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擒下了石勒,我投降,我歸順」
戰場上,一個身穿黃褐色戰甲的匈奴漢國騎士,一邊勒住匈奴漢國鎮東大將軍石勒,一邊高喊道。
王烈和索辰正各自從兩端各自奔向石勒,一見這種情況,頓時一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而無論是狂瀾軍士兵,還是匈奴漢國士兵看到這種情況也是愣在當場。
撕殺也在瞬間停止下來,一時間眾人都產生了一種荒謬的感覺,一個剛剛救了石勒的人,竟然轉首就要拿自己的主公換取功勞。
待看清楚情況後,王烈無奈對索辰苦笑道︰「兄弟,看來今天我們誰也不用搶了,有人近水樓台先得月,已經先下手了。」
索辰此刻氣得怪叫一聲,半天才回過味來,一帶戰馬,又沖出數步,手中的長刀一指那匈奴漢國的騎士道︰「混蛋,誰讓你投降了?你要還是個男人,就立刻放下武器,不——是放下石勒老賊,拿起你的武器,我要和你決斗」
「放下石勒,我要和你決斗——」
索辰這話喊出,王烈差點氣得笑出聲來,這小子真是個活寶,還有這麼爭搶功勞的,簡直叫敵人都笑掉大牙。
四周雙方的士兵也是一陣嘩然,那制住了石勒的匈奴漢國騎士一愣,心下暗道怎麼連投降都不允許麼?不是說狂瀾軍善待俘虜麼?
他之所以選擇投降也是臨時起意,剛剛王烈和索辰為了擒拿下石勒而表面爭搶,讓他認識到,原來只要能擒拿下自己身邊這個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的老者,就是大功一件。
也因此,借幫扶石勒的機會,他躍上了石勒的戰馬,瞬間就產生了擒住石勒的念頭,最後就演變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此刻他已經是騎虎難下,卻是死死勒住石勒,簡直拿石勒當成了護身符一般,石勒被他勒得差點斷過氣去,發出一陣咳嗽,但此時他根本是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否則一定會第一時間選擇咬舌自盡,也不受這樣的侮辱。
那個匈奴漢國騎士自然不知道石勒所想,他現在完全把這個曾經的主公當成了交換平安與富貴的條件,卻一臉惶恐道︰「大人,小的感念你們仁厚,不忿石勒殘暴,故此投降,大人明鑒啊至于與大人決斗,小人實在不敢,只求大人饒我一命,保我平安……」
索辰一听,氣得面色通紅,但眾目睽睽下他又不能做出殺人搶功的事情來。
這時,那匈奴漢國騎士身旁的另一個石勒的親衛忽然舉槍沖了過去,看樣子是想要奪回石勒。
索辰一身怒氣正沒有地方發泄,他距離那騎士不過五六步的距離,卻是縱馬一躍,暴喝一聲︰「大膽——」
話音剛落,手中長刀已經劈中了那個想要偷襲的騎士。
接著,縱馬向前,接連殺死數個有所異動的敵人,可還沒等他完全發泄出心中的郁悶,四周匈奴漢國騎士,除了少數死硬分子外,一見石勒已經被擒,由見索辰如此勇猛,猶豫片刻竟然全部下馬投降。
而正和姚怒沖對陣的郭敖,一見石勒被擒,手下紛紛下馬投降,心神激蕩下,不出四五個回合,就被姚怒沖一槍戳下戰馬,雖然只是輕傷,但也沒有了反抗的決心,束手就擒。
