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還有一種味道。
一種尤其特殊的味道。
銀狐緩緩地睜開雙眼,眉心深鎖。
與昨天那股古怪的味道一樣,是血的味道……
*
風輕將還未過審的折子送去了鳳乾宮,銀狐已是換上了一身干淨的寢衣,喝下了他的藥,臉色也好了許多。
銀狐便這麼輕靠在了床頭,一手握著折子,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唇色也頗顯不自然。風輕則坐在一邊,默默地為她整理著奏本,一邊用余光靜靜地打量著銀狐。
她瘦了,比以前更瘦了許多。
他忽然想起了初進皇宮的時候,便是柳楚凝緊緊地牽著他的手,帶他走進了這繁華的宮殿。
而如今,繁華過盡,他們都已是成長。當年,他的小公主如今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清麗月兌俗,也是當今南朝權利最大的南樂帝。
風輕忽然有些若有所失地垂眸,心中無奈地垂息。
公主,倘若……你不是他的女兒該有多好?
銀狐批閱完一本折子,抬起頭忽然看到他有些異樣的神情,微微擰眉,問道,「是不是有些累了?」
風輕回過神來,有些發怔,沉默許久,驀地才點了點頭,銀狐便說,「那你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批就好。」
「若是身體不適,公主也不必勉強自己。」
銀狐微微一笑,「我自有分寸。」
風輕笑著起身,走到了床邊,小心地為她蓋好了被子。如此溫柔的舉動,令銀狐頗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肩膀。
「公主。」風輕忽然喚了聲她的名字,銀狐困惑地抬起頭,卻見他赫然欺近的容顏,還未待她反應過來,風輕便輕輕地挑起她的下顎,柔柔地覆住了她的唇瓣。
銀狐愕然地睜大了雙眸,他吻得深情,卻又有些小心翼翼,風輕的唇柔軟細女敕,水潤又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兩人鼻尖親昵的相抵,鼻息相接,如此親密的動作令銀狐不僅有些呆怔。
他……為什麼忽然親她??
一吻極深,風輕淡然地抬起頭來,輕輕地扶了扶她的臉頰,說道,「早點休息。」
「呃……哦哦。」
銀狐已經呆住了,還是隨口敷衍。
風輕轉身離開了寢宮,銀狐回過頭,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倏然疑惑不解地揚眉,指尖情不自禁地模了模唇瓣,似乎上面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她眉心一蹙,低下頭拿起奏章,卻再也無心批閱。
*
夜色淒涼。
風輕心情有些煩悶,莫名地感到焦躁,卻又不知為何心情如此郁結,于是打算漫步散心。兀自地出了皇宮,他竟鬼使神差地走進了射箭場。
已經是子夜,此刻,射箭場無人看守。風輕站在銀狐今日所站的位置,冷冷地望著百米開外的箭靶。
箭靶上的那支箭翎並未被拔去,仍舊釘在靶上,沒人敢將這支箭拔除。
要知道,就是這支箭,狠狠地將秦夏皇子的箭所射落,並且,挽回了南朝的掩面,向全天下證明了,秦若風的箭術並非無人可超越,盡管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他們一向柔弱的公主,的確真的做到了,親眼所見。
銀狐本身並不是十分擅長箭術,她是國安局第一情報特工,作戰指揮室首席指揮官,擅長軍政謀略,是國安局出色的軍事。除此之外,她還格外擅長槍械軍火的改裝,堪稱是當代的軍火皇後。不僅如此,她還對藥劑調配有所研究,醫學藥理有所了解,對這箭術,倒是有些遜色。
盡管如此,她的箭術比較起秦若風也絲毫不差。
風輕便這麼淡淡地望著箭靶上的那只箭,若有深思地低下頭來,執起一邊的金弓,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初遇楚凝的時候。
那時候,他受了很嚴重的傷,為了甩月兌御軍的追捕,他不慎從灌木叢滾落下來,跌在了山峭邊昏迷了過去。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座分外華麗的車廂里。睜開眼的那一瞬,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個笑容柔暖的女孩。
她告訴他,她叫作楚凝,雙木楚,凝霜凝。
很好听的名字,卻是跟錯了姓氏。
柳。
他這輩子永遠無法原諒的一個字。
也是令他深惡痛絕的一個字。
那時,他並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女,會是他的女兒。
也並不知道,她便是南國霸業的未來繼承者。
直到當她牽著他的手,走進那座後宮,仇恨便在他的心中埋下了種子。
眼前的片段支離破碎,風輕驀然地睜開眼簾,眼底黯淡,一片清冷。他緩緩地抬起頭來,一手從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扣在了弓弦上,雙眸緩緩地狹起。散發出宛若黑曜石般的光澤。
弓弦緊繃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有些刺耳,他緩緩地揚起倨傲的下顎,指尖漠然一松,箭翎「咻」得一聲,伴隨著刺破氣流的聲音,箭飛快地向靶心射去。
風輕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唇角冷然地勾起。身後,箭無情地將靶心上的箭從根部刺穿,深深地穿透了箭靶,正中紅心。
而銀狐射出去的那支箭,則被這支箭刺穿成兩半,掉落在了地上。
鳳乾宮,燭火輕搖。
銀狐右眼驀地一條,手中的奏章不慎掉在了地上。她目光一惑,輕輕地握住了手腕,只是覺得心底有一股難以壓抑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