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環城位于辰州境內,靠近荊江入海口,氣候宜人,四季分明。``超速首發``山清水秀,素有江南明珠之美譽。
暢舒樓是瑯環城里久負盛名的酒樓,卻又不單單只是酒樓那麼簡單。除了菜肴豐美服務周到吸引來往商賈游人,這座飛凌于江水之上的雅致樓閣,更是文人墨客才子學者吟詩作賦論國政議時事的不二去處。
傳說,暢舒樓有將近二百八十年的悠久歷史,自龍騰一朝建國伊始,由太祖皇帝下旨修造,以作百姓言論可達上听的場所。太祖、武帝、景帝等歷任明君典範都曾出巡到此一游,留下不少君仁民感的故事。
百官之言,往往粉飾太平,欺上瞞下,十句里能得一句真已屬不易。朕要听的,是實實在在的真話,真話,唯存于民間耳。
——帝話江山•太祖本紀
至今,暢舒樓門前兩側立柱上,依舊掛著當年太祖皇帝親筆寫下的真跡牌匾——
暢談古今,闊論天下。
由那霸氣軒昂的遒勁字跡,遙想三百年前那位英武睿智的千古明君,當真是心潮起伏,感慨良多。
想當然耳,具有如此厚重歷史積澱的盛名之地,那是容不得乞丐存在的。百多年間,乞丐都被驅離至暢舒樓方圓百米之外,而且,也沒有乞丐敢在暢舒樓的門口求乞,因為,沒有一個乞丐頂得住那些有錢有勢有知識有文化的所謂高貴人等,冷嘲熱諷的羞辱和欺凌。
一個人,無關身份高低,無關錢權貴賤,無關認字與否,總是有尊嚴的,縱然只是個……乞丐。
所以,當蕭雪色決定在這塊禁地里「開工」時,乞丐頭頭老余再三苦勸她放棄這個荒唐的念頭。
「姑娘,那地方,不是咱們這種人去的。」
「為什麼?」她很喜歡那地方,風景挺好。
「咱是乞丐啊。」沒有地位,沒有尊嚴,何必自找寒磣和羞辱?
「那又如何?」她滿不在乎地大笑,「我自個兒瞧得起自個兒就好,何必去在意別人怎麼看怎麼說?」什麼都在意,什麼都計較,什麼都放在心里,這樣活著豈不是要累死?
「呃,姑娘的話也不是沒道理,可是……」這些話也只能聊作安慰罷了,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不去在意世俗的眼光?
蕭雪色也不辯駁,只是微笑。
她的想法,自己知道就好,多說無益。
老余活了大半輩子,年輕時風光無限,中年落魄,到老,徹底潦倒成了個乞丐,風光時人人捧,潦倒時人人踩,世態炎涼,個中艱辛酸苦,他算是體悟了個透徹。
從沒見過這樣的怪人,他想。
舉止談吐,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小姐,又有如此驚人的美貌,即使家境敗落無處可去,也不至于這般興致勃勃地要當乞丐吧?
「姑娘,你往臉上抹那麼多泥巴干嘛?」從來只听說女人愛美容的,她這樣,算毀容吧??
蕭雪色從河岸邊的濕地里弄來一大捧髒兮兮黑乎乎的爛泥巴,把自己的臉搞得那叫一個一塌糊涂亂七八糟。
面對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美麗容顏,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自打死過一回之後,她踫到了許多詭異難解的狀況,也理不出個頭緒來,心底深處,隱約的不安,似乎,這所有一切都是某種預兆,預兆什麼呢?她的未來嗎?
唉,她輕聲嘆息。她沒有別的願望,只想瀟瀟灑灑地做自己,平平凡凡地活下去,如此而已啊。
太過美麗的容貌,是禍,不是福。這張臉如果是長在別人身上,她會懷著愉快的心情欣賞,可長在自己臉上,只讓她覺得頭疼,麻煩。
「余老大。」她指著自己的臉,對老余苦笑道,「我討厭這張臉。」
聞言,老余的眼角和嘴角一塊兒抽搐起來。
這姑娘的心思,他,解讀不能。
……
于是乎,二月的某一天,名滿天下的暢舒樓外,多了名奇怪的乞丐。
他穿著雖然破舊卻非常干淨的衣衫,身量矮小,一張臉上卻涂滿了泥巴,叫人看不清長相。他似乎總是在微笑,不吝露出滿口潔白的牙齒。
讓人……無法討厭。
「小兄弟,上別處去吧,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出現的第一天,暢舒樓的小二曾出言驅趕,雖沒說啥難听話,可那臉色,著實不太好看。
小兄弟?「呵呵,你們在門里頭做生意,我在門外面討生活,互不相干啊。」他嘻嘻笑道,「我不來管你們,你們又憑什麼來管我?」
「……」
的確,他坐在離暢舒樓十幾米開外的石橋邊,並沒有坐在他們樓門口,他們的確是沒什麼立場趕他。
也罷,由他去吧,想必,他撐不過幾天就會乖乖走人的了。
「哪兒來的臭乞丐?哪兒來的就滾回哪兒去!把爺吟詩作對的興致都攪壞了。」某才子甲如是說道,還狠狠踹了他一腳。
「乞丐是人不會滾,吟詩作對亦禽獸啊。」他笑眯眯回道。
「你一個又髒又臭的小乞丐坐在這兒,不覺得自己有礙觀瞻麼?」某公子乙斯文假笑,滿臉鄙夷。
「公子不想看小乞丐,那把眼挪開就是了,還有……」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能請您讓開嗎?您擋著小乞丐看風景了。」
「有辱斯文,真正是有辱斯文吶。」某學子丙搖頭晃腦,連聲長嘆,好像他的存在是個莫大的污點,應該被抹掉。
「夫,不恃才而傲物,不妄自而尊大,謙謹賢達,淡泊致遠,視萬物皆平等,此,君子之道也。」他微笑,「公子也不過就是比小乞丐多讀了幾本書而已,很了不起麼?」
面對謾罵,面對嘲諷,面對羞辱,面對拳腳,他始終,不驚不懼,不急不怒,淡淡微笑著,折下枝頭葉子,放在唇邊,吹出輕渺悠揚的曲子來。
「要是覺得小乞丐吹得還不錯的話,就請給個銅板吧。小乞丐要得不多,一個銅板就好。」他說。
從此,暢舒樓旁,落暉橋頭,多了個會吹葉作歌,要得不多,一個銅板就好的奇怪小乞丐。
有人好奇地問他,為什麼只要每人一個銅板,多的不收呢?