這邊戰場的局面順勢逆轉,而七八里的主戰場主戰場上的廝殺聲也越來越弱。
隨著石勒被擒住的消息傳遞過去,匈奴漢國大軍開始還將信將疑,但他們眼見石勒被人捆縛在一桿豎起的圓木上,立在戰車上的時候,匈奴漢國大軍徹底陷入崩潰。
尤其是那些本來拼死護衛在石勒車架旁,甚至打定決心要和自己的主公同生共死的敵軍,一听說石勒原來已經與夔安換裝,先行逃跑了。
心中更是生出一種被欺騙、跑去的感覺,頓時滿腔的忠勇化作了憤懣,有些人甚至沖向夔安,破口大罵,刀兵相向。
這種情況下,夔安身邊的士兵很快就潰散開去,而他乘坐的戰車也徹底被狂瀾軍重甲步軍包圍,夔安一見大勢已去,竟然想要拔刀自殺,那邊冉瞻早看得清楚,一個箭步竄上了戰車,把夔安直接壓在了車廂上。
而那邊掩護夔安突擊的孔豚也被北宮純敲斷了坐騎的馬腿,直接被北宮純擒住。
隨著這些首腦人物一個接一個的或戰死、或被擒,匈奴漢國的士兵徹底失去了主心骨,紛紛選擇了跪地乞降。兵敗如山倒,數萬大軍片刻之間變成了乞降的戰俘。
此戰,勝負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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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雄踞北地的王者石勒,剛剛被人當做戰利品展示,用以摧毀匈奴漢國的軍心;如今他責備綁縛起來,捆得跟一個粽子一般,被扔進了自己的戰車內,臉如淡金,氣若游絲,再無一絲昔日的風采。
王烈雖然不會同情石勒,但看到他這般模樣,心下卻也有幾分感慨,畢竟眼前這個老者是他曾經最大的對手,而且若不是自己改變了歷史,那麼未來他和他的後代還要禍害中原數十年,要有數百萬的漢人因為他而流離失所,成為韃虜之下的奴隸。
所以,王烈今日雖然戰勝了石勒,心底除了興奮,更多的卻是對未來發展道路的思考。
畢竟,他的眼界走已經不是那個為了求生而被動前進的幽州軍小卒,現在的他必須放眼天下,否則以他現在的地位,說什麼急流勇退、放馬南山,那麼等待他的只會是來自各方勢力的不斷糾纏、追殺,直到死亡。
這等亂世,除了一直戰斗到消滅敵人,強大到敵人想動都不敢動自己的時候,否則永遠不要輕言放棄。
但凡事過猶不及,石勒若沒有遇到自己,按照歷史上的發展是沒有錯誤的。
可是他遇到了自己,在自己洞察先機的情況下,忍耐不住偷襲幽州,卻忽略了自己平舒這顆釘子的存在,這就是他盲目向前的過錯。
而且石勒一味用暴力或則懷柔壓制下去的矛盾,雖然暫時取得了各方的支持,擴充了實力,早晚會成為看似堅固基業的最大禍害,這個教訓就是他要警惕的,
石勒雄才大略,長于懷撫人心,也還算知人善用,但卻不懂得真正去理解人心。
在他的心中,就算可以重用以張賓為首的漢人豪強、官僚,卻不尊重大多數漢人,甚至允許胡人隨意欺壓漢人;就算是對張賓等候漢人官員,甚至對其他不是羯胡的胡人也多有猜忌、提防之心。
這種情況下,除了那些羯胡貴族和少數因為利益為他所用的其他族人,又有誰肯真心幫扶他?
