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難谷頂部的洞口慢慢重新打開,光線再一次灑向朝聖者之地,不安的恐懼過後,這片世外之土又再迎來封閉的安定,只是,有人會為此而歡喜;同樣,也有人會為這次事件而感到苦惱。
硬件區外,天哲等人從里面走出來,雖然他也為納亞人的離去而松下一口氣,但是另一方面,這次硬件故障也讓大家人心惶惶。天哲回過頭來,只見雨詩跟在他的身後,只是此刻,她的雙手已經被波爾鎖上機械手扣,她的表情很平淡,並沒有為自己作出過多的解析。
「你就不能再說點什麼了嗎?」天哲對她問。「你昨天為什麼會來這里?」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只是剛好經過而已。」雨詩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別再說這個沒有人信的理由!」
「你們不信也沒辦法。」
「那你干嘛破壞監控?」
「我最討厭就是被人監視,昨晚心情不好,所以順手就把它拆了,那東西還真是脆啊。」
「昨晚…」
要說昨晚,那就是在浴室玉帛相見的那一幕,雨詩當時是很生氣,那麼說,她昨晚是因為這樣所以才來這邊散步?以她的性格的確會這樣做,但是這也太難令人信服了吧。
「審問的話遲點再進行吧。」波爾說。「現在要先把她關起來。」
說畢,他就帶著雨詩和西邊區域走去,從剛才開始,波爾就槍不離手,那個昊更是火上添油不停地在說著嘲諷的話,只是雨詩仍然沒有什麼反應,還很合作地讓他們戴上手扣領走。
天哲看著她的樣子,心里面突然間變得很矛盾,這真的是雨詩做的嗎?雖然才認識不到幾天,本以為自己已經開始了解她,但是現在看來,自己是否還可以這樣相信?
「很迷茫嗎?」這時,站在身邊的蕭泉說。「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繼續相信她?」
「我…我的真不知道要怎麼做…」
「對于武者,你或許不應去想要不要相信,而是去考慮自己在面對她時要怎麼做。」
「面對她的時候?」
「面對一名武者,你首先要考慮的,是保證自己的安全,而不是去想要不要相信這個人。」蕭泉笑著拍了拍天哲的肩膀,然後也往廣場區域走回去。
保證自己的安全….天哲想,他明白蕭泉的意思,就是無論自己選擇信與不信,你都要對想要相信之人有所保留,就算自己是多麼了解對方都好,都不能把自己完全表露出來,因為…你無法保證這個人有一天會拿起刀子對著你,就好比昊的過去一樣。
天哲回過頭來,然後望向身後的硬件區入口,腦海之中開始陷入了沉思。
……
三天後的早上,波爾接到亞瑟的指示要出避難谷一趟,至于究竟要去哪里,他們並沒有多說,只是說要去確認一點東西,他連同昊等人坐上之前那艘巡查艦,然後就迅速起程了,天哲原本想去送他們,不過卻被告知武者是不允許接近出入口,這是為了防止避難谷的秘密被泄露開去。回想起來,當時天哲他們都是被關在巡查艦的扣押室里面,走出來後才發現已經到達避難谷,也就是說,其實當時究竟是從什麼地方進入到這里,自己也是懵然不知,而且,這里四面環山,除了頂部的大洞,還真的看不到有通往外面的路。
中午時分,天哲到監獄去看望雨詩,之前他也來過幾次,不過每次到這里,雨詩不是在睡覺,就是還沒說上幾句,兩人就開始吵起來。這次估計也是一樣,剛走到牢房門口,只見雨詩似乎是剛剛起床。
「你又來干嘛?」
「沒有啊,就是想來看看你。」
兩人面對面地盤坐在地上,他們之間只有一道鐵欄之隔,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就這樣看著對方,一時間,兩人陷入了一片沉寂,直到片刻之後,天哲終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唉,你就沒點什麼想說嗎?」
「你想我說什麼?」
「就是當晚的事情啊,難道你就不想還自己個清白?」
