、一寸寸翻動鬼子的藏身之處。各種各樣地槍支零件、斷肢殘臂在氣浪中飛上天空再重重摔落。就連頗有分量的火炮也時不時在黑煙中被掀上空中。
面對國防軍突如其來的發難,日軍完全蒙了。這幾乎是陷入被包圍狀態以來最猛烈的攻勢。很多士兵本能地想進行抵抗或進行隱蔽,可是那排山倒海、密不透風的炮彈群卻不給他們這個機會,他們踉踉蹌蹌、因為饑餓而步子不穩的身體也不給他們這個機會。除了極小部分一直在戰壕堅守的幸運兒外,大量暴露在空地上的日軍士兵遭到了彈片無情的殺傷。
令人窒息的彈幕剛剛延伸,日軍陣地前就響起來了排山倒海的進攻聲。「沖啊!」、「殺光小鬼子!」的呼聲在隆隆的炮聲中顯得分外清晰,國防軍士兵在戰車掩護下,以猛虎下山的勢頭開始了沖擊。精心準備了1天,養精蓄銳了10天,到了這最後的關頭,沒有理由不拿出真本事,更何況對面的鬼子早已是驚弓之鳥了呢?
沒有成組織的應對系統,甚至于沒有像樣的還擊。鬼子的炮火雖然開始零零落落地還擊,但這種稀疏的密度猶如玩笑一般,根本構不成對國防軍的威脅。僥幸在炮擊中得以存留的日軍火力點和工事開始了絕望的還擊,但除了給打頭陣的國防軍戰車撓撓癢之外壓根就沒有任何破壞力。已是上尉的劉伯承呆在戰車里指揮部隊向前沖,時不時停下來,根據裝甲上的「當當」聲來確定敵人的位置。
「2點鐘方向有個火力點……快,給我端了他。」
「11點方向有個工事,給我碾過去。」
威風凜凜地戰車如同堅不可摧地移動堡壘向前挺進。一個又一個地火力點被地炮彈所摧毀。一道又一道地戰壕、反戰車壕被戰車輕松地駛過。試圖負隅頑抗地日軍士兵變成一團又一團地血泥。實在要是過不去也不要緊。伴隨在戰車身後地步兵們會將敵人地尸體墊在履帶下。幫助戰車沖過深溝。有了他們地協助。戰車也不用擔心從射擊死角中鑽出來地日軍敢死士兵。他們往往還沒有沖到戰車跟前就被步兵們端掉了。他們身上地炸藥包和集束手榴彈只能將敢死隊炸成碎片。
山東前線總指揮夏海強正襟危坐地坐在指揮部里听取各方面地匯報。經過多年地風風雨雨。這個調皮搗蛋地將軍終于也開始沉得住氣了。
「南線戰報。我師順利推進。已突破敵人三道防線。目前正向縱深追擊……」
「11師戰報。我部奮勇突擊。目前將當面之敵切割開來。正在分頭剿滅。戰果不詳……」
「北路戰報。我軍全線進攻。日軍節節敗退。幾無招架之功。準備分割包圍。」
「航空隊戰報。敵軍陣地一片混亂。由于地面煙霧太大加之敵我兵力犬牙交錯。無法射擊投彈。目前只能進行空中監視。一旦發現敵指揮機關將立即回報……」
「通信隊報告,截獲敵軍電報,大意為支那軍全線進攻,我軍奮勇抵抗。祈武運長久……」
「哦?」原本默不作聲的夏海強听到這里追問一句,「難道沒有請求援助?」
「有地,不過是慣常的請求給予我軍戰術指導!」
「哈哈哈哈哈!」指揮部里笑成一團,這幾乎是神尾師團的口頭禪了。
「回電各單位,繼續按照原定計劃推進,對一切拒不投降地日軍予以干淨、徹底的消滅。包圍圈外圍部隊要提高警惕,防止部分敵人逃月兌。」夏海強口述完命令後想了想又說道,「對于包圍圈外的神尾師團余部,不用理他。保持密切監視,我們目前的任務是將口中的肉先咽下去!」
