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總是這樣一副表情,從容淡然,溫文優雅,臉上總是平靜的笑顏,從不流露出太多其他的情緒。
這個少年心思太過深不可測,無論遇到什麼事,總是將情緒掩藏得那麼深。
他知曉,公子是偌大的後宮他唯一可以付諸信任的人。然而,潛意識里,總覺得公子是那麼高深莫測。
風輕對著他微微一笑,「我心中自有計較。」
「那麼,時機到了麼?」
「再等些時日。」
風輕優雅地起身,漫步至河畔,伸手扶起一根柳枝,唇角仍舊是淡淡的笑意,清雅風華。
柳下月背對著他,神情有些凝重,眼底一片冰寒,血紅的衣服襯著他白皙的肌膚,竟有抹令人窒息的妖美。他垂落眼簾,眉心冷冷地擰起,唇色有些不自然地慘白。
「我已經對這樣的日子感到厭倦。我厭惡為了所謂的權勢而無盡的掠奪。」
兩年前,他奉了婆婆的命令,隨著風輕進入了這毫無自由的後宮,從此,他的一切都被禁錮在宛若囚牢的天地。
風輕告訴他,他可以為他們奪取他們想要得到的一切,甚至推翻南朝的統治,碾碎柳氏。然而,他卻僅僅只有一個目的,也只有一個要求。
那便是,他要得到柳楚凝。
風輕並未轉身,只是神情自若地望著垂蕩在河堤的柳條,慢條斯理地道,「你要知曉,天下沒有任何人能夠坐享其成。如今,你擁有的一切,都不屬于你。若是沒有權,你將一生被欺凌。」
「人生來貪圖利益,本性自私,你不去爭,便會被人欺得一無所有——包括你的親人。」
柳下月神情凝滯地轉過身來,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修長的背影,困惑地問,「公子,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對南朝基業並無興趣。」
風輕微微側手,余光含笑挑勾,說道,「我只是允諾過她,推翻南朝。至于其他,我沒興趣過問。」
「那你的目的是什麼呢?」
「柳楚凝。」
柳下月一怔。
「我必須得到她。」
微風拂過河面,蕩起層層波紋。
氣氛忽然安靜下來,徒留花叢搖曳的輕響。
柳下月忽然覺得,風輕是那麼一個危險的存在。
揮袖間,他擁有翻雲覆雨的能力,他深謀遠慮,心計叵測,卻從未有人看透過他。
他的過去,身份,都無人了解。他究竟是誰,更是無人知曉。
處心積慮地謀劃,只為得到柳楚凝?他難道再無其他目的?
只不過他對這些,並無探究的興趣。他只想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座令人厭倦的囚籠。
風輕,「今晚的藥膳,我讓懷月為你送去。」
「隨你。」
柳下月冷冷地敷衍,漠然地轉過身,徑自離開了後花園。
風輕雅然一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唇角翩然勾起。
*
午後,陽光明媚。
皇家馬場里,四周空曠寂靜。
三十名身著鐵甲御刀侍衛神情嚴肅地站成一排,面色一絲不苟,身姿巍然不動,守衛在大門口。
某個人見這天風和日麗,心情又難得不錯,忽然心血來潮說要去馬場騎馬。
馬場里,銀狐穿了一身紅色的騎士戎裝,肩披一件黑色長風,氣度不凡,英姿颯爽。
她一手舞著馬鞭,站在了御官精心為她挑選的馬駒面前,尋量的眼神前後打量了一番,伸手拍了拍馬兒的脖頸,微微揚眉,轉過身問道,「就沒有更好的馬了嗎?」
這麼小的馬兒,無論是速度與體力都達不到她的要求,溜達幾圈倒是沒問題,跑起來著實不夠格。
御官臉色有些為難,說,「陛下,其他的馬性子太烈了,難以駕馭,就是我,也不敢騎上去,若是您摔傷了,我可難逃罪責啊。」
銀狐不滿地屈指叩了他一記爆栗,嗔道,「誰說朕無法駕馭?」
「陛下您忘了嗎?三年前因為您要騎馬,先帝叮囑我挑選一匹幼馬給您溜達,您偏要疆域上好的汗血寶馬,結果,您給摔著了,卑職可差點被砍腦袋啊。這次您要是出了差錯,我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抵罪呀!」
「少羅嗦,去給朕挑一匹烈馬來,不然朕馬上砍了你的腦袋,也省了砍你十次。」
「……」
御官呆了,這小皇帝……
銀狐見他傻站著不動,冷哼了一聲,「還不快去?」
幾乎是一腳將他踹飛,御官嚇得點頭哈腰地牽著馬逃也似地走了,不過一會兒,便屁顛屁顛地牽著上好的血域疆馬走了過來。
「陛下,這是馬場最上等的寶馬了,很通人性,但是……」
「但是什麼?」
「這馬兒性子可烈著呢,陛下,您確定……」
「烈?我喜歡。」
銀狐模了模鼻梁,將馬鞭扔在了他的手里,向馬兒走去。御官立馬攔在了她的面前,眼看著她要上馬,簡直要嚇尿了,老淚縱橫地規勸,「陛下,您千萬要三思啊,這可不是……」
「去去去,滾一邊去,別妨礙我。」
銀狐煩躁地一把將她推開,一手扯住了馬兒的韁繩,伸手模了模它的鬢毛。後者顯然並不願意被她撫模,打了聲響鼻,跺著馬蹄後退了幾步。
「喲,小樣,還不情願呢?」銀狐舌忝唇一笑,點了點頭,「我就喜歡你這野性的個性。」
她盯著它,馬兒側了側臉,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就是不願與她對視。銀狐拍了拍它的發鬢,笑道,「可別摔疼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