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稱王 第二卷,謀幽州 第一百零二章,拜師劉琨

作者 ︰ 飛過天空

王烈,劉琨弟子,當為蓋世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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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琨嘶吼一出,王烈和徐潤都是微微錯愕,在他們印象中溫和儒雅的劉琨卻也有如此壯懷激烈的一面。

劉琨定了定思緒,深深看了王烈一眼,忽然發現眼前的少年似乎很了解自己,那一首長詩吟出,竟然讓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

因此卻問王烈︰「這詩是你寫的麼?」

王烈忙道︰「並非我寫,是家父失蹤前所作。」

劉琨點點頭︰「此詩豪邁,卻蘊含許多對人生的感悟,而且有一種英雄落魄的感覺,想來令尊也曾是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兒,若非如此,又怎能生出你這等英武少年!」

說完,又嘆息一聲︰「王烈,我能听出你剛才所言,句句發自肺腑,但你可你知道,我劉越石少年從文,青年投戎,也曾立志做那為國建功的班定遠,自從我單騎北上並州,一路之上聚眾千人、據守晉陽,抗擊胡虜。如今,天下之人都在看我,我若如你所言,為求自保,為不得罪王彭祖而放棄中山,為將來的高官厚祿而投靠江左,那麼晉陽百姓如何看我?京都朝堂之上如何議論我?王彭祖為人雄心壯志,我今日讓他一馬,來日他還會咄咄逼人;瑯琊王……江左哪位更是野心不小,我若任他們如此做大,或者從逆行之,將來若他們對我大晉做出什麼人神共憤之事,難道我就對得起大家麼?」

說完,看向徐潤︰「都說我寵愛阿潤,不納忠言,可誰知我的痛楚?我之半生,為國為民,卻屢遭人詆毀,手下將士用心、剛猛,親族更望我能成為國之棟梁,光宗耀祖,盼我帶領他們努力向前。可是誰有真心體貼于我,知我內心?小子你說我棋力剛猛,可我若不剛猛,又怎能在這百戰之地存活?想來,這世上卻唯有阿潤體貼我心,如今,你也勉強算是一個……」

徐潤身子一震,第一次他發現,原來眼前這個男子是這樣的在意他,而他一直以為自己不過是一玩物……

人心莫過于真,就算那狼子野心的狂徒,也有自己在乎的事情。這一刻,徐潤忽然明悟許多。

想到這里,徐潤忽然拜倒在地︰「大人,王小郎君雖然言語唐突,但我听他所言皆是為大人著想,大人請三思而行,切莫為了意氣遺憾終生。若大人將來不想再理這俗物,潤願陪大人歸隱山林,撫琴手談。」

王烈看著眼前兩個男子,忽然覺得有些悲哀,人生大抵如此,你在做的並不是你想要做的,你是在為別人而活,不管你是英雄亦或凡夫,其實只要能做好自己就已經是莫大的幸福。

至于留在史書上的那些只言片語、甚至長篇累牘,卻往往都是別人對你的感觀,你自己的真心卻已經被湮滅在時間的長河中。

王烈想了想,本來有些東西他是準備用作最後的交換條件的,但見劉琨如此,卻毅然道︰「大人若是擔心晉陽上下,或者您手下軍民不解你放棄中山的苦境,我可以為大人解憂,送大人一件利器。」

劉琨看著王烈,詫異道︰「此話怎講?」

「民心之大不過溫飽有依,平安終老,現在北地大旱,我看晉陽城內也頗缺糧草,我送大人三萬石糧草,三十萬頭肥羊,大人以此惠民,何愁民心不得?民心既得,手下諸將也可安撫壓制,然後大人再從中山撤出,讓與王彭祖,有他與大人齊心抗胡,並州無憂。」

劉琨看著王烈,眼前少年目光清澈,毫不猶豫的對視著自己︰「他真的很像士稚,豪爽如斯,慷慨如斯,了解自己如斯……」

祖逖寡言,然一諾千金;眼前少年,雖言語激烈,但天性莫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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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里去弄來的這麼多糧草物資?」劉琨問。

王烈笑了笑︰「我正要給大人引見一人,此人乃是西域車師後部來的使者,他仰慕大人風采,願意獻上這些。」

劉琨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小子,到會說話,我不信我名聲可達西域。說吧,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要求我,然後被你誆騙了這許多物資。」