2時10分,在國防軍鋪天蓋地的攻擊和穿插中,原本被分割成兩部分的日軍被切割成大大小小約9塊,最小的包圍圈中大概有1000余人,最大的包圍圈則包含了約兩個聯隊,神尾師團地指揮機關也在這個包圍圈中。
2時19分,反應遲緩的日軍外圍部隊回電到了,電報幾乎用歇斯底里的口氣為神尾師團打氣︰「援軍已到山東沿海。今晚可以登陸。望你部固守待援……」
2時32分,山東前指接到22師吳佩孚發來的電報︰「日軍外圍部隊向我軍發起進攻。我軍依托陣地堅守,予敵重大殺傷!」在這場總攻中,22師是唯一一支不需要正面進攻的部隊,因為他們將粉碎敵人外圍部隊的解圍企圖。10天以來,吳佩孚所部一直承受著這種壓力,但陣地卻紋絲不動,反而在作戰中消滅了大批日軍輔助兵力。神尾鑒于國防軍防御陣地的堅固和手頭兵力的孱弱,已逐步停止了這種徒勞無益的進攻,現在情勢危機,卻也只能孤注一擲,可惜還是大大栽了跟頭。吳佩孚不僅通過犬牙交錯地火力點將陣地防御面封鎖的嚴嚴實實,時不時還發動一兩次反沖擊進行鞏固作戰。秀才師長雖然沒有發明什麼新名詞,卻將「彈性防御」的技術玩得滾瓜爛熟。由北洋舊軍組建而成的2師雖然說起來是新組建部隊,但部隊人員在正規化訓練和作戰操練方面基礎相當扎實,對于戰術指令的貫徹非常到位,吳佩孚指揮起來得心應手,即便是神尾親自上陣也依然沒有什麼好辦法。
下午3時許,被分割成9塊的日軍集團開始崩潰,最小的幾塊在國防軍的重拳打擊下煙消雲散,最大的兩塊雖然還在苦苦掙扎,看除了逐步收縮並沒有任何其他辦法。
「杜湖莊戰斗結束,我軍俘虜敵軍49人,繳獲大隊旗2面,其余戰果正在統計中……」
「李村戰斗結束,我部粉碎敵人頑抗,打死打傷敵軍逾千,俘獲敵軍100余人……」送來地戰報,夏海強滿意地點頭,「凡不肯投降之日軍,或被我軍俘虜後依舊有反抗動作地士兵,一律就地處死,不得姑息。」
夏海強一貫知道鬼子不老實,他也沒有非抓俘虜不可的執拗勁,殺了干干淨淨豈不很好?至于鬼子地傷員……嘿嘿嘿!夏海強雖然沒有提起,但身邊人早就不止一次地暗示過下面了——差不多就一並解決了吧,醫生和藥品可是要留著救治國防軍傷病員的,哪里來那麼多給鬼子呢?對俄戰爭時期如此,對日作戰自然也不會例外。至于理由麼,倒是現成的——對于康復無望,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鬼子傷員,這是貫徹徹底的人道主義,幫助他們早一點跨入靖國神社的天堂!
3時3刻許,一直監听著鬼子無線電的通信隊報告︰「鬼子發出了最後的電報,大意是我部精忠報國,全體成仁,天皇萬歲,大日本皇軍萬歲!」
「真的是徹底萬碎了!」穩坐釣魚台的夏海強笑道,「給北京發報,總攻基本塵埃落定,我軍正在追殲殘敵、打掃戰場。」
收到包圍圈中部隊的訣別電報後,一直在外圍鼓勵士氣,拼命驅使士兵進攻的神尾放棄了最後的努力,命令部隊月兌離接觸,想躲到了艦炮火力保護圈內尋求庇護。但一直牢牢黏住他的吳佩孚豈能放棄這個大好機會?不失時機地就指揮部隊沖了過去,一口咬住了神尾安排殿後的那個大隊。這一口咬得又狠又準,22師在自己的功勞簿上又增添了一個大隊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