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稱王 第二卷,謀幽州 第三百二十章,一路熱血一路歌(1)

作者 ︰ 飛過天空

決戰開始,石勒啊石勒,讓他怎麼死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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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幾日前,大晉揚州建康城,一座普通的車馬客棧內。

因為建康城陸路、水路皆可通,乃是南北通衢的要沖,所以每日里出入城池的人口數以萬計,整個城內更有常駐人口二十余萬戶,乃是一個有著近七十萬人口的大城市。

而在這座城市中,如這樣一個普通的車馬店還有很多。

如今,在這車馬店某一座單獨的院落里,兩個男子卻正商討著日後足矣影響天下的大事。

「我家主公對王將軍仰慕的很呢。」那車隊李老板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打算,直接就說破了令狐艾的身份。

令狐艾的心跳頓時下意識的加快了幾分,手掌更是慢慢攥到了一起。

而賀葆和王任更是模向懷中,手指已經悄悄扣住了精鋼的手弩。

只待令狐艾一聲令下,或者這個李老板有哪里不對就擒拿住他。

令狐艾猶豫了下,卻忽然一擺手,瀟灑笑道︰「敢問這位李老板是李仲俊手下的哪一位賢達?」

李仲俊,氐人李雄是也,盤踞在益州,早已經建國稱王,國號大成(後改為成漢)。

見令狐艾這般說話,那李老板聞言一愣,片刻道︰「人都說王烈手下的令狐艾表面貪財不義,實際上是王烈的心月復智囊,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小可不才,乃是大成王雄麾下太宰李國。」

「李國?李特的外甥,成王李雄的表弟……」令狐艾臉上笑意更濃,心下卻泛起了嘀咕。

令狐艾身為士子,前些年雖落魄,但也是一直關心天下大事,對這些一方霸主也多有了解。

那李雄雖流民出身,但雄才霸略,自不必說。而這個自稱李國的商隊老板,如果沒有虛假的話,卻也是一方豪強。

這李國今日身份雖高,但不過是材官出身,可別看他這職位里帶個官字,但「材官」其實就是西晉預備役士兵的統稱。

也就是說這李國其實是個地方民兵出身,但卻有一股悍勇和舍得的氣勢跟隨自己的舅父李特造反,又擁立李雄為王有功,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所以說,令狐艾一點不會因為他出身卑微而看不起他,甚至對他更加提防。

能從低位爬上高位,還穩坐泰山的人無一不是心**面,會審時度勢的聰明人,而和聰明人打交道就要加著幾分小心。

至于李國這個太宰的名頭,卻與古代主管典籍,統帥百官的太宰有所不同,其實就是太師。

因為晉朝時為了避諱司馬師的名號,改太師為太宰。

所以,這李國就是大成國的太師,位在三公;雖然這個名號在晉朝已經沒什麼實權,但卻是至高榮譽的象征,最主要的是李國雖出身

低微,但實際才干並不遜色,乃是李雄的心月復肱骨。

令狐艾心下暗嘆李雄舍得本錢,竟然把自己的肱骨心月復派來建康,難道這位佔據了益州的氐人想要勾連司馬睿或者王敦麼?

而且看這李國和那守門軍官的熟悉程度,明顯不是第一次來建康了,也就是說,這李雄卻和王烈一樣,都是借著行商的名義,將情報的觸角延伸到了各地。

只是王烈的商隊首領本身就是商人岑言,背後也只是個情報頭子白文和費辰來打理。

而李雄竟然用三公之一的李國直接充當情報頭子,這個情報頭子竟然還四處跟隨商隊行走,也不怕遭遇意外,膽子也的確大了些。

如此看,這李雄的心思絕對不可小覷

但李國不怕,令狐艾自然也不會示弱,卻故意滿臉懷疑的看著李國,上下打量,仿佛對面坐著的是個騙子。

見令狐艾這副神色,李國又好氣又好笑,似乎為了消除令狐艾的懷疑,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方印信,笑道︰「元止先生難道在懷疑我的身份?也是,我現在已經不是當日的材官了,怎麼也是大王的太宰了,這樣跟隨商隊行走,的確會讓您懷疑。請看,這是我的印信,絕非假冒。」

