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光下，暗夜的流蘇綻放著滿樹風華，梔子花傳送著曖昧的淡香，富雅街旁轉角的露天咖啡廳里，三三兩兩的情侶坐在小圓桌旁，一邊輕啜著咖啡，一邊談心。
孟婕和樊迎灝也是其中一對。
在兩人還是敵對關系時，他帶了她去淡水的小酒館，那是他想放松或小酌一杯時，常去探訪的好地方，也是屬于他的秘密花園。
他不曾帶任何一個人到過那間小酒館，過去交往的那些女人，沒有一個人能和他分享那片美景，直到遇見了孟婕。
就著暈黃的光束，他定定地凝視著她秀雅的臉龐，她臉上依舊維持著淡淡的彩妝，刷上睫毛膏的兩扇睫毛又長又翹，宛若羽翼，搧呀搧地，搧動他渴愛的心。
他細心地留意到每當她猶疑或不安時，總會下意識地輕咬著下唇，這會讓他興起一股想吻她的沖動。
「嘗嘗看，這里的咖啡和小甜點都不錯。」她將侍者送上來的巧克力蛋糕推到他的面前，熱情地推薦著。
「好。」樊迎灝拿起湯匙，挖了一小口送入嘴里。
「味道怎麼樣？」她一臉期待的表情。
「你想知道答案嗎？」他眨眨眼，手臂搭住她的椅背，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樊總監，麻煩發揮你的創意，替這塊巧克力蛋糕想一句廣告詞吧。」她微偏著臉，挑釁地望著他。
每當品嘗到好吃或者口味特別的食物，兩人就會腦力激蕩一番，比賽誰的想像力或創意比較好，這是兩個人交往以來最愛玩的小游戲。
他流露出性感的微笑，低沉的嗓音含著挑逗的口吻說︰「巧克力……是情人的第二個吻。」
「為什麼巧克力是情人的第二個吻？那第一個吻呢？」她疑惑地問。
他伸出指月復輕輕地撫模著她殷紅水潤的嘴角，低聲地說︰「這里才是情人的第一個吻……」
她隱約感覺到他的手指彷佛帶有一股灼人的熱度，令她的體溫騰升，還來不及細想時，他便微微地偏過臉，含住她微啟的芳唇。
她閉上眼楮，感受到一股溫熱的男性氣息灌入她的口中，緩緩地吸吮著，與過去半個月來那種試探、淺嘗輒止的親吻不同。他的大手撫向她的頸部，更加貼近她，他的舌尖直接進入她的唇里，曖昧地挑逗她的感官。
她被他熱情的親吻著，在他的唇里她嘗到那股濃郁、帶著淡淡苦甜滋味的巧克力，溫柔又細膩，教她暈眩不已，幾乎融化在這個黏膩熱情的吻里。
她陶醉地將手撫向他寬闊的肩膀，隱約感覺到他吻上的不只是她的唇，還包括她那顆寂寞孤單的心。
從進入廣告圈之後，工作上的成就感滿足了她的好勝心，連帶前男友抱怨、拋棄，她都無暇理會情傷，她一直認為愛情只是周休二日的調劑品，而她不需要它。
直到遇上了樊迎灝，她才知道愛情的熱力可以這樣驚人，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良久，他滿足地離開她的唇，用指月復輕輕拭去被他弄糊了的口紅，凝睇著她神情迷蒙的俏臉。
她怯怯地低下頭，閃躲著他過分熱情的目光，輕撫著微微酸痛的小腿。
「怎麼了？」他關心地問道。
「穿太久的高跟鞋了，腳有點酸而已。」她自嘲地說︰「唉∼∼美麗果然需要付出代價。」
「你穿平底鞋也很漂亮，況且你個子又不矮，為什麼非得穿這麼高的鞋子？」他好奇地問。
礙于兩個人才剛交往，又同處于廣告圈，現在還同時在競爭同一家廠商的合約，所以兩人約會時都盡量低調，不方便大剌剌地出現在對方的公司上演溫馨接送情，但每次看到她踩著近三寸高的高跟鞋在街道上或捷運樓梯上下快走時，都教他膽戰心驚，捏了把冷汗。
「穿上高跟鞋才有女王的氣勢啊！」她端起瓷杯，輕啜了一口咖啡。
「要是跌倒了，扭到腳，我看你還硬撐什麼女王氣勢。」他搖搖頭，完全不苟同她的說法。
「你放心，本小姐有練過。」她得意地昂起下顎。
「我看你和樂樂都有美麗情節，一個非要穿高跟鞋不可，一個有蕾絲蓬蓬裙迷思。」他皺起眉頭，佯裝苦惱地說︰「不對，我家那個小丫頭更嚴重，現在也吵著要買跟你一樣有亮晶晶的高跟鞋了。」
「不錯啊，吾家有女初長成。」她戲謔道。
「不錯個頭啦，她才五歲而已，離初長成的時間起碼還有十年。」他輕彈她的額頭以示懲罰。
