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靜回到龍府時,已是夜幕低垂,照道理說,此刻的龍府該是燈燦如晝,但她所看見的卻是吊詭的幽暗。
大門半掩,里頭半點聲響都沒有。
這是她的家嗎?
「小姐,我先進去看看。」長治低聲道。
龍靜正要點頭,里頭卻突地爆開轟的一聲,大得讓大門的門板重重關上。
一股氣流從大門內進射而出,力道劈咱聲響起,她心頭一窒,不由得抬眼望去,囂張的火勢伴著黑色濃煙燒上了天際。
「不!」龍靜推開門板,果真瞧見里頭火光燦亮,吞噬了主屋大廳,從旁望去,屋舍幾乎全都陷入火海。
仿佛有人事先倒了油,等點上火,瞬間吞噬一切。
「小姐,別靠過去。」長治趕忙拉著她。
「滅、滅火,長治,快!」她尖聲喊著。
長治看著沖天烈焰,真要滅火也不知道要從哪滅起,剛剛的轟然巨響已震得主屋大廳搖搖欲墜。
就在這當頭,著火的大廳里頭閃出一抹身影——
「龍嫣!」龍靜甩開長治,跑向前想救人。「龍嫣,快出來,失火了!」
龍嫣瞪著她,原本淺淺低笑逐漸轉為仰頭狂笑。「對,失火了,而這把火是你放的!」
龍靜不解地直睇著她。「先不說這個,你先出來,還有……大娘呢?」
她一動也不動。「龍靜,你還在裝什麼,演給誰看?今天會有這樣的結果全都是你造成的。」
「我?」
「你伙同金如秀侵佔我龍家產業,想不到為了得到產業,你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但我告訴你,這龍家大宅我寧可毀了也不給你!」
「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先出來,快!」
「我要你永遠記住今天,我們母女倆會葬身火窟全都是你造成的,全都是你……」話未完,屋頂的梁柱抵不住火舌的吞噬,應聲倒下,砸落在怨毒叫喊的龍嫣身上,火花四濺。
「小姐!」長治眼捷手快地帶著她往旁退開,避開火花。
龍靜直盯著被壓在梁柱底下,發出尖銳哀嚎,最終歸于無聲的龍嫣。
「龍嫣……姐!」她跪坐在地,悲傷梗在喉口,讓她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龍家兩房再怎麼惡斗,只要有人退讓,總是能和平相處,為什麼她們這兩個異母姐妹會走到這一步?
是誰讓她們從這一刻起陰陽兩隔?
「小姐,我們先離開這里。」長治攙起她。
「不,滅火,去,你快去通知軍巡鋪!」她推著他。「就算救不了龍嫣和大娘,我也必須保住這個家!」
這個家是龍府的興家之所,雖說翻修整建過,但這基石已有百年,要是燒毀了,要她死後怎麼面對龍家的列祖列宗。
「可是……」
「快去!」
長治猶豫了下,咬了咬牙。「好,小姐,我馬上去,可你不要靠近火源,就待在這里。」
得到她的承諾,長治才拔腿飛奔而去。
腔洞城設有數所軍巡鋪,每所軍巡鋪都設有一座了望台,方便觀察城內是否有地方失火,亦可判斷風向,加快撲滅火勢的速度。
離龍府最近的軍巡鋪,就在兩條街外,距離不是太遠。
龍靜跪坐在地,听著風中劈哩咱啦作響的聲音,感受灼人的熱度威脅鑽進口鼻,驀地想起,娘房里有個娘最珍惜的珠寶盒,里頭沒有太多值錢的東西,但是有一支爹送給娘的玉簪。
她急忙起身,避開火勢,直朝西廂而去。
就在她前腳離開之際,金如秀和並成後腳便到。
漫天火焰震懾住金如秀,他沒有遲疑的立刻下令,「快,並成快去通知軍巡鋪!」
「二少,你呢?」
「我找龍靜。」
「二少,火勢這麼大,龍姑娘不可能在里頭。」怕他傻傻地沖進火里,並成沒有行動……手抓著他,以防萬一。
「可是她不在這里又會在哪里?」金如秀直睇著里頭,主屋大廳的屋頂不斷地崩落,他瞧見有個人被壓在梁柱底下,心一驚,仔細一看卻又不像龍靜,是龍嫣。
難道說是她放的火?
