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約定的地點,從善有些惴惴不安地理了理裙角,她穿的是一條簡單卻很顯氣質的連衣裙,衣領處綴了一排珍珠,袖口略有些蓬松,修身的裁剪,讓她的腰形顯得很修長和縴細,配上同色的高跟鞋,頭發在腦後挽了個清爽卻不老氣的發髻,臉蛋上略施薄妝,整個人的氣質非常清新和得體,看上去和那些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並沒有多大區別。
?這身打扮,對于一向簡裝出行的從善來說,已經算比較「隆重」的了,第一次見韓熠昊的母親,她費了一番心思琢磨穿著,既不能顯得太樸素,失了禮儀,又不能花枝招展,給長輩留下輕浮的印象。
?深吸了口氣,她知道在里面等著她的絕不是什麼「慈善長者」,更不是什麼等著見兒子女朋友的「好奇婆婆」,有的只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上市公司老總、一個豪門大戶的當家主母,而今晚此行的目的,她不做多想,也明白為何。
?只是既然她來了,那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她要做的事其實很簡單,就是告訴韓熠昊的母親,她只是單純地愛韓熠昊而已,希望對方能同意他們在一起。
?雖然這個想法單純得有些愚蠢了,但從善覺得,她並不是想嫁入豪門,所以那些壓力她也無需承擔。
?她剛一走進門,就有人將她帶至了頂層咖啡館,那里早就被人包下了,空蕩蕩的一層,只有最中央的桌子旁坐了一人,而侍應等她出了電梯門後,也下去了。
?毫無疑問,坐著的那人就是韓熠昊的母親了。
?從善沒有片刻遲疑,高跟鞋發出輕輕的「噠噠」聲,朝那個方向走去。
?走近了,才看清對方的長相,從善不由得心中一驚,因為對方看上去實在太年輕了!依照年齡推算,岳青菱已經五十出頭了,可臉上卻不見絲毫歲月留下的痕跡,肌膚依舊光潔飽滿,甚至比一些年輕女孩的氣色還好很多,而五官更是精致絕倫,看得出年輕時候是何等美艷動人,也難怪韓熠昊長成了那樣。
?「沈小姐,請坐。」岳青菱先出聲,示意從善坐下。
?從善立即從驚訝中清醒過來,微微一笑,喚道︰「伯母,您好。」
?「先喝杯咖啡。」岳青菱手微微一抬,舉手投足間皆是貴氣。
?「謝謝。」從善努力表現得很平靜,她端起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小口。
?「味道如何?」岳青菱似乎好奇從善的評價,她開口詢問道。
?「香味濃郁,口感順滑醇厚,似乎還有一點淡淡的水果味。」從善仔細品嘗道,其實她以前並不懂咖啡,要不是和韓熠昊呆久了,她也說不出這番話來。
?「這是現磨的藍山咖啡,特意從牙買加空運過來的。」如同電影里那些皇室成員般,岳青菱的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清淡笑容,既不顯得生硬冰冷,也不顯得如何平易近人。她是真正的貴族,說話得體,並不因為身份懸殊而就擺出一副臭臉,卻是在無形中施展壓力,「我很喜歡這種風味的咖啡,所以去年把那一片種植園買下了,現在外面可是喝不到了。」
?「難怪味道很獨特。」從善順著她的話說道。
?「沈小姐,你听說過麝香貓咖啡嗎?」岳青菱抿了一小口杯子里的咖啡,似閑聊般,風輕雲淡地問起。
?這種咖啡從善還真听說過,因為麝香貓咖啡又稱「貓屎咖啡」,是世界上價格最高的咖啡,韓熠昊就很喜歡喝它。
?「听過一點。」從善禮貌地笑著,其實她真不懂岳青菱骨子里賣的什麼藥,今天找她來就是談論咖啡的?
