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想都沒想,就撲上去,從身後抱住他的腰,哽咽出聲,「你放過他吧。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過他?」
她從來,視他如狼似虎,唯恐,避之不及。
如今,為了他,卻主動撲上來,抱他……
猛然轉身,掠她在眼前,雙目赤紅,渾身,散發著陰霾的狠戾,咬牙開口︰「除非你死!」
心頭一空,呵,終于,說出來了。
他的母妃,因她而死,他如何,放得過她?
她的族人,滅于他手,而她,卻無力復仇,唯有,以死謝罪。
從看到那封遺詔第一眼開始,她就,抱定了必死的決心。
如今她死,能換誠王一命……
她瞧著他,頹然一笑,輕啟薄唇︰「好。」
「你!」他又怒了,心里燃燒著熊熊大火,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琥珀色的眼眸散發著狂狷冷魅的光芒,「好,我成全你!」
「呃…」真疼啊,心口,憋悶得難受不已。
虞兮忍不住擰眉,本能地掙扎,雙手抓住他鉗住她的手,想扳開他。
只是,活著,又能怎樣?
她再不可能走出皇宮,亦沒有辦法,替族人報仇。
活著,只能是,生不如死。
就這樣吧……
雙手,慢慢松開,垂了下去,輕輕閉上眼楮,一臉平靜地迎著他。
下手吧,不要猶豫……
腦海中,一片空白,思緒,越飛越遠。
她竟然,願意為了他,死?!
心里的怒意膨脹開來,雙目赤紅,他真恨不得……
只是……
到了此時,他亦沒有辦法,看著她死。
終是,松了手。
恨她,更恨,自己。
「咳…咳咳……」她猛然跌倒在地,空氣瞬間充滿了胸膛,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本能,大口呼吸。
耳邊,傳來他格格的咬牙聲︰「想死?沒那麼容易,要你死,我有更好的辦法!」
他跌跌撞撞出了門,一刻,也不敢呆下去。
再呆下去,他真怕自己,一狠心,殺了她。
然後,再來,後悔。
虞兮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他說,他是他的仇人。
他說,除非她死!
既然,他認定了,是她害死了他的母妃。
既然,她早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又何必苟殘延喘?
死,對他,對他,抑或是對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種解月兌?
她記得,那一次,三皇子謀反,他亦說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也許,他不僅是個孝子,亦是,好兄弟。
誠王,是他的兄弟。
他如今為難他,不過是,因為她,不過是,因為姚貴妃的死。
也許,沒有她。
他們,仍是,手足兄弟。
打開箱子,拿出,壓在箱底,臨行前母妃給她的三丈白綾。
一揚手,白綾便穿過橫梁,飄逸地掛下來,輕輕擺動。
踏上矮凳,伸手,抓住白綾,緩緩地,在眼前,打了死結,輕輕地,將下額放上去。
深吸了一口氣,咬牙,踢倒了凳子。
往事,一件件浮上心頭。
猶記得,當年天山溫泉台,她初登高台,一曲天外飛仙,名動天下,進而,與他定親。
猶記得,她一入東元,那個仙人般俊逸的男子,每每總是救她于危難之中。原來,他,亦是他。
猶記得,他眉眼含情,輕撫她的臉頰,溫言如玉承諾,他想讓她照顧,只想,將她寵壞。
腦子里騰然跳出那個神出鬼沒,如影隨形的身影,陰霾著臉咬牙在她耳邊低語,這輩子,你只能,是本皇子的……
不,她,不要記得他!
如果,有下輩子,她,一定不要,遇上他!
意識慢慢地糊涂起來。
恍惚中,房門被一腳踢開,有人大聲叫她︰「虞兮!」
只覺,渾身一輕,她便落入了,一個寬大的懷抱。
真溫暖啊!
真想,一睡不醒。
可是,是誰,在耳邊低語,是誰,在不停地吵?
如果,他沒有想起,遺詔還在她房里。
如果,他沒有回來……
他猛然閉眼,收緊雙臂,緊緊抱她在懷,渾身因害怕而顫抖著,連聲音,也忍不住打顫︰「不……不準你死!」
她本能地呼吸,卻又因為喉嚨的干澀,咳嗽不止。
眼眸半眯間,他焦急的神色,盡落眼底……
瘋了麼?
竟然,連死了,也逃不出他行如鬼魅的追蹤。
他,已經是她心里,難以磨滅的陰影。
呵,那又如何?
反正,她已經死了。
一碗孟婆湯,定能讓她忘了他。
從此,他們,形同陌路。
用力,將湯汁吞進肚里,嘴角,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她終于,解月兌了。
……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隱約听見瓷器踫撞的聲音,然後,有冰冷的東西撥開她的唇,將湯汁喂進她的嘴里來。
她吃了一驚,不是已經喝過孟婆湯了麼?
緊咬著牙,湯汁,便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宮女轉過身,跪在地上,顫巍巍回道︰「聖上,喂不進去。」
他接過碗,揮退了宮女,取了絲帕,伸手,擦去她嘴角的藥汁,看著她蒼白的臉頰,忍不住,輕嘆一聲。
太醫說,她窒息太久,心脈受損,若是喂不進藥,恐怕……
可是,兩個時辰前,她明明吞了下去。
怎麼,現在又……
他的心,猛然收緊,不自覺,顫抖起來。
仰頭,將藥喝進口中,伸手,捏住她的下額,低頭,含住她的唇,舌尖,輕車熟路撬開她的貝齒,一點一點,將藥汁,渡進她的口中。
好苦。
她忍不住,擰緊眉頭,伸舌,想擋住苦汁的源頭,卻與他,糾纏不休。
他忍不住,靠近了她,與她唇舌相依,甘苦似甜,纏綿不止……
霸道而熟悉的氣息,緊緊包圍著她,難道,竟然連死,也擺月兌不了他麼?
心下一驚,指尖微顫,她猛然,睜開雙眼,印入眼簾的,是他放大了的俊臉。
他怔在當場,露出驚愕的神色,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不已,雙手,撐在她身側,僵直著身子。
他靠她如此的近,她忍不住顫栗起來,伸手,欲推開他。渾身,卻是一點力氣也沒有,推了幾次,他依舊,一動不動。
她喘著粗氣,瞧著他︰「你不是說,除非我死?又怎麼要,救我?」
他明明要她死,卻又要來救她。
她真是,看不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