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華心中莫名一痛,臉上笑意不減。慢慢走近那倔強的小人,壓低的聲音傳來,「你,就那麼相信他?」
白芷只是輕輕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皇甫華的手腕被人用力拉住,只見一張陰沉的臉帶著薄怒,「太子殿下,可是在說笑?」
東方爍怎麼也想不到,連贊國太子都會來摻一腳,不由得深深地看了白芷一眼,心中五味雜陳。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握著皇甫華的那雙手帶著隱隱的顫抖。
皇甫華有點驚訝,為何熠王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難道說,他知道白芷的真實身份?不,應該不是,否則,面對這樣的佳人,怎麼舍得將她的美好展示給其他的男子。
「若是你輸呢?」一個淡淡的聲音從對面飄來,皇甫華笑著看向棋盤旁的絕美男子,只見沐瑾輕捏起一顆白子,長長的睫毛撲閃,微微抬眼,眸中神采奕奕。
「若是太子輸了,三座城池,如何?」方顧之從席上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敢,或是不敢?
「三座城池?若是贊國太子輸了,這次四國盛會,豈不是損失了六座城池?」
「是啊是啊,如果是離王輸了,也只損失一位公公,贊國豈不是虧大了?」
四周立刻爆發出一場激烈的討論,連那麟王也眉頭一皺,三座城池換一個芷公公,如果是他,他也不舍得,贊國太子未免太下血本了,看皇甫華那個精明樣,應該是不會答應的吧?
「好。」此話一出,全場震動。皇甫華直直地看向台下的明月將軍,兩人心照不宣。
方顧之倒也有些佩服這個贊國太子,兩人都知道,白芷的價值,何止三座城池。
皇甫華轉頭看向緊拉住自己不放的熠王,「陛下,覺得如何?三座城池,換一個人。」這個聲音放佛有種致命的魔力,東方爍心中一顫,三座城池?為何他這麼大方,昨日不是才輸了三座嗎。
白芷的眼角瞥見東方爍臉上閃過的猶豫,嘴角不由得泛起一陣冷笑。有什麼好猶豫的,三座城池,換一個人,就算是她,也會一口答應。
沐瑾仿佛能听見東方爍那沉重的呼吸,皇兄的內心,在斗爭吧。他,果真對小芷不一樣。
三座城池,三座城池,這個誘惑在東方爍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一旦擁有了贊國的六座城池,他的熠國將是何等的強大,他的野心,他的霸業,而白芷……終于,那雙有力的大手慢慢松懈,有些顫抖地緩緩放下。
東方爍在轉身的那一剎那,忍不住看向宮帽下的精致小臉。只見白芷垂著眼,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他心中一痛。
太後焦急的心終于放下,用白芷換三座城池,這樣的天大好事,怎麼皇上還一副萬分不舍的模樣。原本看沐瑾的眼神中透著厭惡,而現在,她卻希望這個不中用的殘王此刻能爭氣一點,為熠國贏得三座城池。
如果贏不了,輸掉了白芷,還可以找個理由治他的罪,一下子除掉了兩個眼中釘,何樂而不為。
榮國公主掃視四周,發現魔君今日又沒有出席,心中焦慮萬分。然後贊國太子又對芷公公特別相待,更是讓她的心壓抑不已。
為什麼這天下最出色的男子,都對一個公公另眼相待?而她堂堂一國公主,卻要被三番兩次拒于門外,甚至連自己的母後,都不體諒自己。
皇甫華見東方爍松手,笑意更甚,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靜默的人兒,便撩開衣擺坐了下來。
輕捏一顆黑子,皇甫華毫不客氣地往棋盤中一放,「離王殿下,今日,本殿就要讓你將小芷拱手相讓。」
沐瑾微微一笑,淡淡地落下一子,抬頭安然地看了看白芷,而那精致的小臉報以信任的微笑。
這樣的互動深深地扎進了皇甫華的心里,立刻眼神一片陰霾。他決不允許,自己的女人心中有別的男人,等到四國盛會後,離王,留不得!噠的一聲,白子旁落下一顆黑子。
