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四名官兵把守,手按刀柄,威武不凡。劉大牛心中惴惴,遲疑不敢上前,轉念想到劉呂氏臨死慘樣,他心中一酸,淚眼模糊,心道︰「死就死罷。」徑直而入。一名官兵攔住他道︰「那里……」這句話還未說完,劉大牛左掌按在那人胸口,內力一吐,那人口中狂噴鮮血,委頓在地。
這一掌之威,竟如此厲害,劉大牛又驚又喜,他用的乃是後世太極拳,信心陡增。旁邊三名官兵齊聲喝道︰「好小子!」一人拔刀砍下,另一人伸手來抓,還有一人伸腿踢出。劉大牛躍開數尺,忽然前沖一步,已抓住使刀那名官兵,將他兵刃往左一帶,砍向右首一名官兵。右首那官兵猝不及防,叫道︰「是我!」哧的一響,他肩頭登時鮮血長流。劉大牛哈哈一笑,單刀刀柄回撞,喀拉拉聲響,將手中那名官兵胸口肋骨撞斷,松手放開那官兵,另一名官兵眼看這小女圭女圭舉手間打倒三人,身手極是可怖,尖聲大叫︰「快來人吶!有人闖進來啦!」
這幾招舉重若輕,招式分明,速度緩慢,官兵明明瞧得清楚,卻是無法閃避。劉大牛胸中一股豪氣油然而生,心想︰「總是看電視上大俠如何了得,想不到今日我做一回大俠,感覺竟是如此美妙。看來電視上並不可信,我若非身臨其境,怎麼能體會到那種藐視天下之慨?」他道︰「你們獄承大人在那里?他是王希然麼?」那官兵身子發抖,不敢動彈,呆立一旁。
門口動靜不小,府衙中早有人去通報,霎時間奔來數十人,均手執兵刃。劉大牛不待眾人奔近,竄上前去,肘撞足踢,但听慘叫聲響,那些人並無武功,平日也僅能欺悔平民百姓,對上江湖好手,那有絲毫還手之力?劉大牛片刻間打倒眾官兵,並未施以重手,他道︰「還有人麼?」門口那名官兵兀自怔愣,說道︰「沒……沒啦……」劉大牛嘻嘻笑道︰「找你們大人出來吧。」那官兵快步走下台階,說道︰「我家大人尚在房中,請跟小人來。」
劉大牛跟在那官兵身後,轉過三進房子,來到一處庭院之前。此處小橋流水,荷花池畔,立著一個綠衫少女,二人相距頗遠,劉大牛無暇細看。那官兵走到後院,低聲道︰「大人便在後院,小人去通報。」劉大牛揮手道︰「通報什麼?」當先而行。後院房舍不少,他逐一踢開房門,那有人影?他疑惑道︰「人呢?」不听回答,轉身看去,那官兵早已不見蹤影。他心中暗罵,四處便連丫鬟僕人也不見一個,似乎整個府衙的人全死光了。
劉大牛氣往上沖,心道︰「我只道那官兵嚇破了膽,誰知他竟會逃走。王希然不在府上,茫茫人海,我到那里去尋他?」轉念一想︰「在他家等他,我不相信你做官的,竟不敢回府衙。」心念一定,出了後院,便連適才那少女亦不見人影。他坐在大堂,堂上掛著一副水墨丹青,筆勢森然,縱橫丘壑,磅礡大氣,竟是名家之作。劉大牛不懂字畫好惡,閉目調息。
不過片刻,數人疾奔而至。劉大牛睜開雙目,入眼一個英俊儒雅的面龐,正是半年前那白衣少年。他身後跟著五人,四人身穿士卒衣衫,一人滿臉胡子,三十來歲年紀,雙目有神,瞧來頗為威猛,乃是王希然。劉大牛看到二人,心下大喜,說道︰「都來啦!如此甚好,免得我一個一個尋找。」白衣少年半年不見,更加儒雅瀟灑。他皮膚頗白,嘴唇薄削,龍飛鳳目,的是一個濁世佳公子。他見只是一個小孩,竟敢坐堂案之上,委實大膽妄為之至,冷冷的道︰「那里來的野小子,竟敢來府衙撒野?下來!」
