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莫染渾身一震,望見他眼里柔和卻犀利的光芒,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堅決,看得她一陣兵荒馬亂,手足無措,急忙斂了視線,抬腳走進屋子。浪客中文網
走得急,她的腳跨過門檻時抬不夠高,右腳一磕,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前撲——
她的驚呼還沒喊出喉嚨,一雙手臂就已橫空出現,將她攔腰抱住。
「放手!」她低喝,急忙去掰他摟扣在腰間的手。
今天是周日,爸爸就是此時不在家,也可能在任何時候回來,被看到他們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你想再跌斷腿,再打兩個月石膏嗎?」應劭峰稍一用力,她整個人便騰空而起,跨過了門檻,進了客廳,「我倒是不介意再當你幾個月的私人護理。」
!
想到那同室而居的十來天,年莫染立馬安靜下來,不再掙扎。
應劭峰挫敗地再次嘆息,摟緊了懷里安穩的女人,放在簡陋的年家客廳里唯一的一張沙發上。
「謝謝你送我回來,你……」年莫染低著頭,囁喏著。
你可以走了,再見!
然而,這句話就在喉嚨口堵著,她想說,努著嘴卻說不出來。
他說得對,她一向心善,總是待人寬厚,卻偏偏不能厚待他……要是換了別人如此費心費力又費錢地照顧了她整整兩個月,就是以身相許也不為過,但是他——
事實上,她就是為了他著想,才必須枉顧他的情意,傷他的心,讓他及早回頭,找個配得起他的女孩,和別人一樣過日子,而不是和她這個有過婚史、流過產、身心都已不完整、對他來說又丑又土的——老女人!
年莫染在囁喏著不成言的時候,應劭峰已經像在自家一樣自在地巡視了一趟,停在那間一眼便知是女兒家的閨房前,勉強還算滿意地點點頭,自語道︰「嗯,是小了點,但還能住。」
听到此話,年莫染從自艾自憐中抬頭。
他轉過來對她笑道︰「多一張床會有點擠,不過,我想我們能克服的。」
「什麼?」
她傻愣愣的望著他,沒能消化听到的話。
「你放心,我沒拿多少東西過來,不會佔用你太多空間。」
她更是雲里霧里了,「你在說什麼?」
應劭峰輕笑,扶起她,帶往她的房間,「過來看看,你就知道了。」
年莫染一臉茫然,直到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才明白他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粉與白的基調色彩,充滿書卷味而溫馨的布置,還是她未出嫁時的模樣,只是——離她白色單人床只隔一張床頭櫃距離的另一張白色單人床是怎麼回事?還有,地上還多了一只價格不菲且是男用的庫奇旅行箱……
「你、你……你想……」她手扶著門框,撲閃著一雙美眸,驚愕不已地望著他。
「我想什麼?」應劭峰邪肆地一勾唇角,「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不行!」
年莫染的聲音突然拔尖了幾個高度,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將他往外推,「這是我家!我的房間!你怎麼可以……」
「我們最近不都這樣同居在一起嗎?」他壞心眼地特地咬重了‘同居’兩字,手掌往旁邊一撐住,她的推力對他來說只是螞蟻悍大象。
年莫染倒抽口涼氣,越發用力去推這個頑劣得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清譽的痞子,卻怎麼也推不動。不由想,他要是不走,她一個人根本拿身高體壯的他沒辦法,霎時,羞惱委屈焦急憂懼一股腦兒地齊聚心頭,紅了眼眶,淚涌了出來。
「你怎麼可以這樣……臭痞子……流氓!你……欺負人……」
「莫染!」
應劭峰被她的眼淚嚇得趕緊收手,不再撐著與她的推力抗衡,抓起她的手,輕揉著她的手腕,輕責︰「這麼用力干什麼,是不是弄疼了?別哭,我一直都是痞子流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再說,我哪里欺負你了?你爸不在家,你一個人住我怎麼敢放心,當然要陪著你……」
她掙扎著要抽出自己的手,美眸里一顆顆淚珠吧嗒吧嗒地不停往下掉,听到後面忽然驚疑地頓了頓,吸了吸鼻子,帶著濃濃的鼻音問︰「我爸?他怎麼了?」
應劭峰的手從她的手腕轉移到她臉上,她等待著答案,並未閃避,任由他溫熱的大拇指輕輕拭過她被淚水浸染過的冰涼面頰。
「傻瓜,你沒發現你爸幾天了都沒接電話,留言也沒給你回嗎?」
被他這麼一提醒,年莫染才發現前天起,打家里的電話就沒人接了,她留言讓爸爸今天十點去醫院的,結果他沒出現……
今天是星期日,爸爸通常會去小區公園那里和人下下棋,看看書,中午的時候一般都會回來和親家兼鄰居的周家夫婦一起吃中飯的。
現在已是中飯時間,爸爸不在家,許是周家搬走了,他的午飯沒著落,一個人又不願意下廚,就出去吃了?