眾人看著台上被豎著放大的棋局,一邊飲著茶,一邊小聲地議論著每一步棋路。
北國王子的心思卻不在那棋局上,這種文縐縐的東西他可看不懂,冷哼一聲,他寧願听著那輕盈的小調,想想北國那些如火的姑娘。
而北國王子身後的侍衛,卻十分專注。從一個人的棋路,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性格和手段。棋盤上的白子看似謙讓,其實步步為營,雖然皇甫華的攻勢十分猛烈,可是卻也討不到好。
離王的防守可謂是滴水不漏,皇甫華心中更加確定,這樣一個心思縝密的男人,不可能甘于在後宮做一個人人可欺的殘王,他的背後,是否有一個強大的勢力。
白芷站在沐瑾身後,時不時為他添上半杯熱茶,每當皇甫華投來哀怨的眼神時,立刻回以一個不屑的白眼。
這個男人果真陰險,原本發現他的黑子出現了某個小小的紕漏,欣喜的以為沐瑾可以趁勝追擊,可是那柔美的男子卻反而後退一步,讓白芷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她就發現了其中的端倪。皇甫華擅長于挖個坑等人自動送上門,那個紕漏不過是個誘餌,一旦沐瑾上當,皇甫華則是以五子的小小代價換得大片白子。拋磚引玉,這點,皇甫華與自己竟有種驚人的相似。
抿一口熱茶,沐瑾抬眼對著皇甫華微微一笑,不得不承認,贊國太子確實有實力,所以自己每一步,都必須加倍小心。
「離王好福氣,有佳人相伴,而本殿,卻連杯茶也沒有。」皇甫華修長的食指輕輕叩了下桌面,海公公一個眼神,身旁的小路子立刻上前,給他斟了杯熱騰騰的香茶。
哼,真是一個虛榮心強的男人。白芷不願在他身上浪費過多的表情,目光投向台下,只見眾人緊張的望著這邊,每個人的表情如出一轍,白芷不由得懷疑,難道他們才是這棋盤上的賭注,而自己只是一個局外人?
嘴角不由得揚起一絲自嘲的笑,身為賭注,自己確實太過悠哉。
方顧之緊盯著棋局,雙拳已經緊張得握成一團,他時不時朝著台上的人兒望去,正巧看見了白芷淡然的笑容。她真的,如此信任離王。
東方爍緊緊地看著沐瑾的每一個動作,明明是寒冷的冬天,他的額頭上卻滲出了薄汗。
明德皇後那明亮的眼楮在白芷和沐瑾身上來回轉著,發現身旁的男子有些奇怪,便伸出手去輕輕覆住東方爍的大掌。那僵硬的肌肉讓明德皇後有些驚訝,他居然如此緊張,這樣的皇上是她從沒有見過的。
三座城池雖然誘人,可是得之吾幸,失之吾命。這樣的道理,難道他不明白嗎。
白芷從方才開始,就沒有往這里看上一眼。東方爍心中堵得慌,愧疚中帶點委屈。小芷子是在怪他嗎?可是三座城池,任誰都會心動。而且他相信,瑾弟不會輸,只要贏了三座城池,他就可以論功行賞,也因此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將白芷永遠留在身邊。
原本想著四國盛會後好好補償白芷,可是東方爍不知道的是,從他放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永遠失去了資格。
此刻棋盤上已經佔滿了半盤棋子,目前是白子勝三目,黑子緊追不舍,形勢十分激烈。
皇甫華心中轉換了無數種策略,看來,他真的小看了這個離王,不由得暗中咬牙,抬眼看向那一直站在離王身邊的白芷,心中更是氣惱。
糟糕!這一分神,皇甫華的黑子已經落下,才發現自己走錯了一步。只見對面的離王微微一笑,好像在感謝自己的慷慨,那緩緩靠近棋盤的白子深深地揪起了皇甫華的心。
白芷的嘴角滑過一絲得意,四周議論四起,勝負已定。
噠的一聲,「啊?」「嘶——」台下傳來一聲聲低吸,紛紛疑惑地看向台上那僵硬的白衣男子。
皇甫華的眼中更是驚訝,那麼明顯的錯誤難道離王沒有看出來?那顆白子居然落到了一個不痛不癢的位置,為黑子開了一條重見天明的出路。
白芷疑惑地看向身邊的男子,這才發現,沐瑾的反應透著古怪。他的手久久地放在那顆白子上,甚至有些僵硬,忽然,他一手撐住椅子,一手捂住胸口,那突起的青筋看出他此刻忍受的錐心痛苦。
「瑾,你怎麼了?」白芷扶住沐瑾那顫抖的雙肩,糟糕,難道是蠱毒發作?
