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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藺家小官也就是剛剛十八、九歲的樣子吧,他帶來的那個女孩子也是這樣大。」老人自稱魯伯。不過他不姓魯,而是老家是山東人。他來了台灣之後再也回不去故土,為了表示不忘故土之意,所以要別人管他叫魯伯。
眷村里的後代人,但凡有一點能力的都想辦法搬了出去,所以簡陋的小房子也有不少空置下來。簡桐和蘭泉索性租了一間住下來,好細細听魯伯講故事。
魯伯年紀大了,說故事的時候經常在年代上有所出入,不過簡桐和蘭泉都極細心,所以前後的線索連綴上也沒出什麼紕漏。
「魯伯,您是說那時候他們還都是十八、九歲麼?」簡桐說著回望了蘭泉一眼。
若是那樣的花樣年華里,想來藺流風與靳歡還沒結婚,更還沒有鴻濤。
「是哦。那時候我們也都好驚訝,不明白為什麼藺家小官會舍棄了藺家的大房子,卻帶著那個女孩回到眷村來住。」
「回到眷村來住?」簡桐也驚呼。
「對哦。」魯伯想及當年的事情,便也笑,「後來我們就也都看出來了,藺家小官分明是跟那個女孩子私奔過來的。那個時候的台灣還都循著老規矩,婚姻還要父母命、媒妁言的,所以想來藺家小官覺得眷村是藺長官唯一不會想到的地方,所以才帶著那個女孩回來住。」
這個道理也很容易理解︰當時的藺水淨已經成了一方大亨,所以整個北投,甚至整個台灣,也沒什麼地方能逃得過他的視線。
可是眷村比較特別︰因為眷村的情形非常艱苦,想來藺水淨定然想不到自己從小就是大少爺的兒子會甘願跑回這樣的地方來藏身。
「我記得,那天是個有霧的早晨,我拉開門一走出來,就正好看見白色霧氣里頭,兩個人手拉著手走過來。男孩子眉分八彩、目似朗星,穿一身黑色的西裝,那叫一個筆挺好看;女孩子也是相貌秀美,就像是月歷牌上的畫兒似的。穿一件桃紅的旗袍,身段窈窕,一頭長發沒趕時髦燙成卷,而是油順順地依舊結成大辮子垂下肩頭。真是郎才女貌,好看得就像從雲里走下來的人兒似的。」
「然後藺家小官就遞煙來給我抽,拜托我,‘伯伯請您暫時千萬替我保密。別人問起,您就說我們是來此地租房居住的。更別對人說我是藺家的兒子。’」
「我就答應了。打小看的戲文里沒少了見到才子佳人私奔成親的故事,我也理解年輕孩子們的心,就想著也做份善事。更何況那女孩子看起來秀美當中,眉宇之間更有一絲英氣,很合我的眼緣。我相信這個女孩子跟藺家小官在一起,一定會給小官帶來幸福。」
「您真是善良的老人家……」簡桐由衷稱贊。
「孩子你不懂啊……」魯伯嘆息,「我們這些老兵孤單單留在這里,家不能回,又沒錢娶妻生子,所以就格外羨慕人家姻緣好的。恨不能盡自己的努力,讓身邊人都別跟自己這樣苦……人這一生最苦的是什麼呀?不是貧窮,而是孤獨啊……」.