「也許她是去榨油廠了。」
金如秀沉吟著,覺得可能性不大,正要轉身離開時,突地嗅聞到一股極淡的藥味,教他不由得朝西廂的方向望去。
「二少?」並成謹慎地注意他的舉動。
金如秀驀地甩開他的手,快步朝西廂飛奔而去。
「二少!」並成正要追時,瞥見長治剛好踏進大門,不由得一愣。「你……龍姑娘呢?」
「小姐……」長治看向她原本所待之處,眉頭緊鎖。「她剛剛還在這里。」
「完了,那肯定是跑到西廂去了!」並成再肯定不過。
因為他家二少有個無人能敵的神鼻呀!
西廂里,只見無邊無際的火海。
站在偏廳,望見側邊通往廂房的木廊早已被大火盤踞,根本無路可走,龍靜不禁怔忡起來。
她進不去,大火阻擋她前進,娘最珍惜的玉簪根本拿不出來。
拿出來娘還用得到嗎?
她突然覺得渾身無力,仿佛所有的力氣都在瞬間消失不見。
什麼都沒有了,龍家百年基業竟是毀在她的手中,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她認識了他、相信了他……
「龍靜!」
金如秀嘶啞的嗓音穿破了轟轟作響的火焚聲,刺入她的耳里。
然而,她抬眼卻什麼也看不見。
他不可能會知道她在哪里,對不,就算他知道她在這里,他也不會出現,因為他是個小人,他用盡手段取得她的信任,繼而霸佔了龍家的產業,這種小人怎會理睬她的生死。
「龍靜!」
這回出現的不只是嗓音,還有一股溫柔的力道,拉回她渙散的神智,讓她的眼里不再只有絕望的火焰,還有他擔憂恐懼的眼神。
「你怎麼會在這里,快走!」他拉著她,看著熊熊燃燒的大火試圖找出一條路。
龍靜怔怔地看著他。
她真的搞不懂這個人……他不是要毀了她嗎?還來做什麼,就算她死在這里,也與他無關是不?
「龍靜。」發覺她神情木然,他輕輕搖晃著她。
她像無知覺的破布女圭女圭由著他搖晃,好半晌才幽幽地道:「我錯了,我不該自以為是地和金府作對。」
「……龍靜?」
「是我錯了,不該想要買到金家的種……」
「龍靜,你不要嚇我。」他顫著手輕撫上她的頰。
龍靜淚眼睇著他。「我錯了,我不該妄想和你共結連理,你可以原諒我嗎?」
金如秀皺緊眉。「你在胡說什麼,你有什麼錯?你要我原諒你什麼?」
龍靜雙膝一彎跌跪在地。「我錯了,我不該相信你,不該引狼入室……我可以求你放過龍府嗎?」
「你不要這樣。」他單膝跪下,要扶起她。
龍靜卻像是發了狂般,不斷地朝他磕頭。「我錯了、我錯了!求你高抬貴手,放過龍府……」
「龍靜!」他緊緊將她擁進懷里。「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
這一次他不再趕盡殺絕,但他沒料想到心高氣傲的龍嫣竟會選擇玉石俱焚,縱火燒了龍家大宅……
「我錯了,是我的錯,請你針對我,不要傷害龍府的任何一個人……」她聲淚俱下地哀求,「龍嫣再壞,她還是我的姐姐,大娘再惡,她還是我爹的元配,我爹臨終前,把她們托付給我,結果……我求你,放過她們……」
「龍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她會這麼做,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他做的每件事都錯了?
「這里是我的家,就算我過得不快樂還是我的家,這里到處都有我的回憶,還有我爹……先皇賜給我爹的匾額……」她一陣掙扎著。「放開我,我要去拿匾額!」
「我去拿、我去拿,你跟我說放在哪里。」
「不,我要是跟你說,你一定會毀了匾額!」她神色驚懼地推開他,仿佛他是駭人的野獸。
「龍靜,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我不會傷害你……」瞧她不斷地往後退,退到了火舌邊,眼見火舌就要纏土她,他不敢躁進,停步不動。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啞聲問。
遇見他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事,她是真的想跟他共度一生,想要讓他寵讓他疼愛,可為什麼他們卻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毀了她的一切,她卻還被他困著!