「瑾弟?!」東方爍大驚,明德皇後忽的一下站了起來,神色緊張,卻見那痛苦的男子擺了擺手,虛弱的聲音傳來。「我,沒事。」
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斷比試,否則,小芷就……沐瑾伸出手去,緊緊地握住了白芷的小手,仿佛在為自己的痛苦尋找一個支撐的力量。
皇甫華冷眼看著對面男子蒼白的唇色,看來,天助他也。毫不留情地落下一子,黑子突出重圍。
白芷感受著手中的冰涼,抬頭在四周尋找著什麼。長風人呢?該死!需要他的時候居然不見人影。一手搭在沐瑾的手腕上,那狂跳的脈搏將白芷驚愕住,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蠱毒發作竟然會如此痛苦,長風說,沐瑾身上的毒,近些年發作得越發頻繁。
他每次,都要承受這樣的痛苦嗎。
緊緊的回握住那冰涼的大手,白芷恨不得是由自己來幫他承受。
方顧之再也安奈不住內心的緊張,忽的一下站了起來,離王,你可不要這個時候放棄,如果你真的在乎琳兒,即使是死,你也不能放棄。
「太醫,太醫?」明德皇後有些失了分寸,東方爍一把拉住身旁的女子,輕輕搖了搖頭。
局勢急轉直下,眨眼間,黑子已經反勝白子三目。
沐瑾的下唇已經滲出了一抹紅色,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視線漸漸模糊,腦中一片空白。無盡的黑暗如潮水一般涌來。「不能睡!」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沐瑾,你給本君睜開眼來!」
是他?沐瑾咬著牙,再次捏起一顆白子。
所有人專注著台上的戰況,沒有人發現,天空閃過一道奇特的光芒。
沐瑾看準一個地方,伸出手去,噠的一聲,白子落下。皇甫華驚訝地抬起眼來,他居然還有力氣思考。這一子下得好,黑白兩方平分秋色,可是,皇甫華冷冷一笑,「看你能支撐到什麼時候。」
砰——突然,空中響起一聲爆炸,地面劇烈的震動起來。
「怎麼回事?」天搖地動,引發一陣騷亂,天災?還是**?
砰砰砰!劇烈的響聲由遠及近,白芷一把抱住搖搖欲墜的男子,將他護在身下。
「護駕!護駕!保護皇上!」紛亂四起,許多侍衛沖到了台上將皇族圍護了起來。突然,一黑一白兩個纏斗的身影從天而降。啪啪啪!劇烈的內力踫撞卷起陣陣狂風,眾人被寒風刺痛得睜不開眼。
兩個人影穩穩落地,堅固的大理石地面立刻凹陷了下去。
地面終于不再晃動,皇甫華震驚于這強大的異象,緩緩站起身來,可是四周早已一片狼藉,那棋盤,只剩下寥寥數顆棋子。
功虧一簣!皇甫華憤憤地望向台下的兩個闖入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那個白衣人,不就是昨日在林間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卻查不出任何背景的白袍老人嗎?而那個黑衣人……
「國師?」北國王子扶著那名侍衛站起身來,才發現國師正與另一人對峙著,兩人四周散發著淡淡的光圈,分明是內力護體,只是其渾厚的程度,讓所有人嘆為觀止。
難道方才的異象,是這兩個人打斗造成的?