李國這番毫不掩飾自己出身,又自我解嘲的話顯得他心胸頗為大度,反而叫令狐艾三人生出幾分好感,也沖淡了幾人緊張的氣氛。

令狐艾干笑一聲道︰「李太宰客氣了,我怎麼會不相信你……」

說著,卻是一把接過那印信,反復端詳半天,才又還了回去,然後臉不紅、心不跳的解釋道︰「這印信竟然是黃金做的,成王到底是佔據了天府之國,經濟繁庶,我主公的印信不過是青銅的……對了,敢問李兄你何時看出我們的身份來?又為什麼不和那守門的說飾住那種卓爾不群的風采?所以我很快就看出了您的身份,至于你問我為何不說破?說破這些對我有好處麼,破?」

李國見他這副憊懶模樣,無奈搖頭苦笑,卻拱手說道︰「元止先生龍行虎步,雖易容化妝,但豈能掩何況我還要和元止先生做一筆好買賣呢。」

令狐艾聞言,暗自感嘆,這李國也算是一方大員,說起話來竟然是阿諛之詞不斷,比自己更甚幾分,不過兩個人都是那種厚臉皮的人,也都不會去揭穿對方,反而是微笑不已,連連點頭,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樣。

但他這話真真假假,令狐艾自是不肯全信,只是矜持道︰「李大人謬贊了,我這種小把戲自然瞞不過大人,不過既然大人您是明白人,就請直說今日叫我等來的用意吧。」

李國笑道︰「其實很簡單,就是想在王大人與陶大人那份盟約上,再加上一個名字。」

令狐艾一听,開始裝糊涂︰

「什麼名字,什麼盟約?」

李國笑道︰「自然是與陶士行簽訂的那份盟約,上邊加上我家主公李仲俊的名字。」

令狐艾一听,皺眉道︰「李大人是在和我說笑麼,為盟這種事情是需要細細商討的,不是你說加上一個名字就可以的,而且回去後主公那里我也不好交代。」

李國道︰「元止先生,明人不說暗話,你既然代表你家主公來,你家主公就一定會給你全權處理一切的權利,而我也可以代表我家主公答應你的條件。更何況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種事情哪有拖延細談的時間?您別忘記了,我們如今可是身在虎穴,尤其是令狐大人你,多少人把你和你身上那份盟約當寶貝呢。」

令狐艾聞言,不屑道︰「李大人,您這是在威脅我麼?既然李大人有誠意,為什麼非要到了城內才談,這一路上風輕雲淡,四下里又無人打攪,豈不是正好耐心談此事?」

令狐艾直白至此,李國聞言,面現尷尬。

的確,他之所以選擇進入建康城後才說破這些,雖然不是想威逼令狐艾,但心底未免沒有利用眼前的形勢來促使令狐艾著急,從而答應自己的條件的心思。

至于在野外,李國自認如果和令狐艾翻臉,那賀葆和王任一心保護令狐艾遁走,他這邊沒有能力能阻攔。

就算暗中下手也幾乎沒有可能,狂瀾禁衛出身的賀葆和王任,行事最為謹慎,就連宿營時的吃喝都要反復檢驗,而且睡覺時必然有一人是清醒放哨的。

這也讓李國一路上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哪里做的不對,引起這個奸猾如狐狸一般的人的誤會,那樣他的任務就完不成了。

更何況他的本意也不是要和令狐艾翻臉,他需要的是合作。

哪想到令狐艾機敏至此,竟然一語就道破他的心思,讓李國多少有些尷尬。

不過李國也是自幼在塵世里模爬滾打出來的性格,不是那種紙上談兵的世家子,當年為材官時,被人肆意取笑欺壓都忍受過來,何況是被人說破這種事。

李國卻是勉強笑笑道︰「元止先生說笑了,我哪里敢威脅您,若真是威脅,我回獨自見你麼?我是真心代表我家主公與你商談合作事宜。」

當官不打笑臉,對方客客氣氣,令狐艾也整了整衣衫,端坐在席子上,問道︰「敢問太宰大人,想從我這里取得什麼?」

令狐艾這話問的很直接,他也不想和李國兜圈子,既然他想合作,所謂無利不起早,那李雄一代梟雄,肯定不是大發善心,要兵出益州,救助狂瀾軍于水火中,應該也不會是想要助自己早日返回北地。