「我只是想要幫你得到龍家的產業,我得到手的所有都是要交給你的,我沒有想把她們逼上絕路,只是想幫你取得你該得的,讓她們得到該有的懲罰而已,我沒有想要傷害你!」
「可是我寧可你傷害的是我,我寧可死的是我……」她又往後再退上一步,火花爬上她的衣袖,爬上她的發。
「龍靜!」他一個箭步向前……把將她拉進懷里,不斷地用衣袖撲著火,壓根不管火也燒上他的衣擺。
龍靜怔怔地看著他,突然她明白了……
他還是那個寵她疼她的金如秀,他待她從不是假意,只是他行事向來如此……他處心積慮,只是想為她奪得龍家產業,他真的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他沒有騙她……
「小秀,對不起。」
「龍靜?」
「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你不需要在城東郊外殺人。如果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殺了阿清,更不需要設局陷害龍嫣,是我害你背負了惡名……」她輕撫他的臉頰。
說到底,起因皆是她,他認定阿清是龍嫣派來的殺手,所以為了報復龍嫣,替她出一口氣,才會使了惡計,卻沒想到龍嫣選擇玉石俱焚……
「不是,是我錯了,是我沒有三思後行,是我沒有周詳考慮,龍靜,是我的錯。」
「對不起,我明明說過我相信你……」突來的劇變,長治的告知,在她心底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面對被火吞噬的家和違背對爹的承諾她失去了理智,傷害了他。「你會這麼做,都是因為我,對不起……」
她伸出手緊緊地摟著他。
「龍靜……」她反常的舉動,讓他惶惶不安。
「我一直覺得我不該來到這世上……如果沒有我,娘不會受大房欺凌,如果沒有我,龍嫣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龍靜,那些都不關你的事!」
她淚如雨下,語調幽幽仿佛萬念俱灰心已死。「如果沒有我,你不會做出這些事……我的存在……宜傷害著我周遭的人,是我讓身旁的人不快樂……」
「不是,是我,是我故意的,不關你的事!」他這才發現,原來她悲傷到了極點時不會怪罪任何人,反倒是把罪往身上攬。
可他寧可她怪罪他,而不是扛下所有的罪。
龍靜睇著他,突然勾笑,那笑容就像是他初次見到般恬柔,教他心動,但她的眼神卻茫然得讓他恐懼。
「初見時,你說我笑了,你知道我在笑什麼嗎?」
「是什麼?」
「我看見池子里有對鴛鴦,還有兩只小鴛鴦,其中一只小鴛鴦落後的卡在蓮葉間,我替它著急時,那對鴛鴦回過頭來救它。」她笑著,淚水不斷地滑落。「我以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懂得愛,不會有人愛我,可是……」
「我愛你,你知道我很愛你。」他緊抓著她的手,很怕她就在這片濃煙之間消失不見。
「嗯,我知道,謝謝你,讓我懂得愛,謝謝你……愛我。」話落,她用力地推開他,也不知道是從哪生出的力氣,金如秀竟教她一把推出火海之外。「謝謝你,小秀,可是這是我的罪,就該由我自己贖。」
「龍靜!」金如秀瞧見梁柱倒下,想也沒想地再次沖上前……把將她摟進懷里。「要死,……起死!」
龍靜凝視著他,濃煙阻止了她的呼吸,教她眼前黑暗降臨。「傻瓜……」
感覺她失去意識軟倒在他的懷里,他趕緊將她抱起,沖出火場。
「二少!」
一見他奔出,守在西廂花園里的長治和並成立刻向前。
「長治,先皇御賜的匾額你可知道放在哪?」他將龍靜交到長治手中。
長治一愣,「在後院,那里已經是一片火海,進不去了!」他放聲喊著,因為金如秀已經返身奔進火場。「不要進去,軍巡鋪已經到了!」
「二少!」並成吼著,跟著沖進火場。
長治看著兩人的身影正犯愁,听見身後有腳步聲接近,回頭望去,竟是另一個金如秀……他愣了下,認出來者是金如玉。
「龍姑娘要不要緊?」
「我家小姐沒事,倒是……金二少和他的貼侍又沖進里頭了。」
金如玉看向那已燒得面目全井的偏廳長廊,心底一沉。「人都在外頭了,他進去做什麼?」這個笨蛋!