「星雲大師,你……?」皇後才站穩了身子,就看見了台下的白衣老人。
「星雲大師?」
「他就是星雲大師?」四周再次掀起驚濤駭浪,傳說中的星雲大師居然真的存在,而且現在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據說,他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佔卜預言精確萬分,是四國中唯一的半仙。
「把東西交出來!」一陣陰森的聲音從那北國國師的口中發出,黑袖一甩,一把風刃朝著那星雲老人射去。
只見白袍老人左手一揮,居然就這麼清風雲淡地化解了那淒厲的攻擊。
「師弟,放棄吧。」飄渺的聲音傳進每個人的耳中。
皇甫華震驚的看向身後的東方爍,沒想到熠國皇宮內居然有如此高人存在。那麼當日,星雲大師出現在自己眼前又是怎麼回事。
星雲老人轉頭看向那名北國侍衛,而後白衣一閃,出現在台上,伸出手去在那痛苦的男子身上輕點幾下,沐瑾只覺得一陣春風滑過全身,疼痛立即消失不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喃喃自語,星雲老人抬頭看向天空中那忽明忽暗的星星,對著白芷微微一笑,便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不準走!」北國國師大吼一聲,卷起黑色小龍卷就緊追著那白衣身影消失在眾人眼前。
「……」四下寂靜一片,所有人齊齊看向那呆愣住的北國王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北國國師怎麼會和星雲大師糾纏,而且現在,看著台上那凌亂不堪的棋子,這,算是誰贏呢?
沐瑾在白芷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與皇甫華對視一眼。
東方爍心中一動,「不知北國王子有何交代?」此話一出,所有人對著那僵硬的北國王子投去責怪的目光,居然讓自己的國師出來攪局,這要讓四國盛會如何繼續下去?
「這,這個……」北國王子尷尬萬分,那侍衛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那北國王子才慢慢開口,「本王子定會向國師追究此事,場中的所有損失,我北國定會負責。」當然,僅限于場中物品的損失。
這個回答讓東方爍很是滿意,「只能如此了,此次對弈,和棋,不知贊國太子意下如何?」
和棋?皇甫華陰沉地看著那混亂的棋盤,雙拳一握,默不作聲。
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今日盛會到此為止,明日,將進行最後的武藝及歌藝比試。」東方爍的聲音回蕩在慶國殿上,許多人點頭贊同,因為,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星雲大師出現在熠國,說明了什麼呢?眾人不由得想起那個流傳了許久的預言,「四國亂,鳳女降,金鳳出,定江山。」
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星雲大師的出現,意味的鳳女的出現。而鳳女的出現,意味著……
……
夜深,東方爍獨自一人坐在御書房里。
「皇上,夜深了。」海公公守在一旁,終于擔憂地提醒了一句。
東方爍抬頭看看外面的天色,輕輕應了一聲。「小芷子呢?」
「小芷子在落梅宮,給離王殿下診治,皇上,小的和您提過了。」海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東方爍一眼,皇上今日,有些奇怪。
「哦。」心情說不出的郁結,「德海,你說,小芷子會不會生朕的氣?」
海公公有些驚訝,沒想到東方爍會這麼問。「皇上,能為國家效勞是奴才們的榮幸,小芷子怎麼會和皇上置氣,應該驕傲才是。」
驕傲?東方爍無奈地笑了笑,一想起那張淡漠的臉,心中只剩下不舍和疼痛。開始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結果,不但沒有得到三座城池,還可能和白芷更加疏離。
另一頭,落梅宮內。
「瑾,你真的沒事了?」白芷奇怪著搭著沐瑾的手腕,現在那清晰的脈搏與常人無異,好像今晚的意外只是一場夢境。
沐瑾輕輕搖了搖頭,伸出手去將白芷攬進懷里,那有節奏的心跳就在耳邊,愧疚的聲音由頭頂傳來,「小芷,抱歉,我……」
白芷貪戀地在沐瑾的懷中蹭了蹭,「沒關系。」誰都沒想到會那麼巧在今晚毒發,一想起沐瑾那蒼白的臉色,白芷的心中一陣疼惜。
她,一定要找到解毒之法!
