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皇甫華看著眼前那令他痴迷的臉,那眼中的冷漠與厭惡讓他心中久久的顫抖。
身後出現了一名黑衣人,手中捧著幾個小瓷瓶,白芷往後退一步,看了看台下的老人承林。老人的神色有些激動,邁開步伐踏上了階梯,鎧甲發出的 聲格外清晰。
從幾個小瓷瓶中挑出了一個藍色的瓶子,打開在鼻間聞了聞,便高興地轉過身去對著白芷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將所有的瓷瓶收回,老人深深的看了皇甫華一眼,無恨無厭。
白芷慢慢眨了下眼,突然覺得皇甫華的表現很是無趣,她確實很想看他斗敗的樣子,可是這個男人只是眯著眼笑著,雖然笑意不達眼底。
拿到了解藥,那麼,只剩一步,雖然這一步,很長。
拐角處出現了一個人影,頓住了白芷的步伐,那慈愛的雙眼望向這邊,好像在等候著白芷的回應。
「王……」承林也看見了,顯得有些激動,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這個對他有知遇之恩的一國之王,往事征戰沙場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老人的雙手有些顫抖,這麼多年過去了,王上,只顯出些病態,是否是莞妃的離開,給這個鐵錚錚的男兒太大的打擊,才讓他隱去了內心的執著,守著多年前打下的江山,獨自懷念。
贊王愣了一愣,眼中似有東西滑過,卻又讓人抓不住。
白芷知道他似乎有話想和她說,便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慢慢走了過去。
眾人只見贊王慈愛地笑了笑,便領著白芷進了拐角處。
「爺爺,那就是贊王?」承恩眼帶疑惑,他小時候常听爺爺說起,年輕時的贊王,雄韜偉略無一不精,王者之風所向披靡,是他所見過最具領導能力的一國之王,在他眼里,似乎贊王想做什麼,就能達成什麼。
而現在一看,卻是一副文弱模樣,絲毫不見爺爺所講的那種銳氣。
「沐公子,你可知贊王當年的事跡?」承恩慢慢挪到沐瑾身邊,那陣清香隱隱飄來。
沐瑾只是望著那女子離去的方向,他對贊王,還是放心的。「略知一二。」
「那,你覺得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嗎?」听說他單槍匹馬闖北**營,居然毫發無傷地帶走了北國的領帥,設計豪取麟國的城池,卻能堵得對方啞口無言。
沐瑾的目光轉向台上的皇甫華,只見他也正看著自己,沉默的表情帶著一絲強烈掩飾的敵意,當然,沐瑾沒有錯過他眼中的不甘心。
「沐公子?」承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發現了兩個男子只見彌漫的敵對氣息。
「看贊國太子的才識,就能知道贊王年輕時的輝煌。」沐瑾的話不大不小,正好傳進皇甫華耳中,卻听出了另一番味道,是在暗示他,他會布上父王的後塵,最後甘心隱退嗎?
「離王殿下多心了,鹿死誰手,現在,還不知道。」留下這麼一句話,皇甫華甩袖,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白姑娘與他哥哥,真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當白芷出現時,老人已經迎了上去。白芷微微一笑,越過承林的身子來到沐瑾身邊,「走吧,我們在宮外等他。」
沐瑾輕輕拍了拍承恩的背,示意他不要擔心。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多年後久別重逢,相信定要好好說上一番話的。
而另一頭。
