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規聲聲,已是夜月沉沉,夜闌人靜。
朱雀斜臥在軟榻上,看著鳳影示意夢寒備酒菜,不由低聲淺笑。
此刻夜半,不久前她覺得月復中饑餓,鳳影雖然取笑她,但還是披衣吩咐婺江讓廚房準備酒菜。
身處內室,兩人向來不拘小節慣了,皆是白綾單衣襲身,墨發披散。
朱雀水木清華,鳳影溫潤如玉。
夢寒在一旁見了,心里不由暗嘆一聲,好一對璧人。
抬眸見婺江使眼色喚她一同退下,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體貼的關上門。
酒氣芬芳四溢,是用鮮果醞釀而成,清冽誘人。
朱雀落座後,鳳影斟了一杯酒遞給朱雀,她慢慢飲下,只覺得醇香四溢,余香環繞,果真是好酒。
抬眸間鳳影眉目清冷,雖在笑,眼神卻無溫。
朱雀笑意加深,起身走到鳳影面前,宛轉蛾眉,盡態極妍,竟直接圈住鳳影的脖頸,坐在了他的腿上。
鳳影的眼中這才有了一絲笑意,只是看著她,想到連床第間的閨房之事都可以被她拿來利用,當真是惱。
「師父,你別惱我。」她語聲溫柔,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氣息綿長。
鳳影無奈的問︰「是他派的人?」
「嗯。」
「雲玄洛來鳳國究竟想要干什麼?」此刻鳳國朝堂波濤洶涌,如果不是想要趟渾水,那就是借機想要在鳳國制造大亂。
朱雀勾唇一笑,調侃道︰「狼子野心,雲玄洛覬覦的可從來都不只是雲國江山,還有你鳳國大好山河。」
他圈住她的細腰,淡聲問道︰「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我跟他做了一筆交易。」
鳳影皺眉︰「什麼交易?」
朱雀將兩人商議的共謀天下講與鳳影听。
鳳影冷笑︰「雲玄洛攻打元祈當真是心機頗深,他這是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
「師父,並不見得。」當時雲玄洛說雲國攻打元祈的時候,她佯裝惆悵為難,可心里卻松了一口氣。
所幸鳳國攻打的是齊國,若鳳國攻打元祈的話,未戰這天下便失了一半先機。
鳳影幽深的眼楮緊鎖住朱雀,眼底的目光明亮而深邃……
「你且說來听听。」
「元祈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除了這些地勢上的優勢之外,元祈君主懦弱怕事,安樂享福慣了,雖有丞相邵楓,但是武將並沒有多少能士。雲玄洛攻打元祈,正是看中了元祈外強中干,攻打元祈並不難。師父不知,雲國天授二十七年,雲國曾經和元祈有過交鋒,元祈大敗,傷亡慘重,很多將士被俘虜,先皇欲擒故縱,下令釋放,元祈部將感動之余,其中多數部將都是元祈老將,因擔心回去承擔罪責,這才紛紛俯首稱臣。我奉命迎接率眾降雲國的元祈部將,當時人數高達六萬之余人。元祈的城防布陣,雲玄洛只怕早已熟讀于心,所以他才要攻打元祈。這是其一,其二則是齊國難攻,雲玄洛難免不包藏僥幸之心,若他先攻佔元祈,而鳳國和齊國對峙,兩敗俱傷之際,他從後方包抄,妄想坐視漁翁之利。」頓了頓,朱雀站起身來,烏發在身後搖曳擺動,在燭光下發出朦朧的柔和光芒,她走到一旁的燭台前停下,轉身回眸的時候,一派飛閣流丹之色,絕世而獨立。
朱雀此刻的目光,黑漆漆的無底,輕勾唇角,「齊國兵馬精良,雖有猛將司徒空坐鎮,而司徒空手下更有家將兩千,虎將多人。若要攻打齊國艱難,耗時又耗力。我且說說這司徒空,家族六世忠良,在齊國身居高位,擁立之人無數。司徒空共有一姐一妹,悉數為國君愛妃。而君主喜好樂舞,常常萎靡聲色,荒婬無道。師父,你可還記得我們曾經周游齊國的時候,在市井間听到的傳聞嗎?」
鳳影瞬間明白了朱雀的意思,不由低頭笑了起來,揚手將手里的酒一口飲下,再抬頭時眉間星光點點,竟透出無盡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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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兩年半以前,他和朱雀前往齊國探查民風城防,在茶樓中喝茶歇腳的時候無意中听到司徒家的僕從無聊的小聲對身旁的友人講述,齊君和司徒家的趣事傳聞。
司徒空之妻阮氏貌美有才,尤其最擅長歌舞,齊君不止一次在人前夸贊阮氏的品性。
司徒空因為常年駐守沙場,其妻難耐寂寞,竟與齊君在歌舞方面知己相交,關系匪淺,雖說不曾有人目睹阮氏和齊君有奸情,即便是有,依齊君的地位,司徒空的權勢,又有誰敢說上只言片語,此事司徒空便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朱雀頑劣,執意要看看這齊君是不是真的和阮氏有染。
鳳影拗不過她,兩人宛若小賊一般每天夜深的時候,就趴在阮氏的房頂或是門前的一棵老槐樹上無聊的等著。
還真沒有白等,入了夜,司徒家主院的後門輕輕的傳來一陣輕細的夜鶯叫聲,不多時阮氏披衣打開門,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打開後門,就見一個青年男子急不可耐的抱住了阮氏,還沒進屋呢,兩人的唇瓣已經緊緊的貼合在一起了,親的那叫一個如漆似膠啊!