「……他去幫我家小姐拿小姐想要的東西。」
金如玉閉了閉眼,沒多猶豫,身影也消失在火海中。
長治錯愕地看著這一幕,不禁自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鐵了心要毀了龍家,不是狠了心不要小姐了嗎?為什麼金家兩兄弟卻一前一後地奔進火里……
這時,豆大的雨水滴落,他抬眼望天,雨勢由淒迷轉為怒騰,傍沱而下。
「小姐……」他緊摟著龍靜,啞聲喃著。
這雨,來得太遲、太遲了。
大雨傾盆而下,幫助撲滅了龍府的大火,但龍府已經燒得面目全非。
雨,直下到天亮,金家兄弟協助完軍巡鋪處理火災,從主屋大廳里找出兩具焦黑的尸體,猜測該是龍家母女。
整頓好從火場里搶救出的物品,狼狽的兩兄弟才終于在天亮時回到了金府。
金家父母沒有太多責難,催促著淋了一夜雨的兩兄弟先去泡澡。
但,金如秀卻只追問龍靜是否已經清醒。
「她很好,有你衛伯父在,她不會有事,反倒是你,像鬼一樣,給我去泡澡,然後等天喜給你上藥!」于觀貞瞪著渾身焦黑,甚至多處燒傷的金如秀吼道,接著下令,「玉兒,把他給我拖走!」
金如玉沒轍,只好乖乖地把人拎走。
「大哥,謝謝你。」金如秀他悶聲道。
「誰叫我是大哥。」
「大哥,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金如玉昨晚听他提起不少,此刻也只能輕嘆。「我也不知道。」
這個問題錯綜復雜,明明做的不是錯事,卻因為不同的觀點而變得罪大惡極。
兩兄弟一道進浴池泡澡,之後金如玉回無憂閣休息,而金如秀則假藉要找衛天喜上藥而來到桃花源寢房。
「二少,你回來了。」剛巧踏出房門外的長治微愕地看著他。
「龍靜如何?」
「……小姐醒了,卻又不像清醒。」
「她吃早膳了沒?」
長治搖搖頭。「小姐連藥都不肯喝……聞到藥味就想吐。」
「我去看她。」
「可是衛大夫說,小姐已經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長治不得已地擋在他的面前。「我正要去問衛大夫能不能開其他藥方。」
「可是她也不能不吃東西。」
見他臉上有傷,卻只在乎小姐,長治嘆口氣。「那就請二少盡可能地不要讓小姐激動,衛大夫正在替二夫人診治,我先過去那邊探探,待會請衛大夫過來替你上藥。」長治走後,金如秀輕推開寢門板,就見巧瓶如臨大敵地擋在床前。
在巧瓶眼里,長治跟叛徒沒兩樣,從小姐醒來就一直說著金二少的好話,現在甚至還放他進房。
「龍靜。」金如秀啞聲輕喚,緩步走近床邊。
巧瓶原本想要阻止他接近,瞥見他臉上燒傷的傷口,還有那燒焦的發絲……這不就跟長治說的一樣嗎?
龍靜置若同聞,仿佛沒了魂魄。
「龍靜……」他坐在床畔,輕撫著她的發。
「你為什麼要救我?你不該救我……」
金如秀下穎抽緊,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如果她恨他,把所有的錯都怪到他身上,他還覺得好受,可是她卻把罪往身上攬,存心不給自己活路走,那他又要怎麼留下她?
讓她恨?
怎麼恨?
他垂睫想了一會,淡聲提醒,「你不要忘了你肚子里還有我的孩子。」
她怔了下,抬眼。
「想死,也要等你把孩子生下再死。」
龍靜怔怔地看著他……時之間無法理解他的話似的。
「所以現在給我吃東西。」他神色冷驚,示意巧瓶把粥端來。
龍靜卻動也不動,直勾勾地看著他,像是要將他看穿。
「反正,我該做的都做了,我也不後悔,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我要,所以就算你只剩一口氣,也要把孩子生下來。」
「小秀?」
金如秀起身,將素粥往床邊的花架一擱……把將巧瓶扯過來,嚇得巧瓶尖叫一聲。
「你做什麼?」龍靜掙扎著起身。
「反正都殺了那麼多個人,再一個我也不痛不癢。」他臉上笑意森冷。「不過,只要你照著我的話去做,我就放開她。」
「你要我做什麼?」
「吃早膳。」
龍靜瞪著他不動,卻見他的手扣上巧瓶頸子,巧瓶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連聲音都發不出,急得她捧起素粥,拿起湯匙拚命地舀粥往嘴里塞。