沐瑾身上一僵,白芷奇怪地離開那溫暖的懷抱,「怎麼了?」緊張得拉起他的手腕,卻被他輕輕推開。
「我沒事。小芷,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不要讓皇兄擔心。」沐瑾輕輕搖了搖頭,伸手將白芷耳邊的一縷發絲理到耳後。
他?那個用自己換三座城池的男人會擔心她?白芷心中不屑,「嗯,那你好好休息。」
長風靜靜地守在門口,門吱呀一聲打開,白芷從袖中拿出了一包東西交到了那挺拔的男子手中,「如果王爺下次毒發,就把這個給他服下。」里面是她配的止疼藥,雖不能根治,卻也能緩解一下疼痛。
看著那小小的身影沒入夜色當中,長風緊了緊手中的藥包,轉身進了屋內。
只見床榻上哪還有沐瑾的人影,長風心中一驚,「你在找誰?」身後響起那冷冷的聲音。
「是你?你出來了?」長風微微驚訝,夜瀾無視那詢問的目光,轉身看向敞開的房門。她,就這麼緊張沐瑾?那麼他呢,自從那晚在蛇窟外分離後,他特地吩咐了南殿的守門暗影,只要白芷一來,就傳個信給她說自己一切安好。
可是這個沒良心的小女人,還真的是一步都沒有踏進南殿。
「你家主子身子弱,換本君出來溜達。」夜瀾將馬尾束好,便閃身離開了落梅宮。
剛一跨出宮門,夜瀾就敏銳的感覺到四周傳來了幾種不同的氣息。晚上師傅的出現定是引起了軒然大波,現在各方都派人出來追查,以後自己行事需要更加小心。
那個小女人呢,居然走得這麼快。眼角瞥見某處的一抹光亮,夜瀾無奈的閃身朝著那個方向奔去。
「師傅。」輕輕落地,星雲老人轉身看向來人,「瀾兒,為師已經知道你身上的蠱毒是什麼了。」
夜瀾的紅唇微張,靜靜地等著那白袍老人說下去。
輕嘆一口氣,星雲老人手指微動,「瀾兒,你與離王……」
……
微弱的燈光從御書房里發出,白芷經過那緊閉的大門,只是看了一眼,腳下毫不停頓,好巧不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海公公一見白芷,連忙喊住了她,「哎呦,小芷子,你怎麼現在才回來,皇上等著你呢。」
白芷微微挑眉,等她做什麼,自己不過就一賭注。
微微低下頭,白芷一進御書房,身後的海公公就默默地將門帶上。「參見皇上。」遠遠地站住,白芷感覺到一股炙熱的視線。
東方爍放下手中的奏折,看著五米開外的人兒,「怎麼站那麼遠,過來。」
白芷往前挪了一步。
輕嘆一口氣,本想開口問問她是不是生氣了,可是東方爍卻放不下皇帝的威嚴,「你,小芷子,你姐姐的事情,朕已經加緊派人去查了。」
「嗯。」查了這麼久,一點頭緒都沒有。現在又提這事,是在安撫自己?白芷不屑。
「那,瑾弟如何了?要不要朕派幾名御醫去看看?」東方爍小心的看著那宮帽下隱藏的臉色,卻只能看見那緊閉的雙唇。
「王爺已經睡下了。」疏離的聲音傳來,白芷是想告訴他,天色不早了,她需要休息了。
東方爍抿了抿嘴,一時間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那就好,下去吧。」突然覺得有些無力,以往那些嬪妃,哪個不是想盡辦法來討好自己,為什麼面對這個小人,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白芷剛要轉身,卻听身後聲音再次響起,「等等,小芷子。」
東方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叫住她。他覺得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出來,心里堵得慌,只是一看到那璀璨的眸子,就想起今晚的事情。
「你願意,留在朕身邊嗎?」
「什麼?」白芷微微驚訝,這是什麼意思?