「陛下。」老人的眼中泛著激動的淚光。
「承林,多年不見,你老了。」真的老了,當年的弒焰軍主將,怎麼會是現在這個多愁善感的老人。贊王調笑的語氣,讓承林訕訕一笑,在谷中呆久了,早已沒有當年那種犀利的殺氣,如今的他更像是一個慈祥的老人。
「……」
「嗯,你做的很好。」
……
鳳軍大隊悄悄地撤離了贊國京都,僅隔一夜,便好似從未來過一般。
沒有人知道,贊王與鳳女談了些什麼,沒有人知道,鳳軍是否真的與贊國合作,有人說,贊國太子得罪了鳳女,在皇宮之內劍拔弩張,水火不容。有人說,鳳女顧忌父女之情,承諾庇護贊國,也有人說,鳳女將揭竿而起,自立為王。
眾說紛紜,只知道,這四國的天,要變了。
深山之中,神秘的隊伍飛快地穿梭其中,白芷袖中藏著一張地圖,那是贊王給的。
眼角一瞥山腰處那點點粼光,白芷突然拉住了韁繩。
鳳軍大隊今夜,便在山中駐扎。
「承恩,可有見過小芷?」沐瑾一出營帳,便拉住了從身旁擦肩而過的男子,這幾天,他明顯感覺到白芷整個人狀態的不一樣,兩人已經許久沒有談心過,許多事情他知道白芷一直壓在心里,不論是關于他,還是關于她。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明,輕嘆一口氣,沐瑾嗅著空氣中傳來的點點氤氳,便循著那月光散步林間。
潔白的靴子輕踏在濕潤的泥土上,眼角處閃過一絲熒光,這里,有片湖。
那時不時晃過的異樣,讓沐瑾忍不住輕輕走進,心中一動,生怕驚擾了那夜中的精靈。
嘩啦一聲,一頭烏黑的秀發從湖中翻水而出,劃出了一道驚心動魄的弧度,水中的人兒絲毫沒有察覺有人的靠近,那疲憊的雙眉,帶著淡淡的愁煙。
淡藍的月色之下,陶瓷般的香肩泛著光滑的熒光,那柔美的背影,誘人的弧度綿延而下。完美的側臉微仰,好似虔誠地膜拜著月神一般,那晶瑩的水珠順著臉頰的發絲滴落,帶著迷人的微光。
曾幾何時,那個十四少女也成了如今的傾城尤物。
優美的手臂微抬,遮住了大半春光,隱約可見那傲挺的峰巒。沐瑾眼中泛起一絲深沉,兩頰微紅,有些不自然地撇開頭去,輕咳了一聲。
「誰?!」水中的精靈迅速將身影沒入湖面,好似石子一般激起了圈圈漣漪,待看清岸邊的白衣時,瞳孔中印入那張俊美的側臉,白芷只覺得一陣羞熱爬上臉頰,方才她全心投入于這難得的靜心時刻,居然沒有感覺到他的靠近。
時間仿佛就此停止,听得見彼此的心跳。
沐瑾垂著眼,慢慢挪動了腳步,轉過身去,等待著身後的動靜。
那水流的輕響慢慢靠近,玲瓏的身子浮出水面,沐瑾似乎能听見那些調皮的水珠滑過身體的聲音。
這種微妙的時刻,讓原本兩心相依的人兒蒙上了一種誘惑的氣息,白芷迅速拾起地上的白衣,展開,披上,好似做錯事的孩童一般,慌亂了陣腳。
匆忙之間,居然有顆玩味的小石子從白芷的腳底下滑出, 噠一聲,圓潤的石身似有預謀般絆倒了那雙潔白的小腳。
白芷一個重心不穩,身形晃蕩在空中發出了一絲細想,沐瑾眉頭一皺,似有感應般轉過身去,一把便撈起了那下墜的身子,慣性將兩人的身子拉進,手臂還挽在那縴細的腰肢上,兩張傾城容顏近在咫尺,溫熱的鼻息噴在那冰涼的小臉上,四目相對,白芷在那泛著光芒的眼中,看見了慌亂的自己。
咚咚咚。心猛跳了三下,白芷竟不敢直視眼前那如水的視線,皺著眉頭閉上了眼。
那優美的喉結滑動了一下,「小芷,你是在邀請我嗎?」
好听的話語伴著一絲曖昧,白芷驚訝地睜開眼來,就只見那璀璨的雙眸中帶著一絲特別的流光,眼角眯起的弧度慢慢閉上,那溫熱的鼻息毫無預警地貼住了她柔軟的雙唇。
原本沐瑾只是想緩解一下尷尬,並掠奪那久違的柔軟,可是清新的香氣彌漫在毫無阻隔的兩人之間,竟一發不可收拾。
手臂漸漸收緊,那光滑的肌膚緊緊貼在那雪白的絲綢上,白芷似乎意識到不對,下意識想要推開,突然身子一落,沐瑾攔住了她的後腦,竟帶著一絲霸道的佔用。
這樣的感覺,白芷的心中帶著疑惑,他,是沐瑾,還是夜瀾?