房中的場景著實讓人臉紅心跳,鳳影順著朱雀的眼楮往下看了一眼,心里一緊,連忙就要捂朱雀的眼楮,但卻被她避開,她非但自己看的津津有味,眼楮發亮,還努努嘴示意眼楮不知往哪里放的他也好好觀摩學習學習。
朱雀和他當時貼的很近,陣陣藥香迎面撲來,再加上房間內的情景和壓抑的叫聲一起席卷而來,鳳影只覺得口干舌燥,怒氣上涌,皺眉瞥了一眼朱雀,飛身離去。
朱雀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蓋好瓦片,飛身趕上。
事後,朱雀還埋怨因為他倉促離場,她都沒有看完全戲,氣的他真的想把她摁倒藥浴里再浸泡個十天半個月。
想他鳳影身為男子看到這一幕都覺得不好意思,偏偏朱雀不害臊不說,甚至還頻頻點頭,流著哈達子欣賞。
鳳影那一刻才知道,若說這世上誰的臉皮最厚,若除了朱雀,還能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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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偷看的風月之事,如今被朱雀喚起,鳳影不自然的咳了咳,竟惹得朱雀一陣輕笑。
她的這個師父看起來美人無數,現如今更是夫人過百,但是談起閨房之事還是像謙謙君子一樣……
鳳影湛亮的眼眸緊鎖住她,沉聲說︰「你想讓此事弄得齊國人盡皆知。」
她看著他的眼楮,輕勾唇角,哼笑道︰「齊國的人不敢說,但是我們可以派人去說,而且還是大大方方的說。听說一年前,阮氏給司徒空新添了兒子,不管這兒子是誰的,如果我們說這兒子是齊君的,人言可畏,我就不相信司徒空還能夠坐得住。」
鳳影靠著椅背,看著杯中酒,「只靠傳言怕是火不夠旺。」
朱雀微揚唇角,欣然一笑,「現在鳳國未定,離攻打齊國之期還很遠,師父丹青極好,無事的時候可以多畫幾幅圖。」
「你讓我畫這些?」鳳影不易察覺的笑了,但是卻听不出來有絲毫的笑意。
朱雀不以為意的說道︰「記得畫的香艷一些,要不然怎麼刺激司徒空率眾反齊呢?」
鳳影失笑搖頭,「雖說齊君手下司徒空勢力最強,但是也並非沒有能人異士,齊君定然不會坐視等死。」
朱雀好整以暇的問︰「師父,齊君若是不鎮~壓剿滅司徒空,我們又怎麼能拉攏司徒空一派歸順我們一起反齊呢?」
鳳影微愣,隨即恍然大悟道︰「你打的主意竟是這個。」
鳳影暗嘆此女心機精湛,想他和雲玄洛也算得上是心計狡猾,老謀深算之人,可又有誰能比的上她呢?
朱雀輕聲低嘆︰「雲國驍勇戰將大都曾經是我的部下,更何況夏國亡國之後,玄洛又盡得猛將多名,所以我很清楚,鳳國猛將不敵雲國,若是把齊國司徒空門下的家將和猛將拉攏過來,我們將如虎添翼。」頓了頓,朱雀笑了︰「師父,若是雲玄洛知道齊君和臣子之妻的閨房之樂,又豈會讓我們撿了這麼大的一個便宜?所以說,亂世風雲,美人起干戈,這美人雖說有時候紅顏禍水,但是也並非皆是如此。」
鳳影看著她,低聲輕笑,笑聲如同上等的好酒,醇厚而低沉。
她說別人是紅顏禍水,又怎麼沒有想到這亂世之中真正的紅顏禍水其實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