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書的動作帶動了雙腳,林婉兒腳腕上那特制的銀鈴又叮鈴鈴,叮鈴鈴的響起。
「坐吧!」賀蘭澤突然覺得累了。眼前這個女人,和當年的她實在過于相像。那倔強的眼神、那不屑與之為伍的態度、那無聲的反抗……一如當年的她對父皇。
叮鈴,叮鈴,叮鈴,叮鈴……
從房中央走到座椅邊這幾區區幾步,那銀鈴不停的響著,像是叫囂一般,聲聲直入鼓膜。
賀蘭澤皺眉,這鈴聲還真是讓人厭煩。
于是從腰間掛著的黃色雕龍香囊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銀色小鑰匙,丟糖果一般丟向林婉兒。
他正生著氣,也沒看清桌子上的物件都擺放在什麼位置。那銀色小鑰匙被他一擲不偏不倚正落到那方荷葉狀硯台中央。
啪嗒!
墨汁四濺開來。
林婉兒離硯台近了些,有幾滴濃墨正濺到她胸前,還有幾滴,正掛在她鎖骨處。
「自己把鎖解開!馬上!」賀蘭澤從來不懂憐香惜玉,此刻的他,正饒有興致的看一向潔身自好的林婉兒身體、衣裳全都污濁的樣子。
林婉兒嫌棄的皺了皺眉頭,伸手拾起墨汁中小鑰匙。也不顧手上沾滿了濃墨,撩起裙角,對著鎖頭上的小孔,插進去,旋轉。
銀鏈終于月兌離腳踝,林婉兒單手吃力的將整個鏈條整理成一團,連同那枚小鑰匙,一同放在賀蘭澤面前。
「臣妾謝皇上恩典。只臣妾這身衣服濁了,有損儀容,可否容臣妾到沐浴房淨身更衣。」林婉兒起身,低頭頷首道。
「朕以為,不可。」賀蘭澤亦起身,右手擒住林婉兒的下顎,將她的頭抬起直對自己的眼楮,左手,卻是拂過林婉兒精致的鎖骨,然後,在她胸前那方柔軟處狠狠**起來。
「哈哈,看來雲丫頭那伙食不錯,幾日不見,愛妃的身子,竟是豐盈了不少……」
林婉兒厭惡的撇過臉去,剛剛還含在眼圈中的淚悄然滴落。順著她消瘦的臉頰,直流到賀蘭澤的虎口處。
賀蘭澤感覺到手掌處的濕濡,將手松開,卻又探向林婉兒的腰間。反復摩挲著,直到掌心那淚水沾滿了衣襟。
「喏!愛妃的身子,朕已親自清理干淨,至于這衣衫嘛……」賀蘭澤俯子與林婉兒面對著面道︰「不穿也罷!」
林婉兒迎著賀蘭澤的頭,瞪大了眼楮,直直的看向他的眼,好像要從那千年冰窟中看出它的最深處到底是不是住著惡魔。
一雙丹鳳眼目不轉楮的盯著他墨色的瞳孔,有一串晶瑩奪眶而出。
手上卻是沒有停下,林婉兒笨拙用手拉扯著自己的羅裙,一件件將身上的衣服退下。
左肩上的齒痕還在,只是淡了,剩下淺淺的一圈。
直到只剩一件淡粉色繡著兩只蝴蝶的肚兜時,她停住了手。閉上了眼楮,有風襲來,掛著淚痕的臉上和脖頸處感到絲絲寒冷,朱唇輕啟,道︰「這便是您想要的嗎?」
賀蘭澤一直未動,靜靜的看她將身上的白色羅裙褪掉,右肩上的還未痊愈,右手更是包裹的嚴實。
「你不怕?」賀蘭澤問。
「臣妾,已是死過多次的人了。活著都不怕,還怕死嗎?比起死的一了百了,臣妾以為,活著,是要更難一些。尤其,是在這後宮之中。」
林婉兒說著,竟是自嘲的笑了,走向屋內的床榻,安靜的躺下。
賀蘭澤覺得心跳慢了半拍,她決然的話語觸動了他心底的一處柔軟。
曾幾何時,自己也曾想過要一了百了的隨當年那個她去了。可眼見著她留下的那孩子受盡折磨,眼見著當年害她的人過得風生水起,他不得不讓自己強大起來,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里成長,並庇護賀蘭煜這個沒有皇額娘的皇子不死,他曾經受過的苦,的確比死更讓人畏懼三分。
賀蘭煜輕輕的在林婉兒身邊躺下。伸手拉起被子蓋上她正瑟瑟發抖的胴體,輕聲道︰「朕累了,休息會便走。」
林婉兒用貝齒緊咬著下唇,沒有說話,只將身子轉向里面,背對著他。
背上,被鞭打的痕跡尤在。結了痂,更顯猙獰。像是惡魔的利爪,張揚跳躍著。
賀蘭澤是真的累了,昨晚熬夜斟酌國事。接著便是早朝上與群臣的斗智斗勇,運籌帷幄。
縱是鐵打的身子,也需要適時的休息。後宮,本應是天子休憩的好去處。可到如今,便成了朝野之外的又一戰場。得不到一絲溫存、半點溫暖。
他的身,他的心,都已經累了。
到林婉兒這里,只是想找尋當年她的影子。哪怕只是神似,卻也足以讓他懷念。
可這個女人,偏偏不知為何順從。
每一次,只有躺在床上,睡熟了,她才能安靜的不和自己頂撞。如今的她沒有睡,定是在月復誹著自己吧。
賀蘭澤便真的睡下了。直到午後未時。
他醒來的時候,林婉兒還在睡著。彎彎的睫毛濕漉漉的,像是沾了露水的蝶翼。
這女人,在夢里也要哭泣嗎?賀蘭澤起身整理好衣裳,「咳咳」的咳了一聲。
林婉兒多年後宮爾虞我詐的生活讓她養成每次睡覺都很輕的習慣。最近一段時日,想是身上的傷過多了,勞累所致,總有些貪睡。
剛剛賀蘭澤躺下的時候她本是毫無睡意的,但隨著賀蘭澤均勻的小鼾聲響起,她的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不知何時竟也睡熟了。
但當賀了蘭澤輕咳了一聲之後,她便條件反射般的增開雙眼,醒了。
賀蘭澤本打算就這樣走了,難得他二人最後沒有唇槍舌劍。
可看見被丟到地上的那方荷葉狀硯台,他的眉角上挑了一下。
「從今日起,愛妃便不必到雲丫頭那服侍了。如今南方水患不斷,北方又起旱災,愛妃一心向善。便道小佛堂里誦經祈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