「清白嗎…」雨詩微微抬起頭想了一下,然後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向天哲。「你這樣問,意思是你覺得不是我做的?」
「老實說,要不是看在你可能會是我未來老婆的份上,我才不稀罕你有沒有做過呢。」
「啊….」雨詩先是一罷,直到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你在說什麼,誰是你未來老婆?」
天哲很認真的繞起雙手,說︰「再怎麼說我始終是看過你全相,我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如果你以後沒人要的話,我是不介意娶你的,雖然你胸部是小了點,不過其它方面還能搭救。」
一听到第一句,雨詩的怒氣又一次冒起。「我說過,別再跟我提那天晚上的事情!」
「別激動,我知道女生對這方面是會有點不好意思,既然我都肯對你負責任,你就別再擔心沒人要了。」
「不要跟我再說這些蠢話!」
「你生氣了嗎?」
「趕緊給我閉嘴!」
「嘻嘻,好吧好吧,我不說了,不過就是覺得你生氣的樣子好有趣。」
「白痴!」
雨詩罵了一聲,然後起身回到床邊,並背過身躺下不去理天哲,天哲看著她的樣子,于是也沒有再說話,直到過了好幾分鐘後,看她好像平復下來心情,天哲這才繼續開聲。
「你生完氣了嗎?」
「別跟我說話。」
「如果你生完氣的話,可以告訴我那晚你在硬件區外面怎麼了?」
「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我只是剛好經過。」
「這個我相信,我是問在那之後,也就是里面走廊的監控是不是你破壞的?」
「為什麼要這樣問,你心里面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是有一個答案。」天哲看著地面緩緩說道。「不過我還是想听听你親口。」
听到他這麼講,雨詩一時間沒有說話,不知道她是在沉默還是想著什麼,只是靜靜地維持著那個側躺的姿勢。
「之前,蕭泉曾經跟我說過,叫我不要那麼輕易去相信別人,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會怎麼說。」
「……」
「那晚,你究竟…」
「我沒有進去。」雨詩突然開聲。
「嗯…?」
「那晚我拆掉入口的監控後,就直接回去睡覺了,我沒有進去里面。」
「這樣啊…」
「你相信嗎?」
「你想听真話還是假話?」
「別跟我轉彎抹角。」
「那好吧。」天哲笑了一下。「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去相信你好,不過現在姑且先信一下吧。」
「先信一下是什麼意思?」
「就是暫時相信咯,蕭泉的話也很有道理,我才認識你沒幾天,還是應該小心點好。」
「切,說白了就是不相信。」
「誰叫你性格那樣冷漠,如果你能熱情點的話,我自然會對你放下心來。」
「哼!」
「算了,你別生氣啦,反正現在我再怎麼猜也是沒用,亞瑟他應該會查明的。」
說畢,天哲把身子稍微移向後一點,然後背靠在牆邊;雨詩仍然躺在那里不動,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表情。
「誒,7號。」
「什麼?」
「剛才你說你心里面已經有一個答案,你的答案其實是什麼?」
「哦!你想知道嗎?」
「你喜歡說就說,我只是隨便問一下而已。」
「嘻嘻,是嗎,但我倒覺得你很在意的樣子。」
「警告你別再惹我發火!」
「那好吧,我…不說,哈哈哈。」
「……」
「等哪天你嫁給我後,我再告訴你答案。」
「又再說這些蠢話。」
「我不說了,只是…最後我還是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是什麼?」
「那就是…」天哲邊說邊站起身。「你…還是處女嗎?」
呯——
一聲清脆的金屬敲擊聲,雨詩整個人跳到鐵欄邊,然後把機械手扣用力撞到上面。「你這混蛋!我要殺了你!」
