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見玉虛道長?」
軒轅雪突兀的話,讓君千夕錯愕,看她神情閃爍著往床內側不露痕跡的縮了縮,似在避諱他,卻也不是以往的單純羞赧……
「來人,傳玉虛道長進宮。」想不明白,君千夕干脆不再多想,很干脆的直接下令,但心中疑惑依舊。
他知道,上次玉虛道長進宮跟她談的事情二人都對他有所保留,但他信得過玉虛道長的為人,也信得過她,便並沒有多加追問,心想時機到了她自然會開口吐露全部,卻不想,之後,她便派她北晉帶來的私軍八百里加急給華芊芊送東西……
據說,是一串珠子和一封信。
話沖口就出來了,完全沒料到他這麼干脆的答應了,軒轅雪反而有些怔了怔。
君千夕抬手按住她的肩頭,讓她躺回床上去,寵溺笑道︰「人已經派去請玉虛道長啦,現在你是不是該乖乖躺下,讓御醫診診,不確定你和皇兒沒事,我實在放心不下。」
手搭在肩頭,軒轅雪僵了一下,似本要抗拒,但很快又因他和緩的語氣說服了,乖乖躺回床上,怔怔看著他為她整理被褥,將她的手握在大掌之中。
「怎麼這樣看著我?」君千夕挑眉,似笑非笑一臉邪魅,指輕輕在她眉心戳戳︰「又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果然一點皇帝樣都沒有……」軒轅雪別開臉,嘆。
君千夕呆了呆,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反問︰「所謂的皇帝樣,該是什麼樣?」
「就……」張嘴明顯些就要說出口來,所幸反應快及時抿住唇,改了詞兒︰「總,總之不像你現在……」龍袍加身,不說話確實有皇者風範,但這一張嘴……
什麼形象都沒了!
他現在絕對是最不像皇帝的皇帝,倒更像尋常人家中愛逗弄小妻子的壞心丈夫……
君千夕只是笑,沒再多說什麼,把門外候著的御醫召進來,確定軒轅雪「無大礙,母子平安」後,才松了口氣。
「皇上,南賢王派人送來密函。」
君千夕本打算配軒轅雪等玉虛道長來,卻沒想到來了這樣的通報。
一听南賢王,軒轅雪的面色立馬就微微變了變,但君千夕扭開臉去了,並沒有注意到,等他轉回來,只捕捉到她憂心忡忡的余影……
微微蹙眉,轉瞬又舒緩了去︰「我先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嗯。」軒轅雪點頭很快,巴不得他快點走似地。
「好好休息。」君千夕淺笑,又重復了一句,將她的手放回被褥中蓋好,才起身離去。
呼~
看著君千夕走出房去,床上的人小心翼翼呼了一聲,松口氣。
門外站定,君千夕回頭看了房間一眼,蹙起眉來。
人確實是本人,他的雪兒他的皇後,卻為何總覺得哪里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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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君千夕看完送來的密函,轉看向送密函來的人,他見過,是君千炎當初帶去的十多侍衛之一︰「南賢王妃她……」
話到一半,陡然斷了。
嘴角微微扯了扯,有些自嘲,有些復雜,挺了挺腰桿筆直坐定,道︰「傳朕旨意,準南賢王請調回皇城。」
「是。」
==玉虛道長奉旨入宮,在軒轅雪房外站了一會兒,才讓人通報進房去。
雖然是在房里接見,但除了隨侍的宮女外,重重珠簾以及輕紗床幔,還是將床上的人保護得妥妥帖帖,只能朦朧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道長一人留下就好,你們先下去。」軒轅雪直接下令。
「是。」
宮女們面面相視後,福身,魚貫而出。
「貧道參見皇……」
「免禮。」玉虛道長一句話沒說完,床上的人便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並掀開床幔撥開珠簾,直接走到桌邊坐下,看著那略微顯得有些驚詫的玉虛道長比了比對面的位子︰「道長,請坐。」
「是。」玉虛道長回過神來,倒也不謙讓,不急不緩走向桌邊,在她對面坐下,看著她。
「道長現在看到的是誰?」單刀直入,她問得很直接。
玉虛道長微微頷首︰「貧道所見,如皇後娘娘所想。」
軒轅雪面色微微變了變,壓低了些聲音︰「那……她呢?」
玉虛道長抿唇不語,也不動。
軒轅雪蹙眉,看著那道骨仙風得飄渺的玉虛道長,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機不可泄露」,想了想,改問︰「她還在不在?」
玉虛道長點頭,卻又搖頭。