但是,劭峰說的什麼爸爸不在,不放心她一個人住……難道她爸爸晚上不回來?
「我爸去哪兒了?為什麼你說他不在家?」她仰頭問,淚濕的長睫撲閃著晶瑩剔透的眸光,有種驚心的美。
他默默看著她半晌,松開了她的手腕。
「他去澳門了。」
「澳門?」
年莫染皺起了黛眉,質疑的眼神在他面上搜尋了一圈,實在猜不出他騙她能有什麼好處,但是,對于澳門,她腦海里浮上來的印象就是兼容了中西文化的名都與紙醉金迷的各式賭場,她爸爸去那里干什麼?
清高自傲的年耀尚是絕不可能去賭博的!但是,去觀光旅游貌似更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
「他的機票是我叫人訂的,送他去機場的也是我的人,你說,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這些話听起來吊兒郎當,臉上的神情卻一本正經。
「啊?」她大吃一驚,忽然想到他當年的諾言,忙抓住他的手,緊張地質問︰「你把我爸怎麼了?」
他說過,一旦他回來奪取她,將不計一切手段!
他言及她爸爸時曾經那麼深惡痛絕,對她會落到今天的地步難掩一股憎恨,以他的勢力,以他的品行,絕對能為了一己之私,將她爸爸強送出國監視軟禁起來,清除他們間的一大阻礙……
應劭峰的眉梢倏地抽了抽,定定地望進她從驚怯懦弱里走出的、清澈如黑寶石的動人眼楮,沉默了。
多年游戲人間的試煉,他的心早已是銅牆鐵壁,能抵抗各種尖銳矛箭,卻仍有一處柔軟的死穴,只供給為數不多的幾個人輕輕一戳就直搗心髒。
很不幸,目前看來,年莫染已是其中排名最靠前的一位!就這麼一句帶有懷疑指責的質問,就讓他的心髒像被一只怪手戳出了個洞,涼絲絲的痛。
「劭峰……」她被他看得逐漸發毛,他的沉默以及他眸中的痛色都使她心慌,醒悟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已經傷了他,連忙松了緊抓著的他的手,垂頭道歉︰「對不起,我、我一時情急……我和爸爸二十幾年相依為命,他從未這樣一聲不響離開過,澳門又那麼陌生,我擔心……」
他淡淡地扯了下唇,有幾分自嘲的味道。
她怎麼就認為他會忍心傷害她相依為命的親人?
暗嘆了口氣,他放下心中的郁痛,安撫道︰「別擔心,他只是去澳門找人,如果遇到困難,自然會有人幫他。」
她霍然抬眸,疑惑叢生,「找人?」
「嗯。」他點頭,視線忽地移到她的腿,一把攙住她,「你不能久站,來,坐下來,我再慢慢告訴你。」
她乖乖地把大半體重交給他,走到沙發出坐下,微仰著臉等著他說下去,他卻問︰「餓了嗎?你想吃什麼?喜歡出去吃,還是叫外賣在家里吃?」
「我不餓,你先告訴我爸是怎麼回事?」
她自懂事以來,父親從未出過遠門,最多也只是帶學生郊游,最遠的一次是鄰省的教師代表大會,平時清高的父親極少帶她走親戚串門,更從未听說過澳門有什麼親戚……
「我們一起吃的早餐,我餓了,你也該餓了。」應劭峰並未理會,打手機給守在巷子外的手下,吩咐他們去買午餐過來。
年莫染巴巴地望著他,根本沒听他到底吩咐了手下什麼,只覺得他下命令的樣子很有威嚴,即使他神情依舊明朗,嘴角還帶著習慣性的笑意,一副美不勝收的畫面,卻給人一種不可抗逆的壓力。
等他交代完收起手機,她第一時間扯了扯他的袖子,問︰「我爸為什麼去澳門?他一直都沒用手機,走的時候,他有沒有給你什麼聯系方式?我好給他打電話……」
應劭峰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別急,等一下我就能聯系上他。現在,你先听我說一件事。」
她愣了愣,忽然有種不太好的感覺,怪怪的說不上來,看著他點點頭︰「好,你說。」
他將她的手掌攤開,將自己的五指與之交叉緊緊相扣,她只是瞥了眼,不致一詞。
「對不起,莫染,在你住院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派人查了你的事。」他微攏了雙眉,那份像是天生瓖嵌在他骨子里的玩世不恭在此刻的他身上,絲毫不見了蹤影,緊緊扣著她的手,嘴上道歉,臉上卻沒見愧疚,「所有,關于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