?「這種咖啡近幾年才聲名鵲起,喜歡它的人稱贊它是‘人間極品’、‘非言語所能形容’,而不喜歡它的人則稱它‘難以下咽’、‘不值一文’。」岳青菱輕輕一笑,說道,「熠昊就很喜歡它的獨特風味。」
?從善點點頭,還來不及說什麼,只听岳青菱的聲音再度響起,她的語速不急不緩,拿捏得很好,雖然沒說幾句話,卻完全操控了整場談話的節奏,讓從善根本沒有縫隙插上一言半句,「但我和熠昊的口味不同,我不喜歡這種咖啡。真正好的咖啡應當像貴族般,歷史源遠流長,而不是如同暴發戶般一夜成名。」
?從善楞了楞,她其實並不這麼認為,金子也有蒙灰的時候,不能用時間長短來衡量價值吧。
?「你看,這就是我和熠昊意見不同的地方之一。」岳青菱語氣還是很柔和,但從善明顯感覺得出,下面的話是專門說給她听的,「他年輕氣盛,人生閱歷尚淺,做出的一些選擇其實並不符合他自身的身份。而我這個做母親的,就有義務從旁提點,幫助他做出正確的抉擇。」
?從善再裝听不懂,就有些虛偽了,她早料到會听到這些話,所以即使岳青菱形容她是韓熠昊錯誤的「選擇」,也不覺得如何受傷,她微笑著說道︰「伯母,其實我和熠昊交往了也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想著要來拜訪您和伯父,只不過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今天讓您百忙之中抽空見我,我覺得很過意不去。我知道您是個大忙人,所以有些話您不妨直說。」
?「沈小姐果然冰雪聰明。」岳青菱說著漂亮的客套話,但卻听不出絲毫「稱贊」的意味,她也不再兜圈子,用上流社會特有的帶著一絲高傲的語氣說道,「熠昊不是普通人,他不僅是韓家的子孫,也是岳家的接班人,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他需要的是一個家世地位都能與之相配的賢內助,在事業上能給他幫助,而不是成為阻礙的人。恕我直言,沈小姐,你和熠昊的成長背景毫無共通之處,以後又怎麼融入他的生活圈子?而且據我說知,一開始你是拒絕熠昊的,我想你也是顧忌很多因素,才遲遲不答應他,對嗎?」
?不用問,岳青菱一定早就模清了她的底細,還查清楚了她和韓熠昊發生過的一切,才能篤定地說出她的想法。從善覺得沒有必要說謊,于是點頭說道︰「是的,您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也都考慮過,開始我不答應他是因為我和他確實有太多不同,根本就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可是後來我知道自己想錯了,其實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那些所謂身份上的差異又算得了什麼呢?愛情本來就是凌駕于背景、種族、年齡等一切外因之上的。人可以做出更有利于自己的選擇,卻無法強迫自己的心去愛與不愛。」
?「我也曾年輕過,能理解年輕人愛情大過天的想法。」岳青菱不惱不怒,像談心般說道,「可是婚姻卻並不等同于愛情,尤其是熠昊這樣的人。他注定會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名門閨秀,為他打點好家里的一切,讓他能全力沖刺自己的事業。而你,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也不想你繼續陷在這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感情之中。所以,只要你離開他,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條件。」
?岳青菱深韻談判之前要先弄清自己將要對上怎樣的對手,找從善出來之前,她就早就通過多種途徑打听到了從善的身世和為人,所以一開始並沒有像對待普通拜金女一樣展開金錢攻勢,這女人能在熠昊身邊呆這麼久,還能讓他沒有產生厭惡,可見這女人的城府之深,也多會隱藏。所以她才要讓她先清楚「前景」是灰暗的,只有適時收手才是聰明的做法。
?從善藏在桌下的手掌緊了又松了,她平靜地說道︰「伯母,我是真的很愛他,不是愛他的錢、愛他的背景,而是單純地愛他這個人而已。所以我不會提出什麼條件,也請您不要讓我離開他。」
?「你是聰明人,應該听明白我的意思,你們之間是不可能有未來的,與其到時落得身心受傷,倒不如趁現在為自己謀取一條更好的出路。」岳青菱挑明了,她從皮包里拿出支票薄,遞給從善,說道,「數目你隨便填。」
?從善忍住皺眉的沖動,她看也沒看那空白支票一眼,回答道︰「伯母,感情是不能用金錢衡量的。」
?「是嗎?」岳青菱優雅一笑,「我是個商人,在我眼中,這世上的任何東西都是有價的,不過是數目問題而已。」
?「抱歉,我對他的感情是無價的。」從善推回支票薄,堅定地拒絕道。
?「那好吧,我也不勉強你。」岳青菱知道今天是說服不了從善的,也越發肯定這女人不簡單,她嗯了一下桌上的鈴,立即有人從暗處走了過來,「你可以再考慮考慮我所說的話,我相信你會再來找我的。」
?听著岳青菱意有所指的話,從善怔了怔,她是在暗示什麼?但沒容她多想,就有人禮貌地想為她「帶路」。
?從善站起身來,望了唇角帶笑的岳青菱一眼,也回了個微笑,就旋身離去。
?只是心里卻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