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步,走上前去,伸手,假意替他整理,皇袍衣領,咬牙開口︰「你竟敢,偷換遺詔……」
皇甫鈺面上,不動聲色,嘴里,卻小聲哼道︰「皇後娘娘竟然已經知道遺詔的內容了麼?不然,如何知道遺詔,是換過的?」
看著皇後吃撇的樣子,他忍不住得意起來︰「怎麼?只準皇後偽造遺詔,就不準朕更換遺詔麼?」
她的揣測,竟然是真的?!
皇後到底,驚訝了,半響,才咬牙氣憤道︰「想不到,向來鐵面無私,油鹽不進的高公公,竟然是,你的人。」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皇甫鈺看著心有不甘的皇後,暗自搖頭,心中冷哼。
皇後啊皇後,你還真把自己,當成,無所不能?
一個手無兵權的婦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轉身,欲行,卻又听她說︰「本宮,送給新皇的大禮,該是收到了吧?」
他忍不住咬牙︰「多謝皇後娘娘的賀禮,他日,朕一定答謝。」
江山和母妃?
哼,若是他的母妃,少了一根頭發絲,他,絕饒不了她。
皇後輕蔑一笑,道︰「本宮甚慰,在新皇的心里,江山,為重!」
皇甫鈺暗自咬牙,透了口氣,舉步,朝文武百官走去。
殿中,文武百官齊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關雎宮
甘若姑姑侍奉姚貴妃,梳妝打扮妥當,躺在床塌之上,心底,仍是有些不安︰「娘娘,果真,要走這條路麼?」
「本宮活不活,有何要緊?要緊的事,本宮的兒子,是皇上了。」姚貴妃面容含笑,毫無懼意,「甘若,舍得舍得,要有舍,才有得。」
甘若姑姑從懷中,取出小瓷瓶,將汁液,緩緩倒入幾上兩只白玉杯中,平靜道︰「主子的話,奴婢,自當遵從。」
「主子不必害怕,奴婢,先行一步,給主子引路。」伸手,端起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緩緩倒地,靠在榻邊,不多時,便沒了生息。
姚貴妃垂眸,甘若像睡著了一般,面容,栩栩如生。
果真,是好藥。
連死,也是這般美麗。
先皇在世之時,總是說,她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
她美了一輩子,死,也一定要美。
縴縴玉手伸去,慢慢端起白玉杯,緩緩,送至櫻唇邊……
皇甫鈺出了天子殿,一路,朝關雎宮狂奔而去。
他高興著,終于達成她畢生心願,坐上了那個位置。
他擔心著,雖然安邦辦事,從未出過差錯。
但是,他要親眼見到她,安然無恙。
關雎宮內,靜謐得怪異。
皇甫鈺心底,涌上一種不詳的預感,莫名的驚慌。
他拔腿,就朝姚貴妃的暖閣沖去,甚至,沒有通稟,抬腿,朝暖閣的門,就是一腳。
門‘ 啷’一聲,應聲而開。
姚貴妃一顫,手中的白玉杯,落在地上,‘啪’地一聲,應聲而碎。
「母妃……」熟悉的身影,闖進房中,朝她奔來,跪在榻前。
她目光溫暖,聲音輕柔,一如平常︰「鈺兒,你來了。」
皇甫鈺忍不住,淚流滿面,哽咽著︰「母妃,你怎麼,這麼傻……」
竟然為了他,甘願,用生命,去換那個位置。
姚貴妃用力,睜大了眼,顫巍巍地伸手,撫開,他身上的孝服。
那明黃的色彩,印入眼簾,昭顯著著裝之人,尊貴的身份。
她終于,看到他,穿上了這身衣服。
伸手,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水,柔聲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你如今是皇上了。」
「母妃……母妃……」錐心的痛,化作一聲聲,悲痛欲絕的呼喚。
姚貴妃顫巍巍的手,輕輕撫上,那明黃的錦緞,幸福地笑了︰「鈺兒,母妃得償所願,死而無憾。」
這就是他的兒子,呵,他雖然玩世不恭,但是,對她這個母妃,卻是從來言听計從,孝順有佳。
這一輩子,與她最親的人,不是爹娘,不是丈夫,也不是兄弟姐妹,而是,這唯一的兒子。
因為,是唯一的親人,所以,就算舍了命,也要讓他得到最好的。
真好,終于讓他得到了。
皇甫鈺嘶聲痛哭,心里的痛,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母妃舍了命,才讓他得到了皇位。
他甚至,不能告訴她,皇後騙了她,這個真相。
‘呃。’姚貴妃悶哼一聲,臉色越發的蒼白,眼神,迷離起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母妃……」
「鈺兒,母妃知道,你…你很喜歡…喜歡虞兮。」她喘了口氣,用盡全力,將他推開,「快去,快去……留下她。」
「往後的日子,就讓她,代替母妃陪……陪著你……」
手緩緩垂下,雙目緊閉,面容安詳,仿若,睡著了般。
心里的痛,排山倒海地朝他襲來,壓抑得他,連氣,都幾乎喘不過來︰「母妃!啊……」
她向來,都不喜歡虞兮。
如今,卻要他,留下她。
讓她,代替她,陪著他。
該有多愛,才會為了他,心甘情願去死;
該有多愛,才會愛物及烏,接受她,讓她陪他一生?
這個給了他生命的母妃,還沒等到他的孝順,便已為他,耗盡了全部。
×
失魂落魄往天子殿而回,他要去父皇的靈柩前,等著母妃來,陪著父皇。
路過虞兮的小院子時,他遲疑了,她現在,在做什麼呢?
母妃要他,留下她。
曾經,他們之間,有著太多的無奈。
如今,他貴為天子,再沒有能阻隔他們的人,和事。
她,可願,留下?
走進去的時候,听到里面有響動,欲推門一探究竟,撫上門的手,遲疑了一下。
鬼使神差般,他竟然用手指,摳破了紙,往里瞧去。
虞兮低頭,將藏在桌案夾縫中的遺詔,扣了出來。
不錯,遺詔,是她趁皇後進天子殿的時候,跑出去,打開錦盒,取出來的。
鑰匙,就是聖上臨終時,親手,掛在她脖子上的聘禮。
再回來之時,皇後,已然搜遍了整個天子殿。
自然,包括她的院子。
她便,將遺詔,藏在了桌案下的夾縫里。
才又回了天子殿,哭靈。
皇後再帶人來之時,一心只想從她口中,問出遺詔的下落。
哪里,又還有耐心,再搜。
皇後,自以為毀了遺詔,殊不知,她燒毀的,不過是個空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