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也相當可憐,神尾通過應急辦法編成的大隊其實大部分都是原先師團內的輔助兵種,雖然也受過訓練,但無論戰術技能也好,作戰意志也罷,都不能和正宗的戰斗部隊相提並論。他們之所以在這10天內始終咬不動22師這塊硬骨頭,除了吳佩孚本人的指揮能力外,多半也有自身實力不濟的因素。當然,這部分部隊比包圍圈中的日軍處境要好得多,他們得到了身後日軍艦隊的大力支援,不僅彈藥和物資補給可以得到保證,還擁有艦炮火力的掩護,不必懼怕國防軍殺過來。只是,國防軍的包圍圈構築的相當巧妙,特意拉開了距離,最外延的部隊也令鬼子的艦炮火力望塵莫及,神尾帶領這部分人馬自保可以,要想主動進攻卻是一籌莫展。而以謹慎聞名的神尾其實從根本上也不願意讓輔助部隊去執行如此無望的戰斗任務,雖然輔助部隊的戰斗力較戰斗部隊差了兩三個檔次,但為了培養這些部隊所付出的代價卻遠遠超過了戰斗部隊。比如工兵,又比如輜重兵、醫護兵,都是專業技術兵種,無一不是耗費大量軍費才培養出來的,比通過征募得到的普通戰斗步兵要寶貴多了。要不是整個師團面臨的窘境,神尾壓根就不會拿這些部隊去拼命,他更願意指望援軍來解救他的被困部隊。當整個師團「成仁」的消息傳來,神尾徹底絕望了。因為此時此刻,援軍距離登陸點還有近60海里,除非插上翅膀,否則這60海里水路再加上登陸點到包圍圈地那50里路還得讓援兵耗去至少一天。國防軍用了不到3個小時就已基本上解決了神尾師團。再過一天恐怕是吃的連骨頭渣都沒有了。
在深深的恐懼與自責中。一直擔驚受怕的神尾光臣此時此刻也感到了一種解月兌,他地使命終于結束了。再也不用為包圍圈中地部隊殫精竭慮,也再也不用為國內對他及家庭的人身攻擊而感到惱羞成怒,在擦拭完自己的軍刀,對著東京皇宮方向拜了三拜之後。第18師團中將師團長神尾光臣追隨著海軍中將加藤定吉的腳步去了另一個世界,唯有一腔污血見證了他最後可恥的結局。
下午6時許,落日地余暉開始淡淡地散去,戰場也打掃得差不多了。原本包圍圈中約5萬人的神尾師團,除了前10天累次作戰而喪命的約1萬余人外(包括因病、因傷而斃命者),其余悉數遭到了毀滅性打擊。2萬余人在總攻中被當場打死(一大半是國防軍炮群的功勞),剩余的1萬余人除了2000多人完好無損地被國防軍俘虜外,其余都或多或少地帶著傷。這些傷員通常只有三個出路,或者是因為傷重不治而亡,或者是因為有各種反抗動作而被擊斃,再或者是被手快的國防軍秘密解決掉。整整約5萬人的日軍部隊,最後能以傷員形式存活下來的不過1%。實在是世界作戰史上地驚人之舉。至于包圍圈中的神尾師團指揮機關和高級軍官則自殺的自殺。斃命的斃命,除了兩個中佐、一個少佐因為被炮彈震昏而被國防軍俘虜外。基本上全部去見了日照大神。不過,這批死硬分子深受武士道精神的毒害。沒有一個肯向國防軍投降,即便是被俘虜地幾個中高級軍官在蘇醒後仍然試圖反抗,被得到明確命令地押送部隊當場處決。到了最後,居然沒有1個中高級軍官存活下來,這差不多也是戰爭史上的奇聞了。
唯一讓國防軍感覺遺憾地是,他們沒有能夠再繳獲日軍的師團軍旗或聯隊旗,這些旗幟早已被鬼子收集在指揮部里了,到了最後關頭看勢不妙,軍官們先是燒掉了軍旗,然後再依次自殺,所以最初地那面繳獲的聯隊旗著實彌足珍貴。