然而,天哲已經快速溜走。
……
朝聖者之地內,各人又再開始他們平靜的快樂日子,「晨光」灑落在大地之上,仿佛在預示著驚慌之後的安詳。在某片草坪的小木棚下,一群人又再圍在一起愉快地喝酒。天哲從監獄跑出來後,遇見了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波爾他們,于是,他們一同往小木棚方向走去,參與已經開始了的酒局。
「硬件區的故障調查怎麼樣?」路上,天哲問。
「沒什麼進展,64號來來去去都只是說那麼幾句話。」
「你們真的認為是雨詩做的嗎?」
「不敢肯定,但是現在最有嫌疑的就只有她了,之後,就只能看亞瑟他要怎麼做。」
兩人說著,然後慢慢來到了小木棚,這時,他們才發現在旁邊的草坪上,亞瑟原來也在這里,並且正被一大堆小孩圍坐在地,那些小孩很高興地不斷喊著︰「阿瑟!阿瑟!」
「這里喜歡亞瑟的人,都會這樣叫他。」波爾笑道。
兩人走到小木棚里坐下,然後順手拿起一瓶酒開始對飲,至于外面,亞瑟正在為那群小孩說著各種各樣有趣的知識和故事,大家都在很細心地聆听。
「亞瑟他很受歡迎。」天哲說。
「那是當然的,是他為大家創造了這里的一切。」
「說起來,剛見到他時我真的嚇了一跳,避難谷的最高管理人竟然是一個17歲的小孩,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雖說他的概念武器是可以把智商抗大,但是要擔任管理者的話,這也太厲害了吧。「
「哈哈哈,那是因為大家都相信他。」
「啊?就因為這樣?」
「對呀,亞瑟他人真的很好。」
「但他同時也是一名武者,你們究竟是怎麼接受他的?而且這個身份對于他這樣的年齡,應該會覺得很沉重才對吧。」
「不,這麼說可能有點諷刺,但是對于亞瑟,變成武者…或許相當于給予了他一次新生的機會。」
「變成殺人武器也叫新生?」
「不是這樣的。」波爾搖了搖頭。「其實亞瑟在成為武者之前,他本身就是一個天才兒童。」
「天才兒童?!哈,那和他的‘思維倍增’還蠻配的。」
「雖然他的確是很聰明,但是並不代表他很快樂。」
「為什麼啊?」
波爾沒有直接回答,他拿起酒瓶喝了一口,然後把視線望向草地上的亞瑟,看他的表情好像在回想起過去。
「亞瑟他…其實患有先天性的肌肉萎縮癥,所以從小到大,他都只能一直坐在輪椅之上。」
「啊…」
「無法靠自己雙腿走路,去哪里都需要人照顧,這種痛苦作為正常人的我們是無法理解的。」
「這個…實在沒想到…」天哲也把視線望向慢慢外面。
「不過他是個很樂觀的人,就算只能坐在輪椅上,他仍然會努力去認識很多不同的人,而且在別人面前他總會露出微笑,所以大家都很喜歡他。」
「那麼他現在可以走路,是因為被納亞人改造的緣故?」
「對,可以重新用自己雙腿站在地上,這對于他來說可真是相當于一次新生,我到現在都還很清楚地記得,那次大災難之後,亞瑟很努力地讓大家重新聚集起來,並帶著所有人一同去尋找避難之所,他靠著自己的的新力量,還有那一雙新的腿,一步一步地帶領著大家來到避難谷,並在這里建立起了一片樂土,正因為他的這份努力都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所以才會得到大家的認同。」
「將概念武器用于拯救世人,雖然‘思維倍增’沒有任何殺傷力,但是卻救起了無數的人…」
「亞瑟在滅世時同樣失去了所有親人,但是他也得到了更多的朋友。」
更多的朋友…縱使自小身患殘疾,但仍然會樂觀去面對,並且很努力地認識更多的朋友。每個人都總會有一段不為人知的經歷,而就算像亞瑟這樣的天才兒童,但是仍然會有不愉快的往事,這世上沒有所謂的絕對公平與不公平,只在于你用什麼樣的角度去看待自身的的各個方面。只會看待自己缺陷的人,他們永遠捉不到希望;相反,能夠善于運用自己的能力的人,他們的未來則是無限的可能性。
想到這,天哲又再望向亞瑟,望向這名背負著整座避難谷的17歲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