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是真是假,又有什麼要緊?
此時的天子殿里,五皇子該繼位了吧?
皇甫鈺若是知道,遺詔在她手上,而她,害他與皇位失之交臂。
他該,視她,為仇人吧?
是的,仇人。
可他,亦是她的仇人!
聖上,誠王,甚至茉香,都是知道的吧?
所以,聖上,要將她,留在東元。
所以,誠王,才會憐惜地看著她,久久不語,矛盾不已。
所以,茉香,才會欲言又止?
抬手,手中的遺詔,朝炭盆飛落而去。
門‘ 啷’一聲被撞開,有身影一閃而至,一把,抓住了垂落的遺詔,呼地展開。
迅速掃了一遍,臉色變得蒼白不堪,渾身散發著濃濃的狠戾,眸底,凝聚起滿滿的恨意。
「遺詔?」他冷哼一聲,一個箭步上前,揪住她的領口,「遺詔,居然在你手上?」
她心下一驚,他怎麼,會在這里?
他不是應該听完遺詔,然後回皇子殿,等著新皇冊封,前往封地麼?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忍不住月兌口道︰「你怎麼會在這里?皇上……不,太後怎會容忍你在天子殿中?又怎能容忍你來我這兒?」
太後的性子,一切,塵埃落定前,是絕不會允許,他們相見的。
聞言,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般,冷哼道︰「虞兮,你究竟是傻,還是蠢?」
他松開了抓住她的手,退開兩步,廣袖一揮,負手而立,恍若天神。
她眯著眼,瞧了過去,呆愣住了,半響,才回過神來,他身上的孝服之下,是明黃色的皇袍!
「你……」
不可置信地看著那明黃的顏色,這……
這怎麼可能?
她一個踉蹌,跌撞在桌案邊上,渾身戰栗著,扶住桌沿,拼命地撐著身子,才沒有倒下去。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忍,隨即,又被冰冷掩蓋。
看著她,心痛得幾乎不能開口,聲音嘶啞︰「我原來不知,遺詔,竟然真的在你手上……」
虞兮真想,拔腿就跑,可雙腳,如生了根一般,盯在原地,不听使喚。
他沖上來,雙手抓住她的肩胛,用力搖晃著她,痛心開口︰「父皇給你的遺詔,你竟然可以不交給我。你不給我,卻給了皇後,竟然是,給了皇後!就為那最後一句,要賜誠王黃金酒的話,你竟然,真的不把遺詔,交給我。」
「合著在你眼里,誰都善良可信,就我皇甫鈺,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突然頓住,自嘲一笑,「終究,是我天真了。竟然以為……」
竟然以為,她對他,還是有些好感,有些情意的。
沒想到,她寧願,相信皇後,也不,相信他。
從此以後,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心底,猛然有些心慌,他突然問︰「你真的,從來,一點也沒喜歡我麼?」
多麼不合時宜……
而她,竟然在他的話里,听出了祈求的味道。
腦中,閃過他溫柔的親吻,閃過他憐惜的擁抱,閃過,他不顧一切,堅定地說,江山和美人,他,選她……
心底,心疼的味道漸濃。
忍不住,朝他,伸過手去,想要,撫平他眉心的痛苦。
他卻偏開頭,躲過她伸過去的手,不再看她,聲音冰冷而隱忍。
「為了他,你和皇後合起伙來,阻住我進宮,不讓我見父皇,最後一面……」
「為了他,你將遺詔,給了皇後,害死了我的母妃……」
「為了他,你明明知道,皇後要用假遺詔陰謀篡位,卻不加阻攔……」
「一切,都是因為他,呵……」
她到底,錯愕了。
他的母妃,死了?
她說皇後……
她滿臉驚悚,難道是皇後,用遺詔逼她……
為了奪權,為了穩坐太後之位,她竟然,無所不用其極,狠毒至此。
他猛然轉頭,定定地看著她,面目猙獰,咬牙開口︰「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仇人!」
他的聲音,嘶啞而陰沉,‘仇人’二字,仿若一把重錘,重重敲打在她心頭。
她忍不住渾身一顫,從身上,冷進了心窩,雙腿一軟,再也站立不住,沿著桌案緩緩滑倒,癱軟在地。
仇人啊!
他,又何嘗不是她的?
是以,他和她之間,喜歡,不喜歡,又還有什麼區別?
從她的族人被滅,從她決定,把遺詔交給皇後開始,他們這一世,就注定了,只能是仇人。
呵…。
她竟然,是皇帝的……仇人!
那麼……
她忍不住心慌,掙扎著站起來,抓住他,驚慌失措︰「誠王呢?你把他怎麼了?」
聞言,他似發了狂一般,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至面前。他真是,氣極了︰「誠王,誠王。你就知道他!你心里眼里,就只容得下他!你從來,只擔心他一人!」
他的力氣,真大啊。
她甚至覺得,她的手臂,下一秒,就會被他捏碎。
心里的痛,和恨,排山倒海迎面撲來,他如瘋了般怒吼︰「我恨你,恨你們!恨不得你們都死!」
「不……不要。他根本,沒有辦法跟你爭,他只是,一個殘廢,你放過他,好不好?」她語無倫次地求著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心軟,但是,她沒有辦法。
她一定,要救,他。
不知道何時,眼前的他,竟有些朦朧,哽咽著︰「是我,是我將遺詔給了皇後,是我,害死了你的母妃。你要報仇,沖我來。求求你,放過他,好不好?」
看著她為了他,哭著,低聲下氣的求他。
真恨啊!
「我為何,要放過他?」他狠狠地看著她,語氣不善,「他與皇後合謀,意圖謀朝篡位。」
不!
這個無賴,他又要將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到他的身上,冤枉他,進而,處罰他。
「你說他們謀朝篡位,那麼你呢?文武百官前的那份遺詔,難道就是真的?」她盯著他手上的遺詔,反問,「難道,你就不是謀朝篡位?」
「好,好!長本事了。」他真是,氣得不輕。
她也不想想,他偽造遺詔,還不是因為,她不交出遺詔?
他轉身,朝門外走去︰「朕現在,就去執行先皇的遺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