「會痛欸！」她輕撫著額頭，嬌嗔道。
樊迎灝突地拉開椅子，半蹲在地上，這突來的舉動令孟婕錯愕不已，低聲驚呼道︰「你干麼？」
他抬眸覷著她，淺笑道︰「你這表情，該不會以為我要向你求婚吧？」
「哪有！」她白了他一眼，連忙否認，但心跳還是不爭氣地漏了好幾拍。
「把高跟鞋月兌下來吧。」他命令的語氣里含著一種霸道的寵溺。
「月兌鞋子要做什麼？」她愣問道，下意識地把雙腳靠攏往後縮。
「你不是喊腳酸嗎？我幫你按摩啊。」他體貼地提議道，逕自抬起她的小腿，月兌去高跟鞋，大手托住她縴白的腳掌，放置在自己的大腿上。
「喂∼∼不用啦！」她的耳根一陣灼熱，臉頰上漾起兩朵比腮紅還要紅的紅暈。
「你不是說自己是女王嗎？那就好好放松，享受男僕我的服務。」他抬頭覷著她，眼底全是寵溺的笑意。
「可是……好多人在看……」她窘紅著臉，用眼角的余光瞟向鄰桌的客人，兩人太過甜蜜的舉措招來不少側目。
她的腳掌赤果果地落入他的掌心，他厚實有力的手指輕輕地揉按著腳踝的穴道，他的手好暖，隨著他手指揉撫之處，升起一股痛痛麻麻的感覺，逐漸舒緩小腿的酸疼。
「剛好給在座的男士一個學習的機會，以後女朋友要是穿高跟鞋喊腳酸，不是把自己的球鞋月兌下來給她穿，而是要蹲下來按摩她的雙腳。」他態度坦然，毫不受周遭好奇的目光所影響。
他用左手托住她的腳後跟，沿著腳踝慢慢地往小腿肚揉捏，她的皮膚光滑細膩，猶如絲絨般，掌心下甜美的觸感，令他胸口一熱，心跳亢奮，甘心淪為她的男僕，卑微地獻上溫柔。
「但是……」她害羞到說不出話來，還是不習慣像一般熱戀的情侶般，高調曬恩愛啊！
他的手勁是那樣的溫柔有力，她被這股溫柔給圈住了，心里甜得一塌糊涂。
他的出現喚醒了她體內那頭渴愛的小獸，當他用溫柔一點一點喂養她時，她完全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他們要看就讓他們看，我寵自己的女人有什麼錯嗎？」他抬頭欣賞著她發窘的小臉。
他怎麼也沒想到平日在業界一副優雅自信、神采奕奕的女王，一遇到曖昧的情境，就會像個小女孩般，很容易臉紅。
她給他一種很矛盾的感覺，既有女人的成熟與世故，但卻也保有女孩的純真，偶爾流出困窘或不安的神情，會教他很想寵寵她、疼疼她。
他不禁懷疑，其實她並沒有外表那樣干練堅強，否則就不必靠著腳上那兩、三寸的高度撐起女王的氣勢了。
這樣的女人，他不寵她行嗎？
☆☆☆
孟婕拿著杯子走入茶水間內，長桌旁已經有兩、三個同事坐在那兒聊天，她朝他們打過招呼後，逕自走到飲水機前，倒了杯熱水，將紅茶包放入。
「魏組長，听說你等一下要和陸總去『佳樂』進行提案？」同是創意組組長的周妍芯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孟婕的身邊。
自從公司擢升魏孟婕擔任Ｄ組組長之後，她成了陸總眼前的大紅人，除了握有的資源比其他組長多之外，若有大型企劃案也都將她列為首要考量人選，令許多人頗不是滋味。
「對。」孟婕不冷不熱地說，對于同事們不夠友善的目光早已習以為常。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以前還是我身邊的小助理，是個幫我查資料、倒茶水的小妹而已，現在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周妍芯故意強調她身為助理的經歷，借此貶低她的身分。
孟婕淡笑不語，但早已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人家說名師出高徒，肯定是周組長帶得好，現在魏組長才有這番成就，博得陸總的賞識。」另一名資深組長李立元也加入對話，兩人一搭一唱，默契十足。
「我有听幾個跟你同期進公司的同仁說過，你好像是陸總大學時代的學妹對不對？」周妍芯側眸瞟了孟婕一眼，話中有話。
「沒錯。」孟婕坦蕩蕩地說。
她和陸淮生是有點交情沒錯，但她能進入「奧暐」也是依照公司征選流程應征進來的，並不是透過陸淮生的關說。