晚上8時許,就在日軍援軍先頭部隊剛剛踏上灘頭時,北京大本營已接到了山東前線的初步戰報︰「……此役我軍從下午1時許發起總攻,至下午5時左右結束全部戰斗。我軍肅清包圍圈中全部之敵,共斃、傷、俘敵萬余人,繳獲各類槍支約3萬支,火炮數十門,另有軍需物品、軍用地圖、機密材料等若干。我軍傷亡約3000人,詳細統計情況容稍後再稟……」
消息傳出,大本營歡聲雷動,這份捷報標志著猖狂一時、作惡多端的日軍第18加強師團被劃上了一個大大的句號。
「多行不義必自斃!」秦時竹對戰事下了最後的評語,淡淡地說道,「回總統府,準備答復日本公使的哀的美敦書。」
夜晚時分,華燈初上,中華民國大總統府早已是燈火通明。雖如此,可在日本公使日置益的眼中,前面卻是漆黑一片。
下午六時許,在距離日本政府就山東問題提交的對華「哀的美敦書」還有3個小時時,他接到中國外交部的電話,說秦時竹大總統將在晚上8時接見他,並商談有關「哀的美敦書」的事宜。這個時候的他心中已樂開了花,但在表面上還是那麼沉穩,只是回答電話的時候語氣較之往常有了一個並不明顯的變化。對方似乎也沒有听出來,在禮貌的問候後掛斷了電話。
「這位秦總統看來終于沉不住氣了!我還以為他會在最後半個小時給我打電話呢?」日置益在公使館的辦公室里得意的笑著,雖然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但他依然穩若泰山地坐著,因為他知道,中國人的電話是一定會來的。他們不會冒那種風險,他們也承擔不了拒絕這個「哀的美敦書」的嚴重後果,外交終究是以實力作為基礎地。
「這個秦時竹。終究是這麼小氣,難道連請我吃頓飯都不肯?」日置益一邊嘀咕著,一邊在辦公桌前享用著慣常的工作晚餐,這玩意吃多了。多少有些讓人難以下咽。真懷念東京的食物啊……不過,只要這次的外交交涉成功了,自己就可以坦然地回國享受休假,到那個時候,難道還怕沒有美食可以享用麼?
用完晚膳。日置益開始了自己地梳妝打扮。頭發梳得精光,頭頂處微微有些謝頂地地方特意用周邊的頭發遮掩住,嘴唇上的胡子刮得干干淨淨,只留下了人中上的那一撮,充作是日本人的標識。初秋地北京城依然有些溫度,但身為外交官是不可以喪失禮節的,從衣櫃中找出黑色的燕尾服穿好,再系上漂亮的領結……日置益在鏡子前照了又照。活像一只驕傲的孔雀。
可不是麼!我這是代表大日本帝國的形象。他一邊想著,一邊準備打開保險櫃取外交文件,剛剛撥動了幾個號碼,正在得意和妄想間,桌上的電話鈴突然響了。
「這麼晚了。還有誰打電話來?」日置益抬頭看看牆壁上的掛鐘。指針剛剛劃過7點一刻。
置益心中不悅,但還是接起了電話。
「公使閣下。我是……」
「是中村啊……我不是說了七點半準時出發麼,你不用打電話來催我……」听出是秘書地聲音。日置益更皺起了眉頭,慌慌張張的,成什麼樣子,哪里還有一絲外交官的風度和氣質?
「不……公使先生……我……我這里有一份東京來的電報,需要請您馬上過目!」
「是嗎?那你就放我桌子上好了,一會等我回來後再看。」奇怪,沒什麼事東京發什麼電報?難道外交部今天也加班?