東方爍的俊臉有抹不自然的紅暈,看著那吃驚的小臉許久,卻是沒有勇氣再重復一遍。「沒事,早點休息吧。」
寬敞的御書房內只剩下那明黃色的身影。東方爍從抽屜里拿出一紙畫卷,上面那如仙的佳人惟妙惟肖。
「林彎彎?」東方爍的心中閃過一絲怪異,那種感覺,就好像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拿起一卷空白的聖旨,提起毛筆,刷刷刷飛舞起來。
……
安靜的庭院中,皇甫華背手而立。星雲大師?鳳女真的存在嗎?如果存在,那麼他定不能讓其落入別國手里。
「殿下。」一名暗衛突然出現在身後。
「查得如何?」
「星雲大師來到熠國已有數日。」暗衛如實匯報。
皇甫華皺起眉頭,轉過身來看著地上的男子,「可有和什麼人接觸?」
暗衛抬起頭來,「明德皇後。」
皇後?皇甫華不禁開始思索,「下去吧。」看來要重新布局。
那名暗衛紋絲不動,「殿下,彎彎姑娘求見。」
林彎彎?皇甫華的嘴角泛起一絲玩味的笑,那個女人學聰明了,懂得從他身邊的人下手。「知道了,把她帶進來。」
一張憔悴小臉出現在皇甫華的面前,楚楚可憐的表情看著院中那挺立的男子。一日的煎熬和胡思亂想快要把她逼瘋了,林彎彎緊張得握著小手,「殿下。」
「哦?彎彎,熠國的御醫技術不錯。」這麼快就能活動了。
「殿下,我……」林彎彎心中一緊,不知道皇甫華是什麼意思。
清瘦的佳人慢慢靠近,皇甫華伸出手去,溫柔地幫她擦去了臉上的污跡,「四國盛會上,熠國的舞姬實在妙人,特別是那為首的女子。」
林彎彎頓時瞳孔放大,「怎麼,怎麼可能。不,殿下,彎彎沒有……彎彎的手受傷了,殿下是知道的啊。」
「本殿知道。」突然,皇甫華一把推開了那驚嚇住的佳人,臉上的笑容霜凍,「只是本殿失去了三座城池!」
撲通一聲,林彎彎顫抖地跪了下來,「殿下,我,我……」
「下去吧。」沒有用的人,皇甫華連一個眼神都不會施舍。
「殿下,芷,芷公公說,熠王要納彎彎為妃。」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林彎彎突然撲向前去,抱住了皇甫華的腳踝,「彎彎不想……」
「那,你就嫁吧。」淡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林彎彎抬起頭,那朦朧的月色下,冰冷的俊臉不帶一絲感情。
那你就嫁吧……那你就嫁吧……
美麗的雙眸無神地灰暗下去,「不,我不,彎彎喜歡的,是殿下啊。」
可是,院中早已空無一人,沒有人听得見,她來自心湖的傾訴。
一切,都是在那個夜晚,偶然的邂逅讓自己遺失了心,明明知道那是一個高不可攀的男子,明明知道他胸懷野心,可是自己依舊選擇了做他的一顆棋子,只為了能讓他正眼看下自己。
如今,棋子被棄,心,卻比想象中的要痛。
「可是,我愛你啊——」淒涼的聲音在院落中回蕩,卻沒有人能應答。
……
最後一日的四國盛會,離王因身體不適,沒有出席。
那豪華的席位,是為夜宮魔君所準備。白芷看著那夸張的布置,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由得看向場中那忙得不可開交的小路子。
「快快快,動作快一點!」小路子指揮完一切,才發現白芷正用一種無奈的目光看著自己,頓時尷尬一笑,「小芷子,是海公公吩咐的,你看,布置得怎麼樣?」
小路子得意地指著那一大束鮮花,白芷的腦海中竟然浮現出夜瀾少女般輕聞花香的驚悚畫面,不禁搖了搖頭揮去那可怕的幻象。
「換成黑色的適合點。」
黑色?小路子疑惑地看著那一束色彩繽紛的花,去哪找黑色的?
咚——
今日的四國盛會有些異樣,白芷分明感覺到那一步步靠近的三國之人臉上透著一絲凝重。也對,星雲大師在熠國出現,誰能平靜得了心。而且今日,才是真正展現各國實力的時候。
魔君那華麗的黑色軟轎緩緩入場,四周寂靜一片,那邪魅慵懶的男子斜靠在軟墊上,微微上揚的嘴角,渾身的冷魅之氣,白芷這才輕嘆一聲,他,終于出現了。
東方爍期待地看著魔君,手中的冷汗顯示出他此刻糾結的心情。