若是一帆風順的時候還好,一旦出現什麼情況肯定會倒戈相向。
那麼,今日石勒的失敗看似偶然,實是必然。
隨著敵人的潰散、投降,王烈命令孫安帶領一支兩千人的輕騎和韓潛一起,去追逐逃兵,並要求他們不必亡命緊追,只需要將大部分敵軍擊潰即可。
在發生了高陽縣滿城被屠的事情後,北地百姓恨透石勒和他的手下,各地都成立類似鋤虜隊的組織,這些潰兵月兌離大隊後根本無路可走,要麼投降,要麼就會被消滅在人民戰爭的海洋里。
然後,王烈開始指揮部下收攏俘虜,打掃戰場。
至于石勒,王烈當然要親自接手,如果讓這個老小子這麼死去,就太便宜他了。
裝載石勒的戰車周圍,也都圍繞的是王烈的親衛,由王烈親自帶領,以防止出現意外。
押解石勒的過程中,石勒數次醒來,一看到自己已經被王烈生擒,又是這般被捆成豬狗的屈辱模樣,竟然想咬舌自盡。
但王烈早就防備他這一招,早在石勒嘴里勒住了一條厚布條,一直環繞到他後腦。
這樣石勒的嘴巴就只能半張著,像是一匹馬被帶上了勒口。
石勒試圖合攏牙齒,但根本不能成功,而他的手腳又被捆綁的死死的,眼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種羞辱簡直讓石勒感覺生不如死,胸中的那股淤塞不斷上涌,再次昏迷過去。
如果能一直昏迷下去,對于現在的石勒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可是,押解的路上一路顛簸,一路冷風,期間石勒數次醒來,醒來後映入眼簾的就是興高采烈的狂瀾軍士兵,四周的狂瀾軍一看他醒來,雖然礙于軍紀不敢打罵,但言語上的譏諷卻是不斷,什麼狂妄老賊,什麼韃虜蠢豬,如此種種,石勒眼冒怒火,再次昏死過去。
其實,這也怨不得這些士兵語言刻薄,相比石勒他們這些年對漢人和其他普通胡人所做的一切,他受到這樣的待遇已經是被善待了。
如此反復不斷,從戰場一直到營地,等王烈再看見石勒時,石勒花白的胡須上已經滿是血跡,一張臉更是變的青紫,再下去估計就一命嗚呼了。
王烈可不想讓石勒就這般死掉,連忙召來隨軍的皇甫方回進行救治。
石勒的病其實並不重,只是因為氣火攻心,加上在戰爭中受到風寒,加上反復驚怒,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而石勒在襄國城時的身體就已經不好,這次純屬舊疾復發,雖然皇甫方回的醫術無法根治他的疾病,但有皇甫家的醫術,有葛洪煉制的藥丸,暫時穩定他的並且,保住他一命還是無虞。
當然石勒肯定是拒絕接受治療的,所謂的吃藥完全是灌藥一般。
就算是吃藥時,石勒嘴上所勒住的布條也不敢取下,免得他趁機自殘。
同時,王烈並嚴令孫安親自帶人看管,沒有他的命令不許任何人接近石勒,也不許虐待傷害他。
王烈不是不想是石勒死,他要做的是讓石勒死得大張旗鼓,他借這個機會傳告天下,讓全天下欺壓過漢人的韃虜全知道,漢人一定會找他們算賬,而今日石勒遭遇的一切,就是他們未來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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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夜色里,一葉輕舟慢慢靠近了大晉徐州江都縣碼頭,舟上令狐艾回望長江之中,此刻那戰火燃燒的光猶在,令狐艾狠狠錘擊了一下船體,怒道︰「荊校尉出事了!」
說完,就要命令手下將小舟劃回去,要去搭救荊展等人。
王任和阿烏卻把讓死死攔住,崔奉也道︰「令狐大人,您的這些手下雖然英勇,但都不習水性,上前去豈不是白白送死,這樣不就辜負了荊展校尉的犧牲麼?」
令狐艾也不過是一時沖動,也明白崔奉說的是實話,卻是淚流滿面道︰「若不是我非要做那孝子,為報自己的私仇,也不至于害了這許多兄弟的性命。」
眾人忙勸慰他,李國忽然道︰「荊展校尉他們恐怕只能瞞得了對方一時,如果對方發現麼不對追擊上來,或者在對面還有埋伏,就糟糕了。」
