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訌很可怕,也很可悲,而從寫文的角度就可看出,就像我在這章更新里說的︰往往一個觀念的不同,就能讓這些漢人怒目相對,甚至同室操戈,真是可悲可嘆。所以,諸位有意見可以提,但千萬不要動粗、動怒……而且,要求同存異,否則你憑什麼要別人听你的?說到底,只要能做到求同存異,也就真和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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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從不畏懼挑戰,一個奴隸出身的人,曾經失去一切,也就不會在乎從頭開始。
現在,明顯有一個隱藏在暗中的敵人在破壞著他的計劃。難道真如謀士張賓所言,是王浚那邊已經派人和他接觸了麼?單獨的一只獨狼並不可怕,可如果讓王浚和劉琨這兩只獨狼聯合起來,變成了狼群,那麼就算他石勒是匈奴漢國的猛虎,也要避讓三分。
想那晉朝國土,漢家江山,能人異士何其之多,為何今日會落得四分五裂、任人宰割的局面,還不就是因為互相內訌攻擊造成的,如果他們能齊心協力,共同對外,又有哪個異族會是他們的對手?
數千萬人口,幾十萬雄兵,可惜都空自消耗在內訌里,往往一個觀念的不同,就能讓這些漢人怒目相對,甚至同室操戈,真是可悲可嘆。
石勒搖搖頭,晉朝內訌對于他們這些胡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又為他們操的哪門子心。
不過,總沒有空穴來風的事情,既然自己安排在劉琨那邊的眼線能送來這樣的情報,那說明的確有人已經注意到了自己的動作,可別被這些人破壞了自己驅狼吞虎的計劃才好。
想到這里,石勒叫來了手下,吩咐幾句,那親信立刻轉身離開。
布置完這些,石勒端起了面前案幾上的酒杯,杯內是上好的西域葡萄酒,石勒奴隸出身,成為一方諸侯後也嚴于律己,不近美色,也不濫殺罔顧,對漢人屬下也是盡顯寬厚,這才引得四方豪杰投靠。
他唯一嗜好的也就是這美酒。
正淺酌間,屋外忽然有人大喊︰「大將軍,夔安將軍求見。」
夔安,石勒手下十八騎之一,隨石勒一起在青州的茌平起兵,驍勇善戰,有勇有謀,地位僅在十八騎之首的王陽之下。
石勒見是夔安求見,立刻招呼一聲,叫人請其進來。
夔安進來來,沖石勒一拱手,正要跪拜,石勒卻一揮手,讓其在幾案下跪坐,又遞給他一杯美酒,笑看著他︰「將軍,有什麼喜訊要告訴我。」
夔安一直領兵在外,這半年才被石勒調回身邊,任鎮軍將軍兼左司馬,負責軍內的軍事調度、部署,很得石勒信任。
夔安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砸吧一下嘴︰「夔安是有消息告訴主公,但希望主公能容我講完。」
石勒聞言,看了左右一眼,屋內的侍女和親衛立刻倒退著小跑出去。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
石勒收了臉上的笑意,此刻他一向平靜的內心也忍不住起了一絲波瀾,難道是呼延莫……
「呼延莫他們完了,只跑回一個小校,而且他跑回來後就不治身亡,不過他臨死前我已經親自問過,他們都是在章武郡內遇襲的,襲擊者的身份尚不清楚,但可以判斷的是,東西已經落在了那些人手里。」