從早上開始,他就不斷的派人去南殿邀請,皆被各種理由拒絕,原本以為只能依靠瑾弟身旁的長風,傍晚時分南殿卻傳來了消息,魔君終于肯在今晚的盛會上露面,因此東方爍才激動的讓海公公籌備。
美麗的舞姬款款而來,卻沒有多少人能靜心觀賞。
「今日是四國盛會的最後一日,不知各位想先進行武藝比試還是歌藝?」東方爍的聲音在台上響起,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人回答。
麟王避開了東方爍的目光,熠國與麟國重文,只有音樂方面才能上得了台面。北國王子的眼楮來回轉悠著,雖然他已經準備了最厲害的高手,可此時也不想做這出頭鳥。
四周一片安靜。
「不如,讓本君見識一下各國的歌藝,如何?」夜瀾的嘴角掛著一絲嘲笑,伸出手去觸踫了桌面上那夸張的花束,居然有一朵肥美的牡丹從花瓶上跌落下來,嘴角的笑意頓時僵住。
白芷看著那窘態,低下頭來咧嘴一笑,卻是沒有逃過夜瀾的眼楮。
那個小野貓,果真沒良心。
幾名宮人立刻擺了張琴桌到台中,所謂歌藝比試,向來都是沒有賭注的友誼比試,因此眾人也沒有太大的壓力,麟王站起身來,對著眾人微微一笑,「這是我麟國的第一歌姬,在此,獻丑了。」
只見一名女子裊裊上台,琵琶在手,五指青蔥。
微微俯身行了一禮,只听悅耳叮咚的音符如玉珠落盤般傾瀉而出。紅唇一張,銀鈴一般的嗓音讓眾人耳中一亮,那峰巒延綿的高音仿佛將眾人帶去了群山峻嶺。
一會急促高亢,一會柔情綿長。略懂音律的人听得連連點頭,麟國的歌舞確實是一流,可是,歌曲並不能平天下,而麟國,不可能憑著歌舞富強國家。
不少人轉頭看向那听得入了迷的麟王,麟國終究是要選一個國家來依附,而目前最可能的,就是選熠國來做他的友邦之國。
一曲終了,四周掌聲響起。
「不錯,不錯。」東方爍微微點頭,對著那麟王友好一笑。
「一般。」一個冷漠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眼神互動,眾人看著那聲音的來源,只見台下邪魅的男子搖晃著白玉茶杯,心想著下次一定要讓那只小野貓也泡一壺暖身花茶。
「咳咳。」麟王尷尬一笑,對著台上的歌姬使了個眼神。那舞姬當然听見魔君的話,臉上瞬時一陣青一陣白,就羞愧地默默退了下去。
白芷有些無奈地看著那個不給別人台階下的男子,果真是冷場王。
「魔君大人好眼光,此曲確實一般。」那北國王子哈哈一笑,左手一揮,一名身材火爆的北國女子便翻身上台,那利落的身手,讓不少武將刮目相看。
北國重武,眾所皆知,只是沒想到連女子都身懷武藝。
嘹亮的歌聲響起,眾人眼前一亮,這才發現那北國女子居然沒有用任何的樂器,夜瀾微微抬眼,這北國人確實有心計,那歌聲中帶著淡淡的內力,形成了較為鮮明的穿透感,可以振奮人心,由此看來,確實比方才麟國的歌姬更勝一籌。
空中飄蕩的歌聲讓嬪妃中的某個人緊張不已。蘭妃不屑地瞥了一眼麗嬪,她練習了好久的畫技,本該在昨日的對弈結束後大展身手,沒想到卻被那什麼星雲老人攪和了,導致昨日盛會提前結束。可是憑什麼,這個女人就可以在皇上面前表現。
想到這里,蘭妃不由得攪著手中的帕子。
白芷突然想起宮里最近的傳言,皇甫華和麗嬪走的很近?該不會連她也臨陣月兌逃吧。于是在那群嬪妃中尋找著麗嬪的影子。
奇怪,原本的麗嬪在人群中最為醒目,因為她總是最濃郁的妝容,最醒目高貴的打扮。可是今日,白芷掃了幾圈,終于看見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清秀的小臉只是淡淡地鋪了一層粉,原本美麗的面龐帶著一絲自然的紅暈,若不是身後站著那一貫都會帶在身邊的宮女,白芷還真不敢相信,眼前的清秀佳人居然就是那平日里趾高氣揚的麗嬪。
她換風格了?不得不承認,淡妝的麗嬪更為討喜。
北國的歌曲帶著明顯的異域風情,在眾人贊嘆的目光中,那北國女子雙拳一抱,一個躍身,便消失在北國王子身後的角落里。果真,北國女子行事最為風火,直接而爽快。
唱的確實好,可是,卻沒有人發出一句贊美。因為,那北國王子的嘴早已翹上了天,看那個得意的樣子,不少人私下冷哼,紛紛看向還沒有出場的熠國歌姬。
奇怪,怎麼還沒有人上來?