軒轅雪糊涂了︰「道長,我明白有些天機是不可泄露的,但這對我很重要,甚至可能對這個國家都很重要,所以……真的不能說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為什麼在這里?她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恕貧道愚鈍,不知從何處說起,不知何處該說,何處不該講……」玉虛道長雙手合十。
「……」軒轅雪眉頭更緊了,又多了一抹不耐煩的怒火︰「我說你能不能不要唧唧歪歪,我不是列出了方向嗎?你一個一個回答不就行了嗎?哪怕是斟酌後的回答,至少也給我指個方向啊!」
玉虛道長沉默了好一會兒,軒轅雪都以為他當真會閉口不說時忽然道︰「這是皇後娘娘自己的選擇。」
語氣中,竟帶有一絲欽佩,一絲欣慰,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
「你說讓我來這,是她自己選的?為什麼?」軒轅雪低呼。
「她想救你。」
四個字,如此簡單,卻震得軒轅雪一顫,面色大變︰「救……救我?」
玉虛道長點頭。
「那我在這里了,她呢?」軒轅雪捂住狂跳的胸口,小心翼翼問。
玉虛道長斟酌後,道︰「……她也在……」
驚愕的張開嘴,久久合不上,軒轅雪瞪打著不敢置信的眼看著玉虛道長,半天不說話。
說不出話來。
「很不可置信嗎?」玉虛道長反問。
軒轅雪搖搖頭,反而鎮定下來,神色古怪的看著玉虛道長︰「親身經歷了,已經由不得我信不信,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這只是一場夢,惡夢……」
玉虛道長垂眸不語,欽佩她的鎮定。
「噗嗤,呵呵,我在,她也在?這可如何是好了……」軒轅雪忽然噴笑起來,眉宇之間隱隱可見深蘊的痛苦︰「老天還真是愛跟我開玩笑,既然看我如此不順,處處刁難我,何不直接將我收去了干脆……」
玉虛道長重新抬眸看著她,沉默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娘娘接下來意欲如何?」
斜眸一瞥,軒轅雪吐了兩個字︰「尋死……」見玉虛道長果真面色大變,不禁又笑了起來,才接著道︰「自然是不可能的。」
嘆,勾了一只茶杯在手里把玩,聲音卻掩不去澀意︰「雖然不清楚具體情況,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再者我既然會以這種方式來到這里,(沉沉又嘆)就不難猜想定然是雪姐姐用特殊的方法付出了代價才將本該在千里之外鬼門關前的我拉來……」
「荒謬至極的事情,卻就這麼發生了,容不得我不信,而雪姐姐……她如此恩待我,我又豈能負她一片真心,明知道她身懷龍種的情況下還做出不利于她的事情來?」
「道長。」
定定的看著玉虛道長,誠懇道︰「我承認,之前被道長突兀的一番話嚇到了,以至于處處躲著道長,但如今……那些已經不重要了,倒是我更信了道長乃是奇人。道長,既然你說雪姐姐還在,那可否告訴我,如何讓她回來?」
「代替了她,你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為何……」玉虛道長反問。
微微一笑,她道︰「道長,我雖算不上是什麼好人,但我也有我的原則底線,雪姐姐待我好,如今更是對我有恩,我怎麼能強佔她的身子頂替她?良心也難安啊,我可不想後半生夜夜噩夢!」
玉虛道長一听,笑了。
「道長,您別光顧著笑,倒是給些提示啊!」她現在就想熱鍋上的螞蟻,他倒好,還笑得出來。
「實不相瞞,貧道之前當真是窺不破這天機,但看到你在這里出現,卻似乎隱隱曉得了些……」玉虛道長緩緩一笑,道︰「娘娘,冥冥之中上天早有安排,只要您一心一意守護你的姐姐,時機到來時,她會回來的。」
「那……」我呢?
險些就要月兌口而出,幸虧自己閉嘴夠快,不然當真就是……
暗暗一嘆。
嘆她這可笑的境遇,嘆她不知的未來……
「娘娘,您只要記住‘善心自有善報’即可。」玉虛道長道。
軒轅雪面目扭曲抽搐︰「道長,您說話一定要這麼……這麼……這麼這麼嗎?」
而且……
她華芊芊,前世是個賊,落入異世後也賊性不改沒少行竊,雖說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也無法抹殺自己確實下過毒害過人殺過生的事實,這樣的她,還算得上是「善」嗎?
玉虛道長溫和一笑,並不知她神思飄遠想歪想岔,倒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看著她又道︰「娘娘,貧道倒是有些事可以透露給你。」
「咦?」
「此事關系重大,還望娘娘妥善處理,否則……天下將因您而大亂!」玉虛道長斂盡笑意,一本正色。
「哈?這麼嚴重?」軒轅雪驚愕的瞪大眼,指了指自己︰「您確定是因為我?」
玉虛道長點頭,毫不猶豫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