蘭泉有一點急,幾次想要打斷老人家敘述的順序,挑幾個重點來問。可是老人家自己的邏輯總是很頑強,他非得按照自己敘述的順序來不可;你若跳著來問,他就想不起來了。
簡桐就笑著攔著,讓老人按照自己的次序來回憶。人的年紀大了是喜歡這種緩慢而悠長的講述,仿佛要用一根線條將所有經歷過的舊時光全都串連起來一樣。他是在對听者講述,其實更是在給自己復述。
兩人纏著魯伯听了整整兩天,才終于听到了故事的大概。原來那時候藺水淨準備要給藺流風提親,有幾門政要的千金,還有J國黑道的幾位大佬的女兒等,都對藺流風有好感。藺流風卻一直以自己年紀輕,尚未成就共鳴、建立事業為由推月兌。一來二去推月兌得多了,藺水淨就也看出了端倪來。藺流風不是真的醉心功業,而是心有所系。而那個牽掛的人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靳歡。
對此藺水淨當然無法接受!揚言要將靳歡先許配人家,或者要強行給藺流風定親。
萬般無奈之下,流風毅然帶著靳歡私奔。沒有盲目地走到遠地去,只是在藺水淨視線的盲點——眷村里安頓下來。
「沒住多久啊,那個女孩子就有喜了!」魯伯說著就笑起來,「藺家小官也喜歡得什麼似的,天天看著那走路的腳步啊都快飛上天去了。」
「可是問題卻也出現了。藺家小官帶出來的票子用光了。女人又要生育了,將來生活的擔子就更重。于是藺家小官就出去找工作。也不敢找正正經經的白領工作,怕被藺長官給發現,就只能到碼頭做搬運工人。他身子雖然也很好,但是終究耐不過那工作的沉重,後來就累吐了血了……」
「啊!」簡桐也是驚呼。
「再然後呢?」蘭泉一邊簡單記錄,一邊追問。
「再然後?」魯伯老眼昏花地茫然盯了蘭泉一眼,「就沒有再然後了。那女孩子哭著求我們幾個老街坊將藺家小官送進醫院去。沒有錢交醫藥費,她就將腕子上一個翠玉的鐲子褪下來交給我,讓我拿這個當當。」
「忙完了藺家小官入院的事情,結果我一回來眷村,就發現那個女孩子不見了……再回到醫院去告訴藺小官,卻發現藺小官也不見了!」
「什麼?!」簡桐和蘭泉都是一驚。
「藺家小官病了入了醫院,那樣的公共場所里頭自然有藺長官的眼線,所以藺小官就被藺長官給抓回去了;而那個女孩子,後來再沒見過……」
魯伯說著也嘆息,「看你們兩個孩子用心追問這事兒,顯然也是有淵源的。如果你追著合格事兒查下去,如果再能得見那個女孩子,一定要告訴她︰藺家小官即便在昏迷里都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簡桐垂淚,「魯伯您老放心,他們後來又找到彼此了……」只不過,後來終究化身仇人,靳歡親手槍殺了藺流風!
從魯伯老人的講述里可以窺見,當年的靳歡雖然始終對藺家有敵視,可是那一段他們兩人在眷村內獨處的歲月里,他們之間一定是僅有相愛的……
他們這一段經歷甚至瞞過了藺水淨。藺水淨一直認為靳歡恨藺家,所以一生不肯與藺流風同床……可是看來藺水淨也錯了。他們在一起過,只不過後來靳歡再回到藺家之後,再不肯與流風在一起……
可是那時候靳歡懷著孩子去哪兒了?那個孩子會不會就是鴻濤?!
眷村的線索到這里戛然而止,簡桐卻不覺遺憾,只覺欣慰。其實一直心疼靳歡這位大姑姑和藺流風,很擔心靳歡對流風真的只有怨懟而始終無愛。此時看來,擔心已是多余。
她想她終究可以告訴鴻濤一聲︰你是帶著愛降臨的小生命。
眷村的時光雖然艱澀,但是那一定是靳歡和流風生命里最幸福的一段記憶。
足可告慰.
小怪獸童鞋對于老爹大人在J國去過的地方、干過的事兒都頗多好奇。慧子的酒廊他自然不會錯過。還听干媽司蔻說過,媽來到J國尋找爸,兩人就是在這里重逢的呢!所以此地,他小老人家怎麼能不來一游?
因是慧子的地界,鴻濤也自然放心,所以就由得小怪獸。
等鴻濤忙完了從外頭走進酒廊,就看見小怪獸小臉紅撲撲地站在桌子前給慧子跳舞呢!
也不是什麼端正的舞步了,就是應和著節奏胡亂地蹦跳,有點兒童版街舞的意思。
鴻濤挑簾進來就皺眉,滿屋子的酒氣,他想不聞見都難!
「兒子,你過來。」鴻濤笑面虎似的招喚小怪獸過來。小怪獸本來下意識想跑的,結果看干爹面上那麼慈祥,就過去了,「干爹。」
鴻濤哄著小怪獸,「剛剛吃了什麼啊?」
慧子看這情形有點不對勁,趕緊走過來,「鴻濤,你要怪就怪我。」
鴻濤卻面色未變,依舊問小怪獸,「說。」
小怪獸臉一紅,「干爹,我吃了五塊酒糖!」
小家伙說著就原地趴下,撅起小PP來,「干爹你責罰我吧。干爹說過小怪獸要保護牙齒,每次不準吃超過三顆糖,可是這次的實在太好吃了,小怪獸一下子吃了五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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