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東南有火玉燎原
四月了,希望春天能早些到來,希望胃能早點好,希望七月能按計劃騎車進西藏,哪怕死在川藏線上,也算完成了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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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湘洲大地,漫山遍野,奼紫嫣紅,高大的雲杉矗立在山巔,俯瞰著腳下。
在一片密密麻麻的山林之間一條蜿蜒的小路上,一架小型的馬車正小心前行,而幾十個騎士腰佩刀劍,身背弓弩護衛在車子周圍。
這條路雖然可以通車,但因為遠離官道,又因為只通向幾個偏遠的山寨,所以除了偶爾有行商經過,很少有外人走動。
馬車一路向東南,王真騎在馬背上,看著車廂里自己兒子王麟露出的小腦袋,一張稚氣的臉上滿是好奇,而他的老母正懷抱著孫兒,也是滿臉的笑意。
他們的目的是大山深處的一座山寨,去那里馬車是不能通過的,到時候還要人抬著他的老母和幼兒。
但就算這旅途辛苦,可他的老母和幼兒卻都滿臉幸福。眼前這平和的一切,讓他心下充滿了感雞。
如果沒有阿烏,沒有令狐艾和費辰他們的出現,自己這個時候肯定是與家人分隔兩地了。
也因此,王真看向令狐艾等人的目光一直是尊敬而信任的。
自從那夜逃出長沙府後,王真才知道阿烏原來已經加入了狂瀾軍,還拜了王烈手下的參軍令狐艾為師。
當時,王真還有些驚訝,奇道︰「難道王使君真的是神仙,知道我有難,所以派諸位來襄助?」
令狐艾笑道︰「我們本來是尋找杜弢家眷的,只是踫巧遇到將軍這件事,說起來阿烏還是很看重你們的,只是他面冷心熱罷了。」
王真听了,暗叫慚愧,自己當年做錯在先,而且還帶走了阿烏的姐姐,這才有今日的顛沛流離,說起來阿烏就算要殺他,已他知恩圖報的性格也不能抵抗。
不過令狐艾的這番話,卻讓他對王烈手下這個參軍好感大增。
對方並沒有居功自傲,而是如實說不是特意來救自己,只從這一點,就可見王烈為人的確如傳言那般是一個真豪杰。
但令狐艾的話王真也並沒有全信,真實情況怎樣,他心底還是有些猶疑。
王真是個有恩必報的漢子,雖然他未必一定要加入王烈軍中,但畢竟現在阿烏在人家麾下做事,自己多出一份力,對阿烏將來也有好處。
與王真並駕齊驅的秦虹,此刻也已經沒有了在長沙府時那般落落寡歡,這個大山的女兒,一進入這山區,就如那雨後的野草一般恢復了生機,動听嘹亮的歌喉經常回蕩在山谷間。
那野歌野調卻讓一行人听的心中泛起漣漪,配合著滿眼繁華錦樹,沉醉不已。
因為劉佑的追兵已經被引到了水路,所以這一路來眾人行路極其順暢,自從進入這山區後,更是完全放開了胸懷。
「阿虹,王明揚他們如此對我,我該如何為報呢?」王真輕聲對妻子道。
秦虹一听,溫婉一笑︰「大丈夫恩怨分明,我的夫君更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你自當去王明揚那里,老母和麟兒我會照顧。」
王真點點頭,卻有些猶疑道︰「其實,經過陶侃這件事情後,我始終還是有些擔心,畢竟王明揚他們這些人出現的太過巧合,若他也和陶侃一樣為人,將來鳥盡弓藏,我不是害了你們?」
秦虹一听,也是面色微變。
若是當年的王真與秦虹,是絕對不會這樣去思考問題,但陶侃帶給他們那種生離死別的折磨,實在讓他們感到後怕。
兩個人一時間沉默下來,報恩與懷疑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王真生出一種慚愧的感覺。
仿佛感受到了王真的情緒,一直走在隊伍最前的令狐艾忽然回望,對王真一笑。