帶著巧妙的力道,兩人的身影被高高的草叢遮蔽住,白芷能感覺到身上的男子有些生澀地扶住了她的雙肩,濕潤滑過嘴角,慢慢攻向那小巧的耳垂。
「瑾?」低喚一聲。
「嗯。」沐瑾的動作頓了頓,溫暖的手指滑過那圓潤的肩頭。光潔的額頭抵在白芷的鼻上,她能感覺他,他極力克制的情緒。
「你,怕我嗎?」沐瑾也被自己的失控迷離了眼,睜開雙眸,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愧疚,這樣的表情,讓白芷心中一疼。
其實,她並不討厭沐瑾的踫觸,兩人早已相許,其實,只是時間的問題。
今日來,白芷想了許多,她明白,不論是沐瑾還是夜瀾,其實都是一個人,這個細膩的男子,排斥著內心的冷酷和殺戮,潛意識把自己當成了另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能承認接受他,那麼要如何幫他跨過心中的障礙。
慢慢伸出手去,修長的手指撫在那張矛盾的臉上。
「不怕。」簡單的兩個字,在男子的心中化成一片溫暖。
自責眨眼化成柔情,那主動攀附上來的唇,徹底擊垮了男子心中的黑暗。手指滑過那精巧的鎖骨,男子的呼吸卻慢慢平復下來,抬起頭來,看著身下那帶著紅羞的小臉,微微一笑,「小芷,我覺得這個姿勢,很適合談心。」
這個姿勢?
在她衣衫不整地圈在沐瑾的懷中,在身上的男人又一臉惑人的笑容注視下,要她與他談心?
白芷不由得抿了抿嘴,上一世的她為了完成任務周旋在男人之間,也知道沐瑾眼中的**是什麼,只是他居然在自己不排斥的獻吻之後,說要和她談心?
一系列的疑問句在腦海中浮現,身上的溫度漸冷,白芷終于知道,他是真的要和自己談心。
「哦。」
這個字,帶著一絲不著痕跡的不滿。其實,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沐瑾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攬了攬她身上的衣襟,溫柔地幫她系好腰帶,就這麼從上面看著她,注視了許久,終于翻過身子躺在了白芷身邊,抬頭看著滿天繁星,那一閃一閃的珍珠綴在深藍的夜空,就像一個天然的帷幔。
平放的小手被一雙大手包裹住,久久不語。
白芷用眼角瞥了一眼那專注于夜色的側臉,不是說要談心嗎?
為何她現在才發現,沐瑾確實有幾分夜瀾的影子,方才的霸道,現在的溫柔,時而果斷,時而矛盾。
「小芷,你更喜歡沐瑾,還是夜瀾?」
久久沉默。
白芷可以感覺到身旁的男子僵直的身子,他是在試探?試探如果他最後解開了蠱毒,自己才發現,他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子,會不會嫌惡他嗎。
「我喜歡的是你,真正的你。」小手眨眼間,便覆蓋住了大手。
藥王谷的秦叔說過,要解開蠱毒,其實可以先幫助沐瑾,跨過心里的障礙,承認自己陰暗的一面,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獲。
真正的,自己?
沐瑾輕輕閉上了眼,有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這段日子,他也殺過人了,當鮮血染紅了他的軟劍,那種感覺,居然如此熟悉,他是以沐瑾的身份殺的人,不是夜宮的魔君。即使,那個人是企圖對他們不利的惡人。
當心中的果決勝過了仁慈,沐瑾突然發現,他似乎不再是宮里那個沒有脾氣的殘王了。當皇甫華諷刺他的時候,他居然也產生了排斥和怒氣,一切只為身邊的這個人。
他可以什麼都不爭,唯獨她。
他可以什麼都不想,唯獨她。
即使知道真正殺害母妃的凶手就在宮中,他依舊選擇了隱居梅宮。為了那個從不排斥自己的兄長,給予的手足溫暖。為了母妃的遺願,要他留在那個心里恨著自己奪去母妃生命的父王身邊,面對冷落,無怨無悔。
自小便帶著的蠱毒,他想,解不開,也就罷了。
只有她,意外的相遇改變了他的命運。原本最怕麻煩,她卻為了自己,不惜深入宮中的陰暗。原本最煩爭斗,她卻為了自己,擔起了鳳女的責任。
自己若是沒有任何改變,怎麼對得起,這個真心為他的女子。
然而,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內心深處,從未放棄過,夜瀾所做的,難道不是他的內心所想?那麼,那些事情,究竟是夜瀾想做,還是他想做的?
