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定局
岳銘看著蘇定方,眼中充滿了不舍。
「定方,你知道我為什麼將安慶留守的職位給了雲昭而不是你嗎?」岳銘問道。
蘇定方紅著眼圈,道︰「將軍,雲昭比我強,從他最始擊敗其其格的一仗,到他加入安慶邊軍之後的兩次戰役,他都展示了極強的軍事才能,我不如他,將軍將安慶鎮守之職交于雲昭,我能理解,而且我一定會忠心耿耿地輔佐他,讓蒙軍不能踏入安慶一步。」
岳銘喘著氣,看著蘇定方,「定方,你錯了,雲昭有軍事才能的確不錯,你與他比起來,雖然略有不如,但一個區區的安慶留守,你完全能夠勝任。而且你這幾年來,在安慶邊軍之中擁有了極大的威望,其實讓你擔任安慶留守,合情又合理。」
蘇定方微微一怔,「那為什麼您將安慶留守的職位留給了雲昭?」
「我這麼做,基于三條理由!」說了這幾句話,岳銘已是氣喘吁吁,想再接著說下去,卻是斷斷續續,幾乎語不成句,蘇定方趕緊端來熱水,服侍著岳銘喝下。
喘息片刻,岳銘才接著道︰「其一,安慶邊軍現在處境困難,後勤補給全部仰仗雲昭所部供給,而我看雲昭,對蒙人極端仇恨,為了報仇,他一定會不顧一切,而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與蒙軍抗衡,他需要更為強大的力量,如果我將安慶邊軍交給了你,而不是他,如果他有了異心,斷了安慶的後勤補給,我們安慶邊軍便完了。」
「雲昭不會這麼做吧?」蘇定方怔怔地道︰「這些日子,我與他已是相交莫逆,此人是鐵錚錚的一條漢子,怎麼會為了一己私利而毀了安慶邊軍。」
岳銘搖頭道︰「人心莫測,我不敢冒險,萬一雲昭鋌而走險呢?交安慶邊軍交給他,他一定會帶著安慶邊軍死守安慶,直到雲開天明,而如果交給你,則有可能毀掉安慶邊軍,所以,我只能這麼做。」
蘇定方點點頭,「將軍,我明白了,你的一番苦心,都是為了我們安慶邊軍的存續與抗擊蒙軍,我不會在意這一點得失,會好好地輔佐雲昭的。」
「我知道你從來不是一個在意自身得失的人,所以才會這麼安排。雲昭得到了安慶邊軍這數千兵力,但初來乍到,他要控制軍隊,便不得不絡攏你,所以,這是你一個融合到雲昭核心隊伍中間,成為他真正的兄弟的機會。」
「如果給雲昭以舞台,以機會,以此人之能,未必沒有一飛沖天的機會,你緊緊地跟著他,也不愁沒有飛黃騰達的機會,我知道你一直有一個心願,也許實現這個心願便得著落在這個雲昭身上。」
「將軍!」蘇定方的眼圈不由再一次地紅了。
「我這樣決定的第二個原因,是因為你與曹家的仇恨,雖然你被貶到了安慶,但我想他們一定不會忘記你,必竟你當年一刀殺得可是他們曹家女兒,而且最後他們還沒有弄死你,讓你輕輕松松地出了京城,到了安慶,這讓曹家在大閥之間大失面子,一有機會,他們便絕不會放過報復你的機會,如果你來執掌安慶邊軍,以後曹家說不定借機報復,那時候,安慶邊軍便要跟著你遭池魚之殃,要知道,曹家不僅僅是一方大閥,他們家還有一位大內總管,一位當朝宰執啊,要收拾一個區區的安慶鎮守,那真是易如反掌。而交給雲昭,則可避免這種危險,雲昭是一個講義氣有情誼的人,現在你盡心竭力地幫助他穩定安慶邊軍,日後如果此人飛黃騰達,便不會忘了你今日的輔佐之情,讓位之義,一定會盡全力地幫你抵抗來自曹家的報復。」
「是,將軍,這幾年,如果不是你的保護,我想我早已被曹家害死了。」蘇定方傷心地道。
「以後,就得靠雲昭了,希望他不會辜負我的期望。」
「而我將安慶鎮守交給雲昭的第三個原因,則是因為他是鷹嘴岩馬匪出身,與蒙軍作戰的經驗極其豐富,你雖然是御林軍出身,但與蒙軍作戰的經驗,以及戰術的變化和險中一搏的勇氣,卻是不如他,定方,要知道,一名成功的將領,穩重雖然是主要的方向,但在機會合適的情況下,或者在有死無生的情況下,投入自己全部的賭本去賭上一次的勇氣,也是不可或缺的。你在這方面差了不少。」
「我明白了,將軍。你不要說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你還是躺下休息吧,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在說。」蘇定方道。
「不,現在你抱著我去前廳,想必現在軍中所有軍官都已到齊了,胡澤華未必鎮得住他們,我必須去,有我親自發布遺令,這些人才不會有二話。」岳銘固執地道︰「我不能睡,我害怕我這一睡,就再也不能醒過來,如果因此而耽擱了大事,我死不瞑目。」
拗不過岳銘,蘇定方只能抱起虛弱的岳銘,向著前廳而去。