李國一听,撫掌大笑︰「令狐兄快人快語,我很喜歡」

令狐艾卻是自己給自己倒了杯

茶水,喝了一口道︰「說吧,價錢合理我就答應了。」

那神態那姿勢就和個青樓里的紅牌,等客人以出好價錢就回說︰「客官,今晚我時您的人,哦,您千萬別把我當人……」

這副yin賤~神情看得賀葆和王任一陣翻白眼,令狐艾若是紅牌,他們豈不是龜奴。

李國卻是不以為意,從底層爬上來的官吏也許更貪心也許目光短淺,但他們有一個好處,就是更務實,也更講究實際,既然令狐艾讓他開價,就說明已經有了松動。

李國此刻索性盤腿坐在了席子上,身子半靠在幾案上,臉上也滿是市儈的笑容,這樣子也是一個商家多過一個小朝廷的三公。

然後伸出手指道︰「其實很簡單,我們要的不多,王將軍給了陶士行什麼,就給我們一倍的東西就可以了。」

令狐艾听了,大怒︰「李太宰,你不覺得你家主公太貪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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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王烈和石勒決戰的當日,一大早天剛微亮,就埋鍋造飯。太陽一出,石勒已經率領匈奴漢國大軍拔營啟程,誓要在這一日尋到王烈決戰。

很快,一個時辰後,匈奴漢國的斥候就在距離石勒大營前方四十余里處發現了大批人馬剛剛駐扎撤退過的痕跡,這也證實了張賓所言的王烈大軍就在附近的推測。

顯然,王烈大軍也因為昨夜的大霧耽擱,沒有能跑遠。

匈奴漢國大軍頓時士氣高漲,但又向前追擊了半個時辰,雖然前方車轍和馬蹄經過的痕跡越來越明顯,路邊甚至已經出現了大量新鮮的馬糞,但卻始終不見狂瀾軍一人一騎的影子。

「王烈小兒,如此貪心,難道還想引我大軍深入,憑借他那點人馬吃掉我們麼?」石勒不屑道。

在他看來,王烈之所以現在還不肯明面與自己對決,而是選擇奔逃,引匈奴漢國大軍深入,就是為了能行使奸計。

張賓笑道︰「王烈現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把我們引入掘鯉澱深處,妄圖用這迷宮一樣的蘆葦蕩拖垮我們大軍;如果真再給他兩天機會也許真能讓我軍松懈疲倦,奸計得逞;可是今日我軍已經追擊上了他們,必然能在午後追擊上他們的主力,主公你也一定能一戰擒下王烈,揚我軍威名不過,為了防止王烈賊子用計,使我大軍徒增損失,臣建議還是應該讓前軍擴大搜索範圍,不給對方機會。」

石勒听了深以為然,再次申令全軍︰「全軍小心前進,一旦發現敵軍立刻通知中軍,有抓住王烈者,將萬金,增三萬食邑」

為了不耽誤時間,石勒甚至取消了大軍的午飯時間,一路狂奔,因為前邊的斥候已經發出消息,能夠看見人馬奔騰的煙霧與旌旗了。

用那些斥候的話講,敵人現在已經是狼狽逃竄,毫無戰意,只等待大軍上前屠殺一般。

如此一來,更刺激的匈奴漢國中軍加快了行軍速度。

誰不想痛打落水狗,立下這蓋世功勞。

又追擊出一個時辰,終于在午時一刻,石勒大軍的前鋒遭遇到了狂瀾軍後隊。

戰斗在沒有絲毫對話,只有聲聲吼叫咒罵聲中就拉開了帷幕。

狂瀾軍的後隊本是一隊三百余輛輜車組成的隊伍,押車的只有一隊一百五十人的狂瀾軍騎士和數百名民夫,但一見石勒大軍殺來,押送輜車狂瀾軍騎士和民夫頓時四散逃竄,把輜車全部扔給了敵軍。