石勒听了夔安的匯報,臉色一冷,轉眼卻笑了出來︰「呵呵,很好,呼延莫不是總號稱有萬夫不擋之勇麼?什麼人如此勇武能殺了他和我手下五百精騎?王浚的手下若無一軍之兵,恐怕都攔截不下吧?上次汲臨(汲桑之子)他們的那批人馬說是被彰武縣的狗官所害,那麼今天呢?這狗官的實力未免太強大了些吧?那些漢婦兒若不是用陰謀詭計,怕沒有辦法殺我高貴的健兒吧?」
臉上帶著盈盈笑意,一變自言自語,一邊大手不斷用力,手中青銅的酒杯竟然被慢慢捏扁。
夔安看著自己主公臉上的笑意,一直跟隨石勒左右的他,怎麼能不知道自己的主公現在正在憤怒的頂點。
是啊,誰能想到,在石勒和王浚兩軍交戰,幽州後方空虛的時候,呼延莫和五百名石勒的精騎親衛,竟然會被莫名而來的敵人全殲在荒郊野外,這簡直是十八騎的恥辱,是石勒主公的恥辱。
石勒可以不在乎這暗中對手的強大,但卻不能容忍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對他的尊嚴進行挑戰。
「主公,某願親率人馬再去章武,相信那些人不會走遠;如果真是那彰武縣所為,某一定屠滅他全境人馬來見主公。」夔安一拱手。
石勒擺擺手︰「不走遠?不走遠難道等我石勒親自帶兵去征討麼?至于那彰武縣的狗官,我不信他有這麼大本事了,一定是有別人。」
石勒冷笑一聲,又道︰「去把張先生請來,我有事情問他。」
「是。」夔安放下酒杯,慢慢退下,心里卻有一絲難過。
張賓,那個漢人,那個本是晉人的漢人,漢人可是被石勒稱之為奴僕下才的東西,如今那人卻已經是參軍都尉,領記室,官餃僅次于他的司馬之職,而專居中總事的實權,更是分取了他夔安大半的權利,甚至隱隱有鉗制他的感覺。
一個漢人的地位竟然已經在自己這些跟隨主公騎兵的十八健兒之上,這是為什麼?
夔安有頭腦,但並不等于他有氣度,作為純正的羯族胡人,他和石勒一樣對漢人萬分仇恨,但又沒有石勒那般的王者胸懷,難免會嫉恨張賓這樣的後來者。
兩族的矛盾本來就不可調諧,就算張賓忍讓、石勒壓制,但在軍中,漢人和胡人間的關系卻始終暗流涌動。
夔安真的不理解,石勒為什麼對大多數漢人都那麼殘酷無情,卻偏偏要信任張賓,甚至還按照張賓的建議成立了一個什麼「火鶴營」,說是為了更好的深入敵後。
就說那年初趁石勒征討幽州,叛逃的冉瞻,若不是張賓進言,以夔安為首的胡人早就想除掉這樣一個祖輩上殺害他們胡人無數的禍害,可是自己的主公偏偏听信張賓,說什麼要千金買骨,要讓天下英雄見識到石勒大王的寬厚。
就算冉瞻叛逃後,張賓還振振有詞︰「蜀漢諸葛尚能七擒七縱蠻王孟獲,最終平定南蠻之地,石勒主公當有此胸懷。」
這些話在夔安看來,都是狡辯掩飾,但石勒主公卻偏偏相信。
而且,火鶴營那般人馬的裝備、待遇甚至高出普通胡人騎士許多,夔安也承認,那些漢人的功夫比胡人還胡人。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夔安才更對張賓為首的漢臣勢力更起提防,對方有計謀有實權也就罷了,若還掌握住這樣一個強大的軍力,未來該如何控制?
但夔安不是意氣用事的家伙,盡管不理解,卻依然忠心執行石勒的命令,否則石勒也不會如此重用他。
夔安來到張賓的住所,張賓似乎早有準備,已經穿戴好常服,跪坐在廳堂里。
夔安心下一愣,暗嘆這張賓不愧被人稱為先知先覺,面色卻是微笑如春花︰「張大人,主公有請,對了,主公現在正在氣頭上,大人一定要小心一些。」
張賓起身清咳幾聲,他現在的身體並不好,長時間的操勞、殫心竭慮,讓這個五十歲的老人迅速的衰老著。
對于夔安這種免費的提醒,張賓卻是微微頷首,隨手拿起身旁一副竹簡,隨夔安上車往石勒的宮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