王真心底一暖,忽然決定先從阿烏哪里探探口風為好,若是人家王烈沒有招納自己的意思,自己到也不要太自以為是。
王真想到這里,打馬走向前邊的阿烏,到了阿烏身邊,剛要開口,阿烏卻先道︰「我很忙,沒有時間說話,你照顧好我阿姐就可以。」
王真無奈苦笑,這一路行來,無論是行軍還是住宿,阿烏卻是始終對他愛理不理。
王真知道這少年還在怨恨自己當年執意出山的事情,心下慚愧,他本就不善言辭,此刻更是無言以對。
秦虹一見自己的夫君在自己兄弟那里吃了癟,心下也有些焦急,拍馬上前道︰「阿烏,當年的事情是我和你姐夫不對,你就不能原諒我們麼?」
一旁的令狐艾早就知趣的打馬離開,阿烏見四周沒人注視他們,卻是冷漠道︰「阿姐,阿爹說過,天空的太陽不會因為樹蔭的遮蓋而消失,人們的痛苦不會因為年輪的增長而不見。」
秦虹見阿烏這般模樣,有些氣惱道︰「既然你心中有痛苦,有恨意,為什麼還要救我們?任我們自生自滅豈不是更好。」
阿烏搖搖頭道︰「我救他,是因為軍令,我現在是一個戰士,阿姐,我去前邊探路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秦虹氣得貝齒緊緊咬住嘴唇,王真卻點點頭︰「這才是真正的男兒,不以私情費軍令。」
秦虹一見他這樣,狠狠瞪了一眼這個在人情世故上多少有些白痴的丈夫,也轉身離開。
令狐艾這個時候卻不知道從哪里又冒了出來,笑眯眯道︰「怎麼,王將軍,家務事難斷麼?」
王真一听,無奈道︰「元止先生已經看見,又何必來調笑我。」
令狐艾老臉一紅,這家伙剛才雖然打馬走遠,但的確是一直在暗中觀看,此刻卻猶自嘴硬:「我可沒看到什麼,不過阿烏這孩子我還是很了解的,嘴硬心軟,什麼軍令不軍令,沒有這個軍令,他也一樣會救你,當然我家主公也的確下令要我們一定保得將軍安全,王將軍你的大名,我家主公可是早有耳聞的。」
王真點點頭道︰「慚愧,真不過是一個山野村夫,卻得武功侯厚愛,但真有一事不明,還望先生賜教。」
王真既然沒有從阿烏那里探听來什麼,此刻卻忽然決定直奔主題,直接問令狐艾。
令狐艾點點頭︰「將軍請講,艾知無不言。」
王真道︰「先生說你家主公讓你們來尋那杜弢的家眷,而我曾經是杜弢手下大將,是不是因為這個,武功侯才讓你們救我呢?」
令狐艾一听,心中對王真為何忽然猶疑有了了解,原來他是擔心自己又被人算計了。
令狐艾笑道︰「將軍固然對我們有用,可我們更看重將軍才學,將軍也知道我家主公初來江左,手下雖有強弓硬弩,輕騎無敵,但于水軍一道卻少有人才,而將軍又名聲在外,就算沒有杜弢這件事,將軍也必是我家主公的人。」
王真一听,心中懷疑盡去,點點頭,又對令狐艾道︰「元止先生為何要帶人來找杜弢家眷?」
令狐艾看了王真一眼,也不隱瞞道︰「杜弢沒有死,這件事情想來王將軍應該知道吧?」
王真詫異道︰「不可能,當日我是親眼看見杜弢被亂軍殺死的,而且他的首級也被陶侃腌制,送去請功了。」
令狐艾見王真說的這般篤定,也是一愣︰「什麼,不會啊,阿烏,你快去叫費大人來一下。」
很快,費辰來到,當著他的面,王真又把開始的話說了一遍。
費辰眉頭一皺︰「不能,那男子的相貌特征絕對是杜弢,我在江左時和他有過數面之緣,絕對不會認錯」
令狐艾拍了拍額頭,沉吟道︰「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王真和費辰齊道︰「什麼問題?」
令狐艾道︰「杜弢當日為陶侃所敗,所以杜弢的生死與陶侃月兌離不了干系。」
王真點點頭︰「當日杜弢兵敗,陶侃將杜弢梟首後,傳遍全軍,我也是親眼所見的,杜弢若未死,那當是他所為。而其,我雖然不如費辰大人會辨識別人的特征,但我和杜弢在一起也有數年,我記得他左臂內側有一塊胎記,若我能看見,就能認出,只是當時那‘杜弢’已經被亂軍剁成肉泥,只剩余一刻頭顱,依稀就是他的面目……」
令狐艾道︰「這就對了,定是陶侃叫人故意而為,否則肯定瞞不過江左這樣的有心人的。」