這些前軍一看敵人如此,卻是哈哈帶笑,看來這些敵人已經完全被下破了膽子,根本毫無抵抗的勇氣。

隨後,匈奴漢國騎士一見這些輜車上堆放的糧草和物資,旌旗、戰鼓,甚至還有數車拉的木頭箱子,劈開箱子後卻是一箱箱的銅錢,估計是狂瀾軍用做軍餉犒軍之用,如今都白白便宜了他們。

這些匈奴漢國騎士體內強盜的血液頓時被完全激發出來,也不去追擊那些民夫,開始下馬哄搶物資。

為了能在別人之前,或者說中軍大隊人馬趕上來前,多搶得一分銀錢,這些匈奴漢國的騎士此時大部分都已經下了戰馬,用手抓,用背囊裝,甚至月兌下衣服打上死扣,拼命往里邊裝錢。

有些甚至因為某件價值較大的戰利品爭斗起來,就連那帶隊的都尉也彈壓不住,後來干脆也指揮起自己的親衛,參與到搶劫中去。

就在這些匈奴漢國騎士搶劫大業進行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從附近的蘆葦蕩中,忽然殺出一隊約千余人的狂瀾軍騎兵,

因此,狂瀾軍騎兵一沖出來,這些匈奴漢國其實立刻被沖殺個措手不及,有些人甚至還來不及抬頭,就已經身首異處。

那個都尉也在第一時間就被狂瀾軍砍死在當場。

數千人的匈奴漢國前鋒騎軍竟然被一千狂瀾軍輕騎殺得四散奔逃。

不過,很快敵軍就醒悟過來,貪婪的強盜在同伴犧牲爭取到的時間內,又翻身上馬,提刀變回了戰士,隨後又有數千匈奴漢國騎軍趕到,匯合成足有五千人的先鋒,與狂瀾軍的千人騎軍戰在一起。

此刻,雖然被敵人團團包圍,每個狂瀾軍士兵最少都要對抗五名以上的敵人,但這些狂瀾軍騎士似乎已經不想再繼續奔逃,始終死戰不退。

喊殺聲,劈砍聲,不斷響起,而在這過程中,一個接一個的狂瀾軍士兵落馬戰死。

千余人的狂瀾軍騎軍,連帶隊的軍主在內,無一後退,全部死戰到底,一刻鐘的時間里,在敵人優勢兵力的圍剿下,全部戰死在沙場,而石勒大軍此刻也付出了兩千

余人的傷亡。

平均每一分鐘,就有將近兩百上受傷或者戰死;每一息間,就有三、四條生命隕落。

兩刻鐘後,石勒趕到戰場,此刻戰場上已經是遍地死尸,有些尸體甚至都已經完全糾纏在一起,分不出敵我,這一場戰斗雖只是前鋒的突然遭遇交鋒,但足見剛剛的戰斗之激烈。

石勒一看這種情況,卻不怒反喜,喝道︰「王烈小兒一定就在前方,否則這些士兵斷不會如此死戰不退」

眾將也都深以為然,立刻嘶吼著,沖向前方。

石勒怒吼一聲︰「全軍突擊」

千軍萬馬頓時如聞到了蜂蜜的蟻群一般,呼啦啦向前方沖去,這一刻什麼理智都被丟在了腦後,唯有敵人的慘叫和那些即將到手的財富才能讓他們安心。

那些戰死的士兵,不論是狂瀾軍的士兵還是匈奴漢國的士兵,頃刻間就成為了這滾滾鐵蹄下的肉泥。

而那一千戰死的狂瀾軍士兵,甚至也許在後世不會有幾人記得他們的名字,甚至很多人根本就連名字都沒有流傳下來,但那灑在枯黃蘆葦上的熱血卻見證了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在不屈中奮起的軌跡。

如哀傷的挽歌,但更如奮發的號角,縱然是一路泣血,也不會放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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