正說話間,後邊的江面上果然一陣喧嘩聲傳來,接著有人聲遙遙道︰「跑了賊首,我拿爾等問罪,給我追」
崔奉聞言,狠狠瞪了李國一眼道︰「你個烏鴉嘴」
眾人不敢耽擱,幾個狂瀾禁衛的斥候就要劃著小舟向碼頭而去。
令狐艾卻忽然眉頭一皺,一擺手示意小舟停止。
此刻,他們距離碼頭不過還有兩百余步,已經可以清楚看見碼頭處堆積如山的貨物,四處停放的船只,因為已經過了午夜,碼頭上空無一人,只有幾盞氣死風燈高懸在旗桿上,充作指引方向的燈塔。
李國有些焦急道︰「令狐兄,不能再耽擱了,敵人若追上來,我們就全完了。」
令狐艾卻豎起手指,對他道︰「不要說話」
眾人都有些詫異,不知道令狐艾發現了什麼,抬眼看去,四周卻依舊是靜悄悄的,並沒有什麼伏兵殺出。
這里依舊是江左控制的範圍,而令狐艾現在都無法判斷到底是哪一方的勢力要追殺他們,現在他們甚至都不敢再堅信司馬睿和王敦沒有參與此事,畢竟這沿岸水軍名義上都歸司馬睿和王敦管轄。
最讓他擔心的是,江面上這般動靜,兩岸尋防的江左水軍應該早就瞧見才是,可卻一直沒有一船一卒出面,恐怕這兩岸水軍也早被收買。
想到這些,令狐艾轉首對崔奉道︰「崔縣令,我記得你說過就算是半夜,碼頭附近的軍營也會派出尋防艦船,是不是?」
崔奉點點頭道︰「的確如此,今夜卻不知道都去了哪里?而且江中剛剛鬧出的動靜這麼大,卻沒人來……你的意思是他們和那些海匪有勾結?」
令狐艾冷笑道︰「勾結不勾結我也不清楚,但至少不是我們這邊的,否則他們又怎麼會裝聾作啞」
眾人聞言,都變得有些緊張,這些日子始終要躲避敵人,就算是鐵鑄的神經也有些承受不住。
李國更是急道︰「那現在該怎麼辦,上岸等待你們的接應人馬麼?」
崔奉立刻開口阻止道︰「令狐大人,若現在碼頭的水軍都未出動,恐怕對面事情一定有變,就等待我們上岸好一舉擒拿加害,所以我們絕對不能上岸啊。」
令狐艾也點點頭,沉吟片刻道︰「崔縣令說的對,我們不能自投羅網,往回劃」
李國一听,忙道︰「不可,怎麼能再入虎口」
令狐艾無奈道︰「我的意思是順江西去,否則一路向北,敵人肯定要沿路追擊,到時候我們重重圍堵下,我們很難平安抵達幽州。而順水西去,一則敵人想不到我們敢返回他們控制的中心區域,二則這里西去數十里應該是長江與淮水的交匯,我們可順懷水往西北去,再想辦法登陸,躲避敵人的追擊。」
眾人听了,都齊聲稱好,于是除了身體有傷的王任,其余人包括令狐艾都奮力劃槳,逆流西去。
眾人齊心,小舟快似離弦之箭,不出一刻已經劃出三四里,遠離了碼頭的範圍。
這時候,只見碼頭處傳來一陣喊殺聲,偶爾還有人們瀕死發出的慘叫。
眾人皆是眉頭緊鎖,李國驚訝道︰「是哪里的人馬和敵人撕殺上了?」
卻見令狐艾已經是滿臉怒火,李國也不是傻蛋,瞬間想到,月兌口而出道︰「是不是負責接應你們的人馬,經遭遇到了敵人的襲擊。」
令狐艾點點頭,剛剛選擇離開碼頭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這一點,如果他是敵人的首領,胃口夠大的話,就不單單只吃掉自己這些人馬,肯定也要趁機吃掉來接應的狂瀾軍斥候。
但當時他們如果不上岸,就根本無法與那些斥候取得聯系;而且若在江中發射信號,那麼將直接暴露目標,他們一樣也逃不掉。
所以,無論怎樣,那些來接應的斥候走已經被敵人監控住,他們的命運也一就那個注定。
令狐艾能選擇的就是沉默。
耳听得這些聲音,眾人也都明白,自己的袍澤完了,不可能再活下來,心頭更加沉重。
令狐艾卻是一改往日的溫和形象,咬牙切齒道︰「這個仇一定要報,今日他們殺我一個弟兄,明日我殺他們百個千個……」
李國下意識道︰「令狐兄,你也不是武功高手,怎麼殺得了那麼多?」
令狐艾森然道︰「殺人不一定非要用刀,而且他們嘗到的痛苦也一定比用刀槍還深刻」
再抬起眼時,已經全是血腥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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