「怪不得你能升得這麼快，我看跟你同期的同仁，有些還在當助理，繼續熬著等升上創意人員呢！」李立元涼涼地挖苦道。
「真希望我跟陸總的交情也能這麼好，或許這樣就能多拿到一些大案子，像這次『佳樂』的企劃案，我就有些不錯的構想。」周妍芯佯裝羨慕的口吻。
「周組長，我承認我和陸總有一點交情，不諱言，他也給我很多資源和表現的機會，但我也用我的才華回報給公司，盡力為公司爭取最高的榮譽與利益。」孟婕終于按捺不住，出聲反駁。
「是沒錯啦……」周妍芯又繼續說︰「但你也不能否認，陸總就是比較願意給你表現的機會啊！」
「周組長，你要是對『佳樂』的案子有想法，當初你也可以向陸總爭取，不必等到我們要去比稿才在說這些，機會是要靠自己爭取來的。」孟婕目光嚴肅地望著周妍芯，沉聲說。
「但我又不像你一樣，和陸總有好交情。」周妍芯佯裝無奈地說。
「我想，實力會證明一切。」孟婕淡淡地做出結論。
反正只要她能拿下「佳樂」的案子，再累積更多成績，有朝一日，一定能讓這些資深前輩們心服口服的。
「那祝你好運嘍！」周妍芯口是心非，眼底閃過一抹妒意。
「謝謝。」她輕啜一口熱茶。
此時，茶水間的門再度被推開，陸淮生一身鐵灰色的西裝，步履沉穩地走了進來，環視室內一眼。
「陸總好！」周妍芯和李立元立即喊道。
「你們繼續休息，我是來找孟婕的。」陸淮生朝著孟婕走去。
「陸總……」孟婕的目光越過陸淮生的肩頭，瞟見周妍芯那副尖酸嫉妒的神色，無奈地在心底嘆息。
等會兒要去比稿，壓力就夠大了，還得面對同事的冷言冷語，簡直是月復背受敵。
「你放在桌上那份『佳樂』的企劃案，我已經看過了，做得還不錯，等會兒我們就直接過去。」陸淮生說。
「好。」孟婕點點頭。
「我很期待你的表現。」陸淮生笑了笑，雙手插在口袋里。
孟婕捧著茶，淡淡地扯唇微笑。
「你應該有信心能夠打敗那個很煩人的『樊總監』吧？」陸淮生望著孟婕，眼底流露出欣賞的表情。
他對孟婕太有信心了，這女人完完全全是個工作狂，把事業看得比感情還重，他根本不相信樊迎灝能追到她。
「打敗什麼樊總監？」周妍芯好奇地湊過來。
陸淮生一副閑聊的口吻說︰「我們跟『Bale』的樊總監打賭，一定要從他的手中拿到『佳樂』的合約。」
孟婕從陸淮生的口中再次听到樊迎灝的名字，開始有種奇異的感受，要是過去她一定是同仇敵愾，但現在心底卻暖洋洋的。
她的心，早已被樊迎灝的愛給融化了。
如果可以，她想在這場戰役上雙贏，既取得「佳樂」的合約，又成功地征服他的心。
「樊總監拿到了今年的廣告金像獎，是很強勁的對手，不好應付啊！」李立元也加入談話。
「所以我才要派出本公司最優秀的創意人員出馬，跟樊總監一較高下。」陸淮生朗聲笑道。
孟婕的笑容頓時僵在嘴角，可以想見李立元和周妍芯此刻的表情會有多不是滋味。
「對了，樊總監還有跟你在聯絡嗎？」陸淮生忽地想起上個月在日本料理店發生的事，隨口問道。
雖然他和孟婕交情不錯，但到底還是上司與下屬的關系，不到能熟絡到天天關心對方的感情生活動態。
「嗄？」孟婕愣了一下，怎麼也沒料到陸淮生會突然問起樊迎灝的事。
她該怎麼跟陸淮生說，其實他們兩個人早已經在交往了？
她抬眸，原本想坦承兩人交往一事，但一對上周妍芯和李立元好奇的目光，又縮了回去。
以她現在在公司的處境，若坦白她的感情生活，肯定又會遭來非議，況且那是她的私生活，她並沒有做出傷害公司的事，也沒有泄漏商業機密，不用連自己的私領域都坦白吧？
「樊總監說要追你，應該只是開玩笑的吧？」陸淮生語氣輕松地說。
「對。」她心虛地說。
「那就好。」陸淮生松了一口氣，還真擔心那家伙假把妹之名，行挖角之實。
「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去準備提案資料了。」孟婕主動結束這個話題。
陸淮生瞟了腕表一眼。「時間也差不多了，是該準備一下，過去『佳樂』了。」
「陸總、魏組長，祝你們好運。」周妍芯客套地說。
孟婕捧著茶杯，和陸淮生一前一後走出了茶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