東方爍奇怪地看了那群嬪妃一眼,只見一抹淡藍色的湖衫站起,那陌生的女子抱著一把古琴緩緩上台,在路過贊國王子眼前時腳下一頓。
白芷分明看見,皇甫華對著麗嬪微微一笑,投去鼓勵的目光。這個男人又有什麼目的?白芷已經看清,皇甫華就是那種懷著一肚子陰謀去接近別人的人,如果他主動對你示好,便是正打算從你身上謀取利益。
麗嬪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深深吸了一口氣。
「德海,那是麗嬪?」東方爍不敢置信地看著一旁的海公公。
「這,皇上,奴才以為,那就是麗嬪。」海公公上下打量著那素雅裝扮的女子,卻沒有十足把握。
——麗嬪食指一撥,充滿韻味的琴音響起。
「月光色,女子香。淚斷劍,情多長。……」(秦時明月《月光》)
幽涼的女音,歌唱著從未听過的歌曲,那如水的雙眸,飽含思念地看著台上那明黃色的身影。皇甫華手中動作微微一頓,奇怪,這並不是他听過的那支曲子,麗嬪換曲子了?
「千古恨,輪回嘗,眼一閉,誰最狂。這世道的無常,注定敢愛的人一生傷。」麗嬪也是在某一天早晨,發現自己的院落中飄下一張紙條,上面就是這首曲譜。當看見里面的歌詞後,麗妃就深深地愛上了這首曲子。
她覺得,自己對東方爍的感情就好比紙上的歌詞,混亂的四國中女子皆是男子的附屬品,多少的愛能得到回報,多少女子能被珍惜。
唱著唱著,麗嬪此刻突然覺得,自己離台上的那明黃色的男子如此遙遠,一種悲涼油然而生。
啪啪啪!一陣掌聲從某個角落里響起,麗嬪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自己的曲子已經終止,一時感觸良多,居然忘了起身行禮。
「好,唱的好!」麟王忍不住站了起來,連他都听出了曲子中飽含的款款深情。
「不錯。」魔君仰頭飲下一杯美酒,便轉頭看向台上的白芷,對著她微微一笑,眼中閃過的柔情沒有人看得到。
白芷心中一動,腦海中居然浮現那晚他舍身相助的畫面,一時間好像明白了什麼,瞬時尷尬地將目光移到台上。
不得不說,麗嬪的歌喉確實不錯,能將自己偷偷給她的曲子唱的如此動人,也不枉她偶爾發一次善心。
那北國王子似乎無法體會其中的寓意,只听他大手一拍,站起身來。
「老是弄這些娘們的東西做什麼,熠王,這次比武,輸的割讓三座城池,如何?」那一臉的傲慢,讓許多人心中不悅。
東方爍深深地看了一眼旁邊那悠哉的魔君,把心一橫。「好!」
只見一陣陰風吹過,黑色身影翻身上台。
「嘶——王子殿下,這不是耍詐嗎?」四周立刻爆發出一片抗議聲。
「什麼耍詐?國師也是我北國的人,自然有資格上台比試。」北國王子滿臉的不屑,「怕了?怕了就乖乖把城池讓出來不就行了。」
眾人面面相窺,他說的不錯,北國國師確實有比試的資格,可是經過昨天的事情,誰都知道這個黑衣人的實力深不可測,在場又有多少人可以與他抗衡?
夜瀾眼中靈光一閃,眨眼間就已來到台上,一身黑色華服在絢爛的燈火中更顯一分高深秘謐。
白芷不由得心中擔憂,他的傷勢全好了嗎?如果輸了,三座城池丟了也罷,可是他夜宮魔君的聲名……
北國國師一眼便認出了夜瀾的輕功師承何處,「沒想到他還有個徒弟,難道,東西在你身上?!」
那音調一轉,北國國師一掌拍向那華美的面具,卻被夜瀾側身躲過,又一掌風襲來,居然如利劍一般斬斷了那黑袍的一小節衣袖。
「這北國國師,未免太過張狂!」榮國公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發出一聲尖叫,眾人只見數招過後,那北國國師干枯的手掌忽然附上那華美的黑色面具,瞬間用力。
嚓, 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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