隨著話聲,白衣少年一劍直指劉大牛胸口。這一劍勢若閃電,劍尖顫動,嗡嗡作響。劉大牛眼前白光閃動,那敢怠慢?揮掌拍出,正是一招「如封似閉」。這一招左掌後收,右掌畫圈,雙掌內力疾吐,將敵人劍尖引到一旁。白衣少年大吃一驚,但覺劍尖便似刺入一團漿糊之中,勁力橫移,被他帶的蕩了開去。他從未見過如此怪異武功,只見劉大牛雙掌軟綿綿的,勁力偏偏大得出奇。他不知這是什麼詭異武功,倒不敢過分逼近,仗著輕功神妙,圍著劉大牛,要看清他武功路子。
太極拳乃是後世武學精粹,實已臻武學巔峰之作,它大悖武學常理,講求後發制人,先發制于人。勁氣連綿不絕,無根自斷,以敵之力,攻敵必救,以四兩巧勁,搏千鈞一發,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的拳法。殘陽真氣縱然厲害,劉大牛習練時日畢竟太短,單以內力而論,白衣公子遠遠勝了他不止一籌。若非憑著一套太極拳,他早已落敗。
二人翻翻滾滾拆了二十余招,白衣少年看到此刻,已知他再無旁的武功,內力也稀松平常之至。他哈哈笑道︰「王兄,這小子內力不錯,掌法頗為神妙,你能瞧出來歷麼?」王希然道︰「這等軟綿綿的拳腳,那能制人?這小子多半是個癲子,咱們哥兒倆為他忙活干什麼?」白衣少年身法連閃,長劍刷刷,疾刺九劍,說道︰「不錯,我也從未見過這等怪異掌法,不知這小子從那學來,竟敢到府衙撒野!王兄瞧我拿下他。」這個「他」字出口,白衣少年手中長劍忽然擲出,直刺劉大牛。
劉大牛听他一邊打斗一邊說話,顯是不把他瞧在眼中,心中早已大怒,敵人身法滑溜如魚,他足下連點,竟是連敵人身邊三尺之內也無法攻到,他心下大悔︰「我自以為武功已然登峰造極,誰知竟連這小子都打不過。半年前他與李妍不相上下,如今我被他打的毫無還手之力,豈非和李妍相差更遠?早知如此,我更該加倍努力才是,現下怎麼月兌身?」眼前白光閃動,那柄劍疾飛而來。
劉大牛側頭閃避,忽見一刀迎面砍來,刀勢猛烈。原來白衣少年隨身而退,順手拔出王希然腰間單刀,他一退一進急如閃電,中間竟無絲毫停頓。劉大牛想也不想,側身讓開一步,左掌斜揮,猛擊而下。不料刀光一轉,白衣少年單刀亦月兌手擲出,跟著足下一閃,滴溜溜轉個圈子,雙手扣住劉大牛臂膀,運勁捏下,「 嚓 嚓」兩響,劉大牛臂骨立斷,軟軟的垂了下來。這一擲一轉極是高明,劉大牛全神發掌前擊,敵人兵刃兩度月兌手,以此誘敵,近身施展擒拿手法,他對敵經驗不足,是以吃了大虧。他雙臂劇痛,臉色霎時間蒼白如紙,只痛的幾欲暈去。迷迷糊糊中听王希然道︰「黃兄武功精奇,王某佩服!佩服!」他身後那四名官兵陪笑道︰「黃公子武藝高強自不必說,這小子膽敢胡亂撒野,這些苦頭倒是便宜他了。」白衣少年道︰「帶他下去吧,大人交代之事辦妥,我也該回去啦。」王希然道︰「黃兄好容易來一趟,我怎麼也要好好招待黃兄,否則大人怪罪下來,說我王希然不會辦事,豈不罪過?」
劉大牛雙臂劇痛,冷汗涔涔而下,他強忍痛楚,只是這股劇痛入骨,他忍不住咧嘴大哭。白衣少年听到聲音,哈哈一笑,轉向王希然道︰「王兄盛意,絕念再不應允,豈非不識好歹?」王希然道︰「那我二人還等什麼?」兩人相視一笑,攜手而去。