「我吃,我會全部都吃光,你放開巧瓶。」
「等你吃完再說。」
龍靜拚命地塞,然而身體卻不斷地排斥著,粥一入口就想吐,她不斷地壓抑再死命地吞下,總算將一碗素粥吃個見底。
「不準吐出來。」他冷聲警告。
龍靜眯眼瞪著他,強忍著一波波的惡心感,無力地躺回床上。
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金如秀松開巧瓶,轉身離去。
他不敢再靠近她,就怕自己的存在會讓她心情激動,對她的身體非但沒有幫助,反倒是另一種傷害。
可是如果可以,他想要抱抱她,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娘老喜歡抱抱他們,是因為她很愛他們……但他卻不懂得該怎麼好好地愛一個人。
他只能用這種傷害彼此的方式去愛……至少先逼她養好身子,等她生下孩子之後,也許就不會再死意堅決。
與其讓她了無生氣,他倒寧可她恨著自己。
巧瓶一得到自由,趕緊飛奔到龍靜身旁,拍著她的胸口替她順氣。
「巧瓶……你沒事吧?」龍靜緊抓著她的手,張眼瞅著她。
「小姐,我沒事,」巧瓶頓了頓,疑惑地道:「二少根本沒有掐痛我,他只是作作樣子而已。」
「可是你的臉色都……」她還以為他真傷害她了。
「他往我後背一按,有股熱氣直往頭上沖,我就覺得臉熱了起來。」她真的是好不解,剛剛的金二少看起來殺氣騰騰,可是他手上的力道卻是很輕很輕。
龍靜不禁苦笑。
原來只是為了逼她吃飯……那個笨蛋,真的是笨蛋……「為了我,你還要做到什麼地步?」
為了要她用膳,不惜扮惡人,為何要這麼傻?她值得他對她這麼好嗎?
明明傷害他的人是她,為什麼他卻毫不怪罪,反而是一徑地對她好?
「小姐?」巧瓶輕握著她的手。
一陣腳步聲傳來,長治興高采烈地開門大喊,「小姐,二夫人醒了!」
龍靜錯愕的訝問:「真的?」
「真的,二夫人擔心小姐,直說要看小姐呢。」
「巧瓶,扶我過去。」龍靜拉著巧瓶奮力起身。
「是。」巧瓶趕忙攙著她一步步走向隔了一條長廊的雅房。
一開門,就瞧見落葉虛弱地笑開,啞聲道:「靜兒。」
龍靜一愣,大滴的淚水滑落。「娘……娘,你能說話了。」她管不了會不會跌倒,腳步踉蹌……步急過一步地走到床邊。
「是衛大夫的醫術好。」落葉感謝地看著衛子禮。
衛子禮客氣道:「是二夫人撐得過來,如今清醒了,只要再調養個幾日,應該就不成問題了。」
「多謝大夫。」龍靜感激道。
「剛醒來,不要聊太久,至于吃的我會吩咐金府的廚房處理。」臨走前,衛子禮勾笑叮囑。
龍靜緊緊地環抱住落葉。「娘……」太好了,至少還有娘在身邊。
「你怎麼瘦了這麼多?」落葉輕撫著她的背。「是不是阿清又對你下毒了?」
龍靜一愣,抬眼望著她。「娘,你怎麼會這麼說?」
「那天,我親眼看到阿清關上門,在外頭點上毒氣……我好擔心好害怕會傷到你和小孩……以前我有好幾次跟你說要防備阿清,可是你都不懂我的意思。」那時她好遺憾自己不識字,無法寫出真相。
「娘,難道你早知道阿清是大房安排的暗樁?」
「就連你爹的死都和他們月兌不了關系。」
龍靜錯愕地說不出話。「……你是說,大娘和龍嫣是害死爹的凶手?」
「是啊,就連阿清也是裝瘋賣傻罷了,可是我有口不能書,我一直想跟你說的……」
龍靜垂斂長睫,好半晌說不出話。
這麼說來她豈不是錯怪了如秀。
龍嫣和大娘有心除去自己,她心知肚明,可她總認為龍嫣再怎麼狠毒,兩人畢竟是異母姐妹,龍嫣不會做絕,但她連爹都能狠心除去……那麼龍嫣的死,她又何必悲傷。龍嫣不過是自食惡果罷了!
更可惡的是,阿清竟然將她蒙在鼓里,是裝瘋賣傻的……而她卻為了他們傷害了如秀。
「對了,金二少呢?」落葉問。
龍靜回神。「娘,你怎會提到他?」
「我要謝謝他。」瞧她一臉不解,她笑道:「在我昏迷時,我一直听到他在我的耳邊說著,要我振作、要我撐下去……我想,也許正是如此,我才能撐過來吧。」
龍靜听著,露出苦澀的笑。
那個人……她只能說他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