安慶邊軍的所有校尉軍官全部集中在大廳之內,經過前些日的慘烈的搏斗,安慶邊軍中校尉軍官傷亡慘重,只余下了近二十名校尉軍官,听到胡澤華傳達的岳銘的遺命,頓時全場嘩然,在他們心中,即便岳銘將軍不在了,那接替岳銘的也應當是蘇定方,而不是一個剛剛加入安慶邊軍,實則上等同于獨立在外的雲昭來掌管整個安慶。
「老將軍是不是糊涂了,怎麼會下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命令!」有人大聲道。
「胡校尉,岳將軍呢,蘇定方校尉呢,他們在哪里,是不是你們在搞什麼陰謀,為什麼不見蘇校尉。」有心思多一點的軍官手已經握上了刀把,虎視眈眈地看著上面的胡澤華與雲昭。
「我們不服,這個雲昭才加入安慶邊軍幾天,怎麼就能越過蘇校尉成為安慶留守?」
「我們要見岳將軍,蘇校尉!」
大廳里吵成一片,有人抽出了佩刀,有人則不顧大廳里士兵的阻擋,徑直推開士兵,便要闖進內堂。
胡澤華本身也不太服氣,如果是蘇定方擔任安慶鎮守,他不會有任何意見,但雲昭來任此職,他卻不甚舒服,眼見著廳內群情激憤,他倒是希望眾人真能闖進去,也許在眾人的呼吁之下,岳銘將軍能改變注意也說不定。
有了這個心思,胡澤華便虛情假意地阻攔著,嘴里說著些不疼不癢的話,看到胡澤華這個態度,廳里的其它軍官便更加地激動起來,其實胡澤華在安慶邊軍之中,地位僅次于岳銘與蘇定方,如果他想要阻止這些人的行動,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而雲昭,一時之間卻有些傻眼,他還缺乏處理這種突發情況的應變能力,原本以為有了岳銘的命令,這些人便會服從命令,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個樣子,看到群情激憤,他一時不知該怎樣辦,這些人,都是戰友,都是以後的兄弟,他總不能像對付敵人一般,抽出刀便砍過去,將不听話的全都砍了。
「要造反麼?我還沒有死呢?」後堂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卻是岳銘的聲音,廳里霎時之間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見,大廳里的眾人都如同雕塑一般地立在了當地,看到蘇定方臂彎之中抱著岳銘,正大步從後堂走了出來。
「我還沒死呢?你們就想抗命麼?」岳銘怒吼著,腦門之上因為憤怒,因為疼痛,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臉上肌肉更是抽搐得厲害,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將軍保重!」胡澤華 一聲跪了下來,剛剛岳銘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積威之下,讓他背心里霎時之間便涼嗖嗖的。低下頭,心中有愧,不敢再看岳銘的眼楮。
「將軍息怒,將軍保重!」廳里所有校尉軍官們瞬息之間,便跪了一地。
一邊的雲昭看著蘇定方臂彎之中的岳銘,臉上平靜,心中卻已是波濤洶涌,這才是一位真正的將軍的威風啊,即便他馬上就要死去了,但只要他出現在眾人面前,便能讓所有人俯首貼耳,讓所有人甘心拜伏在地。
岳銘將軍能做到,我亦能做到!內心深處,一個聲音強烈地在雲昭的內心響了起來。
「以雲昭為安慶留守,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是對安慶邊軍最有利的選擇,定方,你服氣麼?」岳銘問道。
「定方今後以雲昭校尉為首,忠心耿耿輔佐雲昭校尉,若有異心,天誅地滅。」蘇定方大聲道。
「胡澤華,你呢?」
「胡澤華願以雲昭校尉為首,牽馬執蹬,絕無二心,若違此誓,萬箭穿心。」在岳銘的注視之下,胡澤華大聲道。
「很好,你們都沒有意見,那你們呢?」岳銘的眼光掃過大廳之中其余的校尉軍官。
「末將遵從將軍命令,從此以後,以雲昭校尉為首,如違此誓,天誅天滅!」看到蘇定方與胡澤華都無異議,大廳之內響起了眾人的吶喊聲。
「好叫眾位得知,我已經寫好了遺貼,向朝廷推薦雲昭為游騎將軍,蘇定方,胡澤華為游擊將軍,等到通道打通,遺折便會拜送上京,爾等軍職,自等雲昭正式成為安慶鎮守之後,再酌情升降,爾等可明白。」
「明白!」
「很好,現在,請新任安慶鎮守雲昭將軍訓話。」岳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