「我只想賺幾個銅板買饅頭菜飯填飽肚子罷了,又不是要做大富豪。」他回答。
漸漸的,他竟成了瑯環城里的一道奇景。雖然破衣爛衫,滿臉的黑泥,看上去,又黑,又丑,又落魄,可他微笑大笑的樣子,卻是那樣快樂,那樣無憂,那樣滿足。
他就像是乍然盛開的遺世曇花,只出現了短短數月,可若干年之後,關于他的種種傳說和故事,卻依舊在瑯環城里流傳。
一個奇怪的小乞丐。
一個會吹動听曲子的小乞丐。
一個只要一個銅板的小乞丐。
沒人知道,更沒人想得到,他,其實是……她。
……
四月,和風緩細,浮雲逐日暉,融融暖陽落在拱形的石橋上。
江柳枝垂,鷗鳥點水,堤上草色青青如翡翠,桃花初綻,芳菲如霞錦。
蕭雪色如同往常一樣,優哉悠哉地坐在橋頭邊的堤岸上,看滿目美景,吹葉,如歌。
前塵種種,似乎已是過往雲煙,回想起來,竟有隔世之感。
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雖然不再錦衣玉食,高床軟枕,卻讓她感到,暢快無比的逍遙自在。
當然,她沒有長留的打算,再過一陣子,她就要去實現自己遨游天下四海為家的理想了,終究,她是無根無親無牽掛的飄萍,只合浪跡,漂泊。
知道她要走,余老大他們沒準會哭給她看吧?她微笑,和蕭家的人比起來,反倒是這群樸實可愛的乞丐,更像她的親人。
啊,也不知道二姐怎麼樣了?和那只大熊在一起,開心嗎?萬幸,她走得及時,不然……
想著想著,蕭雪色緩緩吹起一首,《折柳》。
這是一首送別的曲子,宛轉,綿長,如泣如訴,就像離別的心情,十里長亭復長亭,迢迢相送,終是,止不住離殤。
眼前,閃過好多張臉,爹,娘,二姐,靦腆的蘇朗,難以捉模的某個妖孽,那個溫柔待她的風流公子,那個清冷孤傲的絕美少年,那個……與他有著同樣容顏卻又充滿野心的異族男子。
伴隨過往種種,只當是,送別了吧。
一陣琴音從起伏連延的江面上傳來,合著她的《折柳》,淡靜,清雅,宛如行雲流水,叫人听之,忘俗。
蕭雪色有些驚訝,卻沒有停下來,音律翩轉,像是被風吹起的輕羽,高飛,曠遠。
一曲終了,她竟有些出神。
「小兄弟。小兄弟!」
一艘古雅精致的畫舫正停在她面前,船頭上,立著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家,正大聲喊她。
「有什麼事嗎?老人家。」她應道。
老人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她心下疑惑,卻還是過去了。
「給。」老人從懷里模出一枚大大的銀錠,遞到她眼前,「這是我家公子賞給小兄弟的,拿著吧。」
她瞧了一眼,搖頭笑道,「我不要這麼多。老人家給我一個銅板就好。」
「呃,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小兄弟拿了這銀錠就別再做這賣藝乞討的活兒了,不妨去干些別的營生,踏踏實實的生活,豈不是好?」
哦,原來如此,「你家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可這銀錠我是不會收的。」她笑顏淡澈,「我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不想去改變什麼。你家公子不是我,又怎知我這樣活著不快樂呢?」她只求靈魂的自由與超月兌,僅此,而已。
「這……」老人很為難的樣子。
「淮管家,給她一個銅板吧。」舫中,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是,公子。」淮管家這才又掏出一個銅板,蕭雪色恭敬地接過,微笑道謝。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姑娘說的很對,月某受教了。」只听那男子說道。
那聲音,淡定輕柔,仿佛九霄碧落飄下的一縷微風,又仿佛,佛陀座前的般若靜蓮幽然綻放,蕩盡紅塵諸色,猶如梵音。
畫舫緩緩輕移,慢慢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直到許久之後,她才緩過神來。
他叫她姑娘?
他怎麼知道她是姑娘?
阿彌陀佛,莫非,他是佛祖,或者仙人,所以無所不知??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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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男主候選登場了,雖然沒有正面露臉,呵呵
如果說,漠塵是最接近妖的那個,那麼,月吟歌便是最接近仙的那個吧。
離開了皇宮,離開了相府,雪色本身的瀟灑自在開始顯露出來了,不知道大家覺沒覺得?
下一章,小風會出來,不過,大家也不能指望他一眼就把色色給認出來,對吧?
就是這樣,繼續要留言,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