四名官兵走上前來,一名官兵啪的一聲,打了劉大牛一記,怒道︰「你小子膽大包天,來獄承大人府上搗亂,可不是活得不耐煩啦?」他身旁一個瘦臉官兵笑道︰「既然這小子活得不耐煩,咱們哥兒幾個還客氣什麼?」劉大牛哭道︰「我錯啦!幾位大哥,饒……饒了我罷……我手臂痛死了……嗚嗚……」幾人哈哈大笑,那里理會他?給他鎖上手銬腳鐐,叫來一輛馬車,呼嘯一聲,來到城北牢中。
劉大牛又是悲憤,又是驚懼害怕,暗想︰「爹娘大仇未報,我倒先蹲進大獄!當真是豈有此理!劉大牛啊劉大牛,天下還有比你更蠢之人麼?你練一年武功,便自以為無敵天下麼?你可將天下英雄瞧得太小,那有你這麼蠢的小子?」他此時習慣疼痛,已不覺難忍,也不哭泣,又想︰「那白衣服的傻子自稱絕念,王希然叫他黃兄,難道他便是黃絕念?我記下你了,劉大牛若能不死,此仇必報!」
四名官兵說不客氣,還真是不客氣,拳打足踢。劉大牛大叫饒命,官兵手下不停,他口中嘔血,昏暈在地,幾人這才住手。次日又來數名官兵,並非昨日那四人,乃是被劉大牛在門口打倒的官兵。他們身上帶傷,有的斷臂,有的斷足,均知劉大牛已被擒住。但覺數十人被一個小女圭女圭打倒,面上無光,強忍痛楚,來到獄中,要揍他一頓出氣。劉大牛渾身是傷,爬在地上,奄奄一息,喃喃的道「投降饒命」,眾官兵那里理會他?劉大牛本有傷在身,如此接連三日,日日挨揍,到得後來,傷勢慢慢沉重。
牢中幽暗,這幾日劉大牛食不下咽,整日價被官兵強揍,早覺生無可戀,心想︰「如此下去,總有一日被他們活活打死!」他苦挨數日,官兵似乎慢慢失去興致,這日他精神稍好,臂膀痛的厲害,他忍不住嗚嗚哭泣,又是懊悔,又是擔心就此性命不保。他雙臂具斷,無法包扎傷口,也無法扶正斷骨,知如此下去,雙臂便要廢了。他強扭身子,慢慢將斷骨對正,這麼躺在地上,不敢再稍有動彈。
那些官兵毫不理會,任他自生自滅。劉大牛殘陽真氣雖不深厚,護住心脈尚自有余。這一日,他慢慢睜開雙目,面上刺癢,渾身沒有絲毫力氣。他呼呼喘氣,鼻中聞到一股飯菜香味,心中一個念頭,便是吃飯。他喘息良久,默運真氣,待體力恢復些,爬將過去,一頭撞入碗中,入口冰涼,仍覺美味甘甜。
吃過飯,劉大牛默默運行真氣,行功一個時辰有余,但覺內力頗有澎湃之感,心中暗暗歡喜。他力氣稍復,強撐著坐起身來,雙臂痛楚傳來,額頭冷汗直流,轉眼看去,兩條手臂便如面條一般,歪來扭去,他心下又驚又怕,試著輕輕動一下手臂,劇痛傳來,登時暈去。
不知何時,劉大牛睜開雙目,頭頂一個小窗,隱隱有陽光透入。他靠在牆上,心想︰「也不知過了幾日,怎地沒人來提審我?難道他們要關我一生?」眼前一碗白飯,上面幾顆青菜,他月復中饑餓,甩開腮幫大嚼起來,其他諸事拋之腦後。如此過了數日,劇痛稍歇,劉大牛輕輕動下手指,臂膀已有知覺,他驚喜之下,嗚嗚哭泣。
這幾日劉大牛無法移動,自也無法吃飯,獄卒查看數次,只道他命不久矣,也不理會。他雙臂稍能動彈,立時爬到飯菜之處,大口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