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很不幸的,被我一語成讖——眼看久攻不下,一團團本是黑色的蟲群在顫抖了幾下之後,竟都變成暗紅色,憑空漲大了幾圈,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更為快、更為瘋狂的沖撞起來。
相馬不由得暗嘆了一聲︰今日事,怕是不能藏拙了。
當下不再依靠身法左沖右突,而是突然站立當場,單手引刀,在身側斜畫了一個半圓,又在另一側接上。這個圓畫好之後,腳步微錯,太刀偏離了一個肉眼幾乎看不出來的角度,又是一個圓……如此持續下去,原地旋轉一周之後,相馬的身邊就已經布滿了無數的刀氣形成的圓弧,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球體,把自己罩在里面,而他的腳步卻還未停,整個人越轉越快,手中的刀卻像已經消失了一樣只留下似有還無的一片光影。
「八方風雨!」
我說得羅嗦,實際上相馬這四個字未完,整個球壁都已合攏,尋常人根本無法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的。所謂「八方風雨」,正是這招式的名稱,並非是形容刀法猶如風急雨驟,密不可擋,恰恰相反,這是一招純粹的守式,是說一旦施展開來,便風雨難侵的意思。
日本從緯度上來說,大部分處于亞寒帶地區,但由于是島國,卻偏向海洋性氣候,濕潤多雨,而每到雨季,相馬就會提刀出去,日夜修煉,而今看來,似有小成。
以前說過,相馬家的「斷水訣」心法揮出來之後會有一種獨特的粘性,風雨難侵,並不是用刀鋒去抵擋雨水,而是靠的這種粘滯性在刀尖掠過的軌跡上形成一層薄薄的水膜,再憑借高的運動增強水膜的強度和韌性。
「斷水訣」揮到極致,並不僅僅是水,連空氣都能粘附在刀身上,而今在相馬的周圍,便布有這樣的一層氣膜,雖說在正面攻擊之下,這層空氣可以說一捅就破,但是這些蟑螂已經失去了正面攻擊的機會,完全被不停運動旋轉著的氣機牽引,跟著轉起圈來,只是飛蟲的翅膀哪里禁得住這樣持久高的動作,很快就消除了狂化狀態,紛紛從空中跌落,奄奄一息。
早在蟑螂狂化的時候,志乃已經輕「咦」一聲,身體前傾,顯得很有興趣,不過那個時候我一心關注比賽,並沒有注意到。此時見蟑螂解除狂化,再看鮕貝薩的反應,便暗暗點頭。
「悠悠老師,定然不會是他的本命蟲了,對此我確信無疑,否則,本命蟲如此狀態,蟲使也該萎靡不振才對,而他也未作出什麼驅使的手勢,看來一定是那個女忍在指揮……不過,到底是怎樣才能讓蟲子自主狂化的呢?……」志乃他,看來對雀蜂的手段很感興趣。
不久,志乃派出偵查的寄壞蟲也傳回消息,證實了鮕貝薩作弊的事實。
不過,我並不打算現在就揭穿他,相馬已經取勝,鮕貝薩也沒有了繼續比賽的資格,武飛的存在,對選手們已經不構成威脅,只是叮當有點可惜,那孩子的實力也不錯。
香子的比賽也很順利。我借鑒了紅的經驗,對于幻術型忍者來說,最重要的是度。有了度才能和對手拉開到安全距離,更方便的使用幻術,因此我給香子的卷軸上先就明確的提出了要加強度和體能訓練,而香子顯然沒少在這方面努力,她的幾個對手都是連踫都沒踫到她就莫名奇妙的落敗。
結果,到了最後,相馬和香子共同站到了競技場內。
眾嘩然。
最近兩次的中忍選拔,最後一場,都是木葉忍者內部的對決呢∼尤其是香子,上一次,也是她和葵呢∼可是又有誰知道,這三個孩子,都不是出身木葉,甚至也不是火之國的人呢?
場上,貴賓席,主下位。
「相馬(香子),加油!」兩個孩子幾乎同時喊了出來,又嗔怪的看了對方一眼,「哼」了一聲彼此轉過頭去。
雖然由于出身、環境等種種原因兩人都把對方視作唯一的知交好友,但在場內要做生死搏斗的,也是無比親近、無比信任的屬下啊!最重要的,那可能是國家獨立的唯一希望和有力支柱……
沒錯,這兩個小孩子,就是湖之國和香之國留在火之國大名身邊用來做人質的王子王女,他們偶然听說了自己國家的屬臣有參加上一次的選拔之後,便一直請求火之國的大名能夠帶他們來木葉欣賞中忍選拔比賽。大名只以為是小孩子的好奇,沒有多想,便答應了下來,但現在卻現他們似乎對場內正在對峙的兩個選手很熟悉——
身為上位者,當然也要有能配得上的智慧,大名很快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怎麼搞的,那兩個忍者,很厲害的樣子啊!綱手姬,你可真會給我添麻煩!
相馬和香子並不知道觀眾席上眾人的想法,只是默默地在心中盤算到底應該怎樣出手。
既是師兄妹,又經常在一起出任務,彼此間可以說都十分的了解,想要出奇制勝基本是不可能的。
體術上,相馬並不懼怕任何人,而一般的忍術由于斷水訣特殊的心法對他也很難構成威脅,精通幻術的香子恰恰是他最大的克星,何況香子擁有的不僅僅是幻術,她的香術也運用的越精擅了,往往令人防不勝防,呼吸間便已落入圈套。
香子也很為難,對上相馬,她的度並不佔優勢,「八方風雨」一俟施展開來,就是氣味也滲不進半分,而只要被相馬近身,他哪怕是閉著眼楮、屏住呼吸,也只要盞茶不到的功夫就可以把自己生擒。
還真難辦啊!
