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能救一個人,該救誰?嶸王,還是太子殿下?
答案是太子——這是凝玉的選擇。
一眼就看出藏在發髻中的銀針縴細之極,不可能用它刺穿人的喉嚨,所以取人性命只能在上面的毒藥。
「護駕——」凝玉想都沒想,便撲向凌軒,撞開他的身子,以避開銀針的攻擊。繼而一腳踏翻木桌,將它翻過來擋在凌軒面前。
「父王——」
凝玉听到燁嵐失控的怒喊,才發現嶸王已經中了銀針,捂著脖頸痛苦的栽倒在地,不停的瑟縮著。
而那刺客卻不甚滿意的蹙眉,又要再去銀針,正此時,只覺得一陣凌厲的陰風襲來,他順勢抓過身後攻來的一個侍衛擋住陰風來襲的方向,只見一枚玉簪直中侍衛的眼窩,插入寸余,正汩汩流血。
如果他不抓個替死鬼,那麼瞎眼的便是自己了。
凝玉見沒有擊中刺客,正欲再找武器,卻見那刺客在地上一滾,直接到了窗前,接著一躍而出,幾個閃身竟沒了蹤影,而聞訊趕來的侍從們,僅看中了一個背影。
事情發生的太快,屋內剩下的幾個護衛竟有的人連佩刀都沒拔出。
凝玉呆怔的看著破了洞的窗戶,遍體生寒,那人隱藏了身手,如果在後園的時候,真的打算取自己性命,她是活不了的。縮骨術本是百戲的一種,但是在一般的戲班子,這種表演多在柔韌性上,比如鑽個狹窄的圓圈之類的,像這樣把它發展成一種殺人的技術的,聞所未聞。
「曾凝玉,你可以退下了。」
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讓凝玉意識到自己還伏在太子身邊,用身體擋著他。听了這話,她趕緊退了一步︰「殿下受驚了。」
「父王——父王——」燁嵐瘋了般的撲到嶸王身邊,握住他逐漸冰冷的手,看著父親的臉色從慘白變成紫黑色︰「叫大夫來——快叫大夫——」
凝玉捂住嘴巴,難過的別開臉。沒用的,中了劇毒,以虛弱的體態能撐這麼久已屬不易。她不姓獨孤,作為一個人外人,默默候在一旁,看著一個生命離開人世。
她保護了太子,所以沒機會救嶸王。
是自己的錯麼?
凌軒一貫冷靜,來到嶸王身邊︰「皇叔,你可有想交待世子的話?」
似是這句提醒了燁嵐,他忙俯身,將耳朵貼在父親嘴邊,希望能夠挺清楚父王的遺言。
死亡的顏色爬上了嶸王的面龐,他呼吸漸重,死死扣住燁嵐的肩膀,用盡最後的力氣對世子說著什麼。凝玉听不到,但是從燁嵐的臉色看,絕不是什麼平和的話,而說完,嶸王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微笑,閉上了眼楮。
嶸王溫文爾雅,那譏諷的笑意,與他的氣質並不相符。
他究竟說了什麼?
「父王……薨了。」燁嵐半晌冷冷的說,與一開始見到嶸王中毒的悲傷模樣完全不同,將垂著父親嘴邊的腦袋抬起,環視了下四周,最後定格在那幾個早嚇的目瞪口呆的侍衛身上,道︰「護主不利,殺無赦。」
那些侍衛聞言,嘩啦啦跪了一地︰「世子饒命——世子饒命啊——」
燁嵐起身來到一人面前,面無表情的拔出佩劍一揮,便斬下了他的頭顱,任血漫延到腳下,他站在血泊中,聲音卻透著寒意的說︰「父王剛才吩咐我,讓這府中所有的僕從和姬妾全部殉葬,屬于他的東西不留一物在人間。」
「既然是皇叔的遺言,理應遵從。」凌軒看著滿地的鮮血道︰「不過處置下人的粗活,不肖世子親自動手。」
話語中,不光是勸慰還有指責。
燁嵐收刀入鞘︰「太子殿下說的對……」轉身對準凌軒,跪下拱手道︰「讓殿下在嶸王府受到驚擾,求太子責罰。」這樣的行為讓凌軒措手不及,馬上扶起燁嵐,裝出難過的樣子道︰「你在說什麼啊,我還活著……而皇叔他老人家……」須臾望向早就嚇傻了的嶸王妃︰「王妃亦節哀,我這就回宮向皇上稟明一切,將嶸王風光大葬。然後全國通緝,徹查此事!定還皇叔一個公道。」
凝玉看著這一切,只覺得自己雖然身在其中,卻和他們仿佛不在一個世界。
—
嶸親王遇刺身亡這件事傳到賓客耳中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喜事變喪事,不過一個時辰。而最恐怖的是,嶸親王遇刺的時候,太子殿下和世子都在。雖然嶸王遇刺是國之悲痛,但幸好儲君和世子平安無事。
「王爺最後到底和你說了什麼?」嶸王妃憤怒的看向越來越陌生的兒子︰「我不信他會留下那麼血腥的遺言!你沒保護你的父王,你未來的妃子也沒保護你的父親!你在拿下人出氣嗎?」
遣散賓客,將父親的尸體停放好。母子兩人必須面談,來決定嶸王府未來的命運。但一開局就不順利,母親對燁嵐的全是指責。
燁嵐盯著母親,嗤笑一聲︰「父王不會留下那麼血腥的遺言?對這個在生命最後還保護你的男人,您有愧疚嗎?」
一瞬間,他看的清楚,父王擋在了母親身前,替她中了毒鏢。
「燁嵐!」嶸王妃拍案而起,須臾冷笑了一聲又坐下,昂起下巴示威般的說︰「至少我的男人保護了我,而你未來的妻子卻去保護別人了。」
這句話最能戳人心窩,但燁嵐听了,只輕笑一聲︰「不知道您在得意什麼。難道您沒意識到嗎?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人會像他一樣容忍您了。包括我!」起身慢慢逼近母親,在她恐懼的眼神中,一拍手喚進來兩個隨從︰「王妃悲傷過度,臥床不起,從今日起,無我命令,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王妃寢殿!來人,送王妃回去休息!」
「燁嵐——燁嵐——你敢這麼對我?」嶸王妃謾罵不止,但無濟于事,強行被帶了下去。嶸王妃一走,便有人進來稟告︰「世子,曾家二小姐求見。」
是凝玉……燁嵐心情復雜,不過最後還是讓人帶了她進來。
凝玉眼底帶著青色,神情疲憊。而她一進來,便雙膝著地跪到他面前︰「請殿下責罰!」
她不喜歡將仇恨積壓,如果世子想恨她,就隨他恨好了。
為什麼不救他的父親,而去救那個陰毒的太子?凝玉想,世子一定會怨毒了她。
「……在我的小的時候,有一次宮里來人,賞賜給母親很多東西……可她卻不開心,抱著我大哭了一場。」燁嵐自顧自的說著︰「後來我知道,那是太後娘娘下了懿旨要賜死她,毒酒,白綾隨便她選。因為她穢亂宮廷,與父王外的人有染。我不明白,為什麼像她這樣的人,值得父親百般維護,寧願死……」
凝玉心里一酸︰「只是願意,沒有理由。有些事情,說不清……」
「是啊……」燁嵐從椅子上起來,嘆了聲,蹲身在凝玉身邊,撫住她的臉頰︰「只是願意,沒有理由。所以,我又怎麼會怪你。記住,以後這世上,只有我為你做的事情。你,不需要為我做任何事。」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