這個困擾了自己許久的問題,已經不重要了。因為身邊的人告訴自己,她喜歡的,是真正的他。
不論他是沐瑾,還是夜瀾。
……
天已經蒙蒙亮,當白芷睜開眼時,身下是一片溫暖的白色,手指正毫無顧忌地貼在沐瑾的胸膛上,低頭一看自己,緊閉的衣襟微微散開,隱約可見那起伏的峰巒。
僵硬地抬起頭來,就看見那早已睜開的雙眸,此刻正認真地注視著自己。
不由得伸出手去緊了緊衣襟。
「早,小芷。」
尷尬瞬時瓦解,他都這麼自然,自己也沒什麼好拘謹的。「早,瑾。」
眼前的俊美男子微微一笑,低下頭在白芷的額頭上輕吻一下,便坐起身來,伸出手去,將白芷一同拉了起來。
白芷這才發現,自己一整個晚上,都是枕著他的手臂。
「不麻嗎?」
微微搖了搖頭,沐瑾伸出手去幫她理了理凌亂的發絲,好似在展示他動作的靈活性,不過是被自己未來的妻子枕了一晚上而已,他,還是受得起的。
清晨的涼風吹拂著兩人的臉頰,令人神清氣爽。
「小芷,真好。」
身旁傳來一聲柔柔的話語,讓白芷心中一跳,「什麼?」她,好像想到不該想的地方去了。
沐瑾輕笑出聲,「沒,只是覺得,我們的距離,近了。」身子往白芷的方向靠了靠,不知道是身子近了,還是心近了。
當兩人同時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不少人對這對一晚未歸的男女投去了曖昧的目光。
「沐公子,好事近了?」一名士兵調笑地走進沐瑾,上下一掃他整齊的衣襟,試圖要發現點什麼。
白芷面不改色,伸出手去將頭發理了理,「出發,去展城。」
幾名士兵互相捅了捅腰部,「你們有沒有發現,鳳主好像有點不一樣了?」此話一出,立馬引起一陣附和,羨慕地望向那風輕雲淡的男子,難道說,愛情的滋潤如此神奇,能讓一個多日來不苟言笑的女子煥發出少女的神采?
承恩看著白芷那柔和的側臉,確實與幾日來的嚴肅有了些許不同,不由得看向那注視著佳人的男子,昨晚,他們在哪里?心中有種沉沉的感覺,承恩卻只是嘆了口氣,壓抑住那種窒息,大手一揮,「準備,出發!」
……
「將軍,怎麼辦?城,恐怕是守不住了!」展城副將一抹額頭上的血跡,看著凌亂的戰場,飛舞的亂石,犀利的弓箭,一個接一個倒下的麟國士兵。
守城大將立于城牆之上,看著那氣勢凶猛的北國大軍巋然不動,破城?不!除非從他的身體上踩過去!
「報——傳信的探子,被殺了!」士兵無疑帶來了另一個壞消息。
被殺了?那麼向耀城明月將軍求助的信呢?大將手上青筋暴起,突然拔出腰間的長劍,推開身邊的副將沖下城牆,「將士們,隨我殺出去!」
城門大開,一批驍勇的騎兵沖了出去。
糟糕,將軍!切勿沖動啊!副將剛想喊出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眨眼間大將已經沖進了敵人的軍隊中,瘋狂的廝殺起來。
城門一開,這,城池不是被破得更快嗎?
一咬牙,恨恨地看著遠處那領兵的男子,可惡的北國人,居然將他們引向這樣的境地!沖出去,和他們拼了!
北冥洛看著那兩個被激的麟國將領,不由得滿意一笑,這樣挺好,讓你們死得痛快些。
北國士兵勢如破竹,殺聲四起,漸漸將麟國的士兵壓直城門口,眼看就要沖破抵擋進城,不遠處亮起的旗幟讓有的士兵大喊,「看,援兵,援兵來了!」
所有的麟國士兵奮起咬牙,再堅持一會,他們有希望了!