王烈有些尷尬,一咧嘴︰「大人明鑒。」

劉琨搖搖頭,這樣一看,王烈又和自己的兄弟祖逖相差甚遠,祖逖卻是不會這般機巧靈活。

不過,這一點卻又有些謝幼輿的內秀。

「幼輿收得好學生,可惜自己已經四十有一,一身才干也不遜色任何一人,至今卻唯有士稚和阿潤兩個知音,自己的兒子劉群、劉遵都太過迂腐,卻無人可以傳承平生所學。」

劉琨看向王烈的目光越來越柔和,再無初見的淡漠︰「阿烈你也是士族出身吧?」

王烈搖搖頭︰「我不是士族,父母都是普通百姓。」

劉琨暗嘆可惜,卻忽然道︰「不對啊,阿烈,令尊那首詩絕非尋常百姓可得,難道他沒有告訴你他的出身?而且看你言談也是有文才的,莫不是幼輿老弟教導?」

「烈並非謝大人高足,是烈欺瞞了大人,請大人責罰。」王烈拜倒在地。

這一刻,他對劉琨再無隱瞞,他不怕劉琨動怒,就算動怒,也是他應該得到的教訓。

「你起來吧!」劉琨搖搖頭。

心下對王烈這句謊言卻是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道︰「你這小子,膽大至此,若被謝幼輿知道你假冒他的弟子,你可知道是什麼後果?而且就算幼輿忠厚,不與你計較,那些迂腐之人也會說你不遵禮教,對你口誅筆伐。」

王烈看著劉琨眼中帶著關切的目光,心下感動,卻道︰「烈行事只求無愧于良心,至于其他人的流言蜚語,大人您又何嘗沒有經受過?而且,有今日您一句肯定,我也就無怨無悔了。」

劉琨無奈苦笑︰「你小子,就是會說話。」

徐潤卻笑道︰「阿烈少年英武,言談舉止都非尋常少年可比,若不是謝大人所教導,那這一身所學定是來自令尊,都說觀其言,聞其身,想來令尊也非尋常百姓才對?」

劉琨點點頭︰「自永嘉之亂,門閥南渡,很多家族不肯南去,卻都流落隱居起來,我看阿烈這一身文韜武略,也非常人所能教導出的。」

王烈听他們這樣一說,卻是一愣,他以前不是沒有想過父母的出身,但他也曾問過兩次,父母卻都避而不談,只說讓他好好做人。

見父母似有隱言苦衷,王烈也不能追問。為人子女,豈能挑剔父母的身世?而且父親又是突然失蹤,母親臨去前也是不肯明言,生怕自己有意外一般,現在想想,到的確可能不是尋常人家。

至少尋常百姓不會有父親那般的眼光和氣度,更不會有那樣的駿馬,母親雖自稱大戶家的奴婢,但從小教自己識字念書,卻不遜色于日後他在縣城遇到的教書先生。

這種猶豫思索的神色落在劉琨和徐潤的眼里,卻更認定他們說中了王烈的心思。

劉琨轉念想了想,看著眼前長身玉立,身姿挺拔高大的少年,見他也用清澈的目光看著自己,心下做出一個決定︰「阿烈,你既然不是幼輿的弟子,可願拜我為師!」

「拜師?拜劉琨為師!」鎮定如王烈,此刻也覺得腦袋嗡了一下。

劉琨,就算他後來因為自身的缺點而引致兵敗、身亡,可哪一段史書上不將其列為忠肝義膽的人杰?

拜這樣一個青史留名的英雄為師,王烈日後的資歷拿出去,足可以讓許多士族門閥高看一眼。更何況,王烈本身就對劉琨極其敬仰,對于拜他為師,卻是心甘情願。

想到這點,王烈哪還猶豫,當即拜倒︰「恩師在上,請受王烈一拜。」

說完連叩三個響頭,也許將來王烈在擁有實力後,可以不在乎什麼士族門閥,可以奮起反抗強權,但絕對不會不尊重自己的恩師。天地親師,上敬天地自然,下敬父母師長。

劉琨眼見王烈如此,眼角都掛上了笑意,只覺得這是自己這些年胸懷最舒暢的一日︰「好,好,好,阿烈今年到底多大了?」

王烈恭恭敬敬回道︰「回師資,我馬上十八之齡了。」

「嗯,還有兩年才及弱冠,卻真是年輕有為啊,為師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京都與一幫舊友戲耍,只知道曲水流觴、攀比斗富,實在是荒唐的很,直到後來遇到士稚,才醒悟人生苦短,這才奮發圖強,有了今日的些許成就。」

王烈忙道︰「師資謙虛了,烈至不惑之年能有師資一半的成就就可以了。」

劉琨一听,不悅道︰「胡說!我劉琨的弟子豈能就這麼點志氣?你要比為師強,雖然你現在身世不明,但為師堅信你不是那平常子弟,而且就算你出身卑微,為師也會在你加冠後為你尋一個好的出身!我劉琨的弟子,當如那中流擊楫、慷慨高歌的祖士稚一般,為那蓋世人杰!」

「我劉琨的弟子,當如祖逖一般,為蓋世人杰!」王烈反復咀嚼著這句話,一時間心頭熱血澎湃,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劉琨的體內還在燃燒這樣的漏點,自己既然身為這個當世人杰的偉男子的弟子,又怎可以丟他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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