王真又問︰「但不知元止先生怎麼如此肯定杜弢沒有死?」
令狐艾緩緩道︰「此事說來話長,還是在去年……」
令狐艾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一講,王真卻點頭道︰「這就錯不了了,此人行事絕對是杜弢的風格,心狠手辣,而且很果斷,只要我再能確認他胳膊內側的胎記,他就絕對是杜弢。」
然後,又道︰「那先生你們想找杜弢家小,可是為了讓他歸順?」
令狐艾道︰「杜弢歸順不歸順我家主公並不重要,首要是要揭露陶侃的真面目。陶侃定然知道杜弢沒死,甚至可能杜弢就是被他親自放走的。至于這背後還有什麼陰謀,卻需要杜弢親自交代了,而這一切就落在杜弢的家眷身上,否則杜弢很難說實話,那時候陶侃的陰謀就無人可以揭露,還希望王將軍能襄助我家主公,這也是我們必須找到杜弢家眷的原因。」
王真猶豫了下道︰「先生,你們救了我全家老小,我必須報答,做牛做馬我也要償還這份恩情;我也的確知道杜弢家眷所在,但我請先生答應我,就算杜弢為惡,也禍不及家眷,希望不要傷害他的家人。」
經歷過在陶侃手下的這件事後,王真對禍及家人的事情可以說是厭惡非常。
令狐艾也不猶豫,點點頭道︰「我家主公為人最是寬厚,也講究賞罰分明,若杜弢肯幫助我軍,莫說饒他家人性命,就算他的性命,我主人也不會動;如果杜弢不同意相幫我軍,我家主人也指揮誅殺他,而不會連累他的家人,這點請王將軍放心。」
那邊費辰好奇道︰「當日王將軍歸附了陶侃,杜弢家人的下落又怎麼會被你所知?」
王真听了,長嘆一聲道︰「杜弢當日和陶侃決戰前,已經自知不敵,但卻又怕投降後被陶侃控制……說句實話,這一點上杜弢眼光的確很好,我以為陶侃是一個君子,杜弢卻告訴我陶侃其實最偽善不過,讓我不要相信他,當時我也是被門g蔽了頭腦,加上家人被陶侃所控制,無奈只好和杜弢做了一個約定,那就是他放我離開,而我要照顧好他的家人。
因為杜弢說陶侃為人最善利用別人的家眷威脅控制別人,所以杜弢讓我帶親信先將家眷送走。別人都以為杜弢的老家在蜀郡,就會將家眷送回蜀郡,卻不知道哪里早已經被成國李特夷為平地,哪里還有什麼杜氏家族。杜弢的家眷其實早就送去了湘州一處山寨,而且是我親自送去,現在看當日杜弢就已經決定投降了,他也一定知道我準備歸順陶侃,所以才讓我去辦這件事……」
說到這里又頗為自得道︰「而且杜弢也知道,我為人最重情義,就算我投靠陶侃,見他身死,也絕對不會把他的家人出賣給陶侃,所以他才會讓我做這件事,如今也不知道他家小過的可好,說起來這件事情上我多少有些對不起他……」
令狐艾听了,喟嘆一聲,暗道這杜弢的確工于心計,將人心模透,否則又怎麼會讓王真甘心為他保守秘密多年,更讓自己差點死在江左。
至于陶侃,無疑更是玩弄人心的大家,就連杜弢這樣的人都能為他所用。
不過現在看,那杜弢卻未必是在為陶侃保守什麼秘密,不知道為什麼,令狐艾總感覺杜弢絕對不是那種甘心為陶侃驅使的性格,尤其是在家眷已經送走,後顧無憂的情況下。
這江左之地,看似平靜,可如今卻紛亂異常,是龍是蛇,都玉分一杯羹。
而他的主公王烈無疑是闖進這亂局的一枚有違常規的棋子,還是一個不肯受人操控的棋子,這無疑就成為了某些人的眼中釘。
想到這些,令狐艾對王真道︰「如此,勞煩將軍帶我們去尋杜弢家眷,我令狐元止一定保他們的安全。至于將軍如果願意隨我們出山,我家主公定然重用;若不願出山,我也會留下一批盤纏供將軍養家。」
說完,對王真深施一禮。
費辰也道︰「杜弢無德,但他的家眷無辜,我們找到他的家眷,也只是希望給他一個迷途知返的機會。」
王真深深看了一眼令狐艾,猶豫片刻,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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