北冥洛往前一側身,眯起眼看著那飄揚的熠**旗,呵呵,來的挺快。明月將軍嗎?那個曾經將贊國的軍隊打敗的熠國將軍,如果這次他勝了,那麼不就說明,北國的軍隊比贊國的更強麼。
果真,東邊奔來的軍隊很快沖進了戰場,沖散了混亂的麟國和北國士兵,而那為首的男子,卻直逼北**隊後方,目標是北國的領帥!
未免太小看人了!北冥洛身前的將軍怒氣,拔出手中的長劍便沖了出去。
北冥洛優雅地坐了下來,看著抵擋在他身前的士兵們,這個時候,是表現衷心的最佳時刻,他也能從中,選出新一批的良將。
混亂的人群中,兩個人影跌跌撞撞,看似在進攻,實則卻在躲閃,聰明的將自己的身子隱藏在四周的同伴里,百密必有一疏,當身旁的同伴漸漸減少,兩個人的心里立刻涌上一種恐懼。
「怎麼辦?死了好多人!」艼若終于感覺到害怕了,開始後悔自己沖動地跟著明月將軍來增援展城,這些北國士兵個個洶涌,殺人不眨眼,他們久居深宮,哪里見得了這種情景。
艼茗單手護著艼若,雙唇緊閉,四周噴灑的鮮血濺在他的臉上,強忍著心中的作嘔,用肩膀抹去,在混亂中尋找一線生機朝著城門那邊挪去。
北冥洛拉開長弓,對準了方顧之的方向,這一箭,他便要明月將軍人頭落地。
咻的一聲。
「將軍小心!」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方顧之偏頭一躲,手中長劍由臂下刺出,正中那北國將領的月復部,卻被那僵硬的鎧甲震開,可惡,錯失良機!
然而,那支利箭擦著方顧之的臉便射向他身後,只听一聲尖叫。
不少人看清,一個少年模樣的士兵驚恐地護住了自己被射掉的兵帽,那一頭烏黑的長發隨即傾瀉而出。
居然是個女人!
艼茗大驚,拉起艼若拔腿就跑。
北冥洛驚訝地站起身來,眼神已眯,這兩個人定有來頭,「抓住他們!」命令一下,附近的北國士兵全部改變了方向,朝著逃跑的兩人追去。
方顧之緊皺著眉頭,眼見那兩個孩子就要被追上,掌下一劈馬鞍,整個人躍了起來,朝著兩人追去,一腳一步踏昏了不少北國的士兵。
一個翻身落到了艼若的眼前,大手伸出去按住她的肩膀往後一帶,隨即連艼茗也撲了過來,長劍鋼筋有力地一劃,抵擋住了數名北國士兵的長矛。
那展城的守城將領一眼便認出了那兩個少年,「公主,皇子?」他們怎麼會在這?!傳聞麟王的兩個雙生子天性頑劣,不甘身居宮中,經常變著花招逃宮玩耍,沒想到是真的,只是他們太過兒戲,這里是什麼人都能來的嗎?萬一被敵軍發現,有皇族子嗣在邊境,那他們不就變成了敵人的第一目標。
「去,保護他們!」將領不敢說出他們的身份,抓起身旁的幾個士兵便推了出去。
立即,幾名麟國士兵涌了過去,抵擋著那些不斷進宮的北國士兵。
城門一關,將那些企圖進城的敵軍阻隔在外,艼茗和艼若被幾名麟國士兵拽著,靠著城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突然眼前一片陰影,只听啪啪兩聲,兩人的臉頰上赫然兩個火紅的掌印。
呆愣地抬起頭來,就看見一張帶著血的陰霾的臉。那人一直眼楮閉著,另一只眼球還染著血,那一身的怒氣,看著他們好似在看什麼千古罪人一般。
這兩巴掌,打得兩人耳中嗡嗡作響,四周不斷地充斥著喊殺聲和兵器相接的聲音,艼茗和艼若使勁晃了晃腦袋,睜開眼來,就發現四周的士兵都用冒著火花的眼神看著自己,一時間終于反應過來自己被打了,卻生生被那一身身的戾氣壓下了身為皇族被欺辱的憤怒。
當外面響起了一陣吶喊聲,那片廝殺越來越遠,城門再一次幽幽打開。
一大批士兵涌了進來,每個人的身上都沾染了大片血跡,他們痛苦的表情,低著頭,緊鎖的眉頭,身體一貼到牆壁,就紛紛倒了下來,當那熟悉的青甲男子提著帶血的長劍走進來時,犀利的目光一掃牆角邊的兩人。
艼茗拉著艼若的手慢慢站了起來,從未有過的恐懼從心里蔓延。他們沒有想到,之前那友好的俊朗將軍,此刻正用陰霾的眼神看著他們,四周立刻鴉雀無聲。