「閣下……公使閣下……電報標注的緊急程度很高。」
「八嘎,8時整我要去會見中國總統,不能遲到!」
「閣下。」秘書已是帶著哭腔和他說話了,「電報主要部分完全是由密碼寫就地,我並不知道其中是什麼意思,但從標識來看,是東京發來地絕密電報,而且指明您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過目……」
「那……好吧,你馬上拿到我這里來。」日置益憤憤地想,不知國內那幫蠢蛋又為了什麼事情這麼大驚小怪,這已不是第一次了,有時候差點能被他們給逼瘋。
秘書幾乎是以百米飛奔的速度奔跑過來,一邊將電報交給日置益,一邊拼命鞠躬,「對不起,對不起……」惶恐地神色溢于言表。唉,可憐的帝國大學高才生!日置益一邊這麼想,心中卻隱隱約約升騰起不好地預感。
密碼本同外交文件一起鎖在保險櫃中,在破譯時,需要密碼本、密電和解密方法一起協同才能奏效,換而言之,即便他人截獲了密電和密碼本,沒有掌握解密方法也是白搭。也正因為如此,這種密電發送法通常只用于極端重要的電文發送。
密電的內容很快就破譯出來,文字沒有幾個,但看了電文之後,日置益臉色大變,卻如同三伏天兜頭被潑了一盆雪水,整個人似乎都被冰凍了。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18師團被圍部分全體成仁,師團長神尾光臣自殺謝罪!」
天旋地轉,日置益差點沒有栽倒在地,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的秘書見勢不妙,連忙上前將其扶住。雖然他不明白電報上究竟說了什麼,也不敢打听這上面是什麼內容,但他知道,公使前後判若兩人的表現一定和電文有關。
好半天,日置益才回神過來,剛才的譯電是他用心法譯出的,並沒有明確寫在紙上。他定住神,勉強提起精神問道︰「電文來時就是這麼樣麼?可有錯漏、不清楚之處?」
「這個……」秘書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著,「應該……不太可能吧。」
「你立即給我查清楚,是否電報原原本本就是這樣?」
「哈依!」可憐的秘書立即以百米飛奔的速度直撲機要室而去,連一秒鐘都不敢多看日置益暴怒的眼神。
日置益倚在寬大的辦公桌前,再次端起電報紙,一個一個代碼看過去,左手緊張地翻動密碼本……這張薄薄的小紙片被他看了又看,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個字。
「閣下……閣下……」秘書又一路飛奔而來,連門都沒有敲就如同風一樣卷進日置益的辦公室,「機要室說電文絕無錯誤,東京方面發了三遍,他們仔細核對了三遍,絕對毫無問題!」
「我知道了。」若是屬下平時也是這般不懂禮節地闖進門來,日置益肯定要大發雷霆,但現在他無力地揮揮手,連發火的力氣也沒有了。
「您是否身體欠佳,要不要去醫院看看?」秘書明知道日置益前後判若兩人的表現和那份電報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但作為秘書,只能委婉地提醒。
「備車,備車,我要去總統府。」剛才還氣焰囂張的日置益此時已氣若游絲,「再不走要來不及了。」
「公使閣下,您的身體?」
「我……我……沒事……」日置益仿佛在一瞬間老了10歲,氣喘吁吁地說,「去,絕不能讓支那人再笑話我們。」
「再笑話我們?」秘書心中納悶,支那人什麼時候笑話過我們了?嘀咕歸嘀咕,動作卻是麻利地將日置益送上了馬車。
神情恍惚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日置益趕到了總統府,一路的顛簸和涼爽的夏風讓他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他的大腦在飛速轉動著,既為尋找理由,也為尋找對策。支那人居然消滅了18師團主力?神尾居然自殺了?這怎麼可能?在他的印象中,支那軍雖然包圍住了神尾師團的主力,但一直沒有什麼重大進展,昨天他還接到電報,稱包圍圈中的神尾師團依舊擁有7成左右的戰斗力。況且,本土已派出了援兵,難道說僅僅一天,戰場情形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只感覺自己的思緒一片混亂,非常想找個地方冷靜下來思考一番,可是身不由己,他還得在總統府等候接見。下車的時候,他看過懷表,8點零5分,因為電報事件的耽擱,使他晚到了幾分鐘。若是平時,他自然不會為這幾分鐘耿耿于懷,可是今天……今天與眾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