對峙了一會兒,相馬搶先攻出,香子抽身疾退。論度,她可比鮕貝薩要快得多,只是不能持久,眼下卻還應付得來。
相馬也不多言,只是繼續一刀緊似一刀的逼近,香子連招架都不能,索性轉過身去,奔在相馬前面,繞著競技場轉起圈來。
觀眾席上出陣陣的噓聲,這場比賽也太不好看了。
可誰讓相馬的刀是寶刀來著?即使看出了路數,也抵擋不住啊!我在心里盤算是不是給香子和葵也換兩把武器。
被這噓聲一激,兩人總算停了下來,站回場地中央,彼此苦笑一下。
香子畢竟還是小女孩,體力很差,如此急劇奔跑之下,渾身已是香汗淋灕,像是溪水一樣一點一滴的流入地下;相馬的情況雖然稍好一些,但他前面對陣鮕貝薩時也消耗了不少體力,不想再虛耗下去。
兩人對望了一眼,打定了主意要快解決戰斗。
相馬大喝一聲,突地直射出去,連人帶刀一起出現在香子身前,香子似有些慌亂,沒想到相馬的度仍然如此之快,連招架也來不及,只是迎面拋出一包香粉。
「噗!」相馬一刀砍在香包之上,但覺一股異香撲面而來,暗叫不好,急忙屏住呼吸,只見滿天香粉像下雪樣洋洋灑灑的飛落,卻不見了香子的蹤影。
這一招香遁也玩得漂亮,一招得手,香子便不斷快環繞著相馬奔跑起來,從各個方向拋出手中的香包。
相馬並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如此只是徒耗香子自己的體力罷了,一旦香粉用完,又待如何?相馬只要以守代攻,以逸待勞,早晚能將香子拿下。
因此相馬便停留在原地,一式八方風雨,把周身護得嚴絲合縫,一顆香粉也飄不進,眼看是勝券在握。
香子也不焦躁,專挑那便宜的、可以量產的香粉拋出,也不用心疼,反正包包大得很。她這樣來回轉圈,也不是空耗體力,只是為了保證相馬不會離開原位……
果然,用不了一會兒,相馬的招式便慢了下來,八方風雨開始露出破綻,而隨著越來越多的香粉被他呼吸進去,相馬的動作已經不能連貫,很快一頭栽倒,等同于自動認輸了。
香子也累得氣喘吁吁,幾乎站立不穩,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興奮神色,撐著膝蓋勉力抬頭往看台上望去。
我知道她在找我,便笑著揮了揮手,志乃也有些不自然的翹起大拇指來比了一下。
此時出雲已然落在場中,遠遠避開那一片依然是香末飛揚的小圈子,宣布了最後決賽的結果。
雖然很多人都不明所以,但歡呼聲仍然是巨大的,幸虧競技場是露天的,如果有頂的話,也一定會被這聲浪掀翻的。
眼看香子已經不支,我跳了下去,一手一個把他們兩個拎了上來,放在座位上。
香子很快把相馬弄醒,後者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周圍,明白自己落敗的結局,頗有些不甘,好在肥水並未外流,也就作罷,只是一個勁兒的纏著香子要問個清楚。
香子笑而不答,相馬十分的郁悶,我拍了拍他,只說「時機未到」。
其實相馬的落敗,在于「八方風雨」有一個天然的缺陷,或者說破綻,那就是,看似全方位的守勢,實際上還有一雙腳露在外面。之所以說是天然的,那是因為人總不能不長腳……只是腳越小破綻越小而已。
但是干燥的香粉除了從呼吸進入口鼻會揮作用,是不可能從皮膚滲透進去的,所以才會有之前追逃的那一出戲,香子把自己身上的香逼出,融入汗水里,再滲透進地下,當相馬站在她原來的位置時,隨著水汽的蒸,便有細微的分子穿過足襪,進入相馬的體內,隨後便看到他中招倒下的一幕。
香子之所以不說,不是因為藏私,而是因為現在畢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雖然環境喧鬧嘈雜,但所謂隔牆有耳,怎能在公眾面前隨意暴露自家人的短處?好在相馬也不會對香子多心,再加上有我的話,只等著什麼時候時機到了,自然會知道。
又一次中忍選拔圓滿結束了啊∼!熱鬧了一個多月的村子漸漸安靜下來,綱手也總算又能安逸的坐在沙上小憩了。
「綱手大人!」靜音敲門走了進來,「綱手大人,這是我國大名走之前留下的信。」
「給我看干什麼?你自己處理不就行了?」綱手懶洋洋的抬頭。一般來說,這種信上無非就是說感謝招待之類的話。
「呃,信中提到一些特別的事情,您最好自己親自過目一下。」
「咦?」綱手伸手把信接了過來,幾眼看完,卻是皺起了眉頭。
「我訓練出的人,什麼時候輪到他來指手畫腳!」突然又莞爾一笑,「不對,要說訓練他們的,倒是另有其人呢∼靜音,去把悠悠給我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