方顧之抬起了手,艼茗和艼若兩人立馬閉上眼楮,還以為又是一個巴掌,「將軍,手下留情,他們是……」
卻見明月將軍一把抓起了艼若的長發,帶著血的長劍一削,立刻斷了一截在手中。「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今削你長發,祭奠那些,為了你們喪命的士兵。」
艼茗覺得身子發軟,看著那大掌中的黑發,豆大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將領看著這兩個不懂事的皇子公主,看著四周疲憊的士兵們,突然覺得有些無力,頹然地垂下了手,還好,皇子和公主沒有事情,否則,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只是,他要如何和士兵們交代……
艼茗鼓起勇氣,挺了挺胸脯,看著那正欲轉身的男子,「對不起,我們……」
「無需和我說對不起,應該和你們麟國的百姓們說。」方顧之伸出一手阻止了艼茗的話,讓那少年慚愧地低下了頭,好似一盆冷水將兩人從頭澆灌下來,終于讓他們好玩的心情冰冷起來。
這一次,他們真的,犯了大錯。
「火速將皇子公主送回京去。」他們呆在這里多一分鐘,便多一分危險。
「將軍,可是已經沒有足夠的兵力分散了。」一旁的副將無奈地看著牆邊的兩人,若是在護送的過程中又發生什麼事情,那可怎麼辦。今日雖然擊退了北國士兵,但是那個北國三王子,卻不是省油的燈。一看艼茗艼若兩人長相相似,定能猜到是麟王的雙生子。
「讓他們留下來吧。」俊朗的聲音響起,那已經站在階梯上的男子回國頭來,別有深意地看了艼茗一眼。
是該讓這兩個養尊處優的皇子,吃一下苦頭了。
……
「都給本殿滾出去!」嘩啦一聲,所有的珍奇古董碎了一地,一名太醫被砸傷了額頭滾了出來。
北冥晨看著鏡中那滿是瘡疤的臉,一把又將銀鏡摔出窗外,卻被一雙大手穩穩的接住。
「參見國師大人。」所有素手無策的宮人立即跪了下來,朝著來人行禮。
「嗯,發生什麼事情了?」古純眼角一掃那一地的狼藉,心想這個二王子定是為了敗走的事情大發脾氣,這個,不就是他的好時機嗎。
「殿下,殿下不肯讓微臣醫治。」那太醫捂著自己的額頭,一臉的後怕,差一點,他的眼楮就毀了啊。
古純望了一眼打開的大門,揮了揮手,「下去吧。」
所有的宮人如臨大赦,感激地叩拜了幾下,便惶恐地四下退開。
剛一腳跨進去,里面的人便頂著那張滿是瘡疤的臉大吼著,「都叫你們滾出去了,怎麼,本殿的話都不听了?」一想到自己回宮時那些大臣的表情,北冥晨就想一掌把他們劈死,該死的熠國,該死的明月將軍!
「二殿下何必和奴才們置氣。」陰沉熟悉的聲音讓北冥晨皺了下眉頭,「國師?有事嗎?」冷冷一揮衣袖,他不覺得古純這個時候來,會有什麼好事。
「殿下臉上的傷疤,本國師自有辦法,還殿下一片凝脂肌膚。」
古純的話讓北冥晨心中一動,繼續听著他說道,「本國師一直以為二王子是帝王之才,三王子有眼無珠,不識本國師的苦心。」
這句話讓北冥晨慢慢轉過了身,他的意思,就是想扶持自己,一起對付那北冥洛了。
「不知國師有何良策?本殿洗耳恭听。」擺出主人的姿態,他要知道,國師是不是真心要為他辦事。
古純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王儲之位的關鍵,在于,殿下能不能拿下鳳女。他,不能。」北冥洛原本是想用鳳女來換得北國王的信賴,如今是不可能了,那麼現在,就是他北冥晨出手的最好時機。
「鳳女?」
「殿下不必擔心,鳳女今在何處,本國師已經知道,並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