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花林的另一側,憐世看見溫夜玉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絲毫都沒有生氣。
心下一沉,他快速跑到溫夜玉身邊單膝跪地,一手搭在他的頸部動脈上,一手握住他的手腕為他試探脈搏,片刻之後才慌忙將他扶起來,抬眼瞥見吸附在強大結界上的符咒,憐世單手一拈,那符咒便如被風吹蕩一般飄然落在憐世掌心。
馬背上,溫夜玉軟軟地靠在憐世身上,像一灘軟軟的泥,沒有骨架支撐,臉色亦蒼白如紙。
憐世瞧了一眼軟在懷中的男人,雙眉一緊,不由加快馬速。
王府門口,子衿已經等候多時,听到遠處噠噠的馬蹄聲更是忍不住向前跑了兩步往遠處張望,當她見到馬背上的兩人時,頓時松了一口氣。
憐世在王府門前勒馬,馬還沒收穩腳步他便從馬上跳下來,接著把昏迷的溫夜玉抱在懷中拒絕了其他侍衛靠近,獨自一人快步往乾坤殿去。
兩個人都進去好一會兒了,子衿卻還在門口張望,除了憐世騎的這匹馬再無其他人的身影,久久的,她才面帶焦慮地走進去。
乾坤殿里,溫夜玉被平放在內室床榻上,他周圍暈起了一道青光籠罩在他周身上方,子衿見狀便沒有進去打擾,只是靜靜地等候在門外,憐世那般專注,她也不忍心去打擾。
差不多一個時辰過去,王府門口突然揚起馬嘶聲,在王府門口守著的侍衛眼楮一亮,只見陸沉嶠憂心忡忡地從馬上下來,像丟了魂兒一樣往里走,後面的束祺臉色也不好看。
「大將軍,您可算回來了,還以為您會跟王爺一起呢!」
一個跟了他五年的侍衛松一口氣。
一開始陸沉嶠跟沒听到他說話一樣拖著沉重的腳步進門,走了幾步他又忽然回頭,沖到那侍衛面前雙目圓瞪,「你說什麼?王爺回來了?」
那侍衛被他弄得模不到頭腦,半大天才點點頭,然後他就看到陸沉嶠原本繃緊的唇角忽然上揚了幾分,眼楮也從無神變得閃閃發光。
陸沉嶠拔腿就往里頭沖,一邊沖一邊吩咐,
「讓府里所有侍衛守在外面,提高戒備!」
子衿看到陸沉嶠像匹駿馬一樣沖進來,一下子愣住了,片刻後就眯起了眼角,上前兩步迎上去,
「陸大哥,我還以為你出事了,你……」
然而,子衿話還沒說完,陸沉嶠就像一陣風一樣從她身邊經過,甚至連正眼都沒看她一眼,他的眼楮一直盯著內室那一道門。
陸沉嶠推門而進,憐世剛好將青光收回,滿頭大汗。
「怎麼樣?」
憐世起身,並沒有回答陸沉嶠,而是將目光落在了他身後的束祺身上,「這符咒是你的,我需要你的幫助,將被封印在這符咒里的力量返還在王爺身上!」
「這符咒怎麼會……」束祺皺起眉頭,點了點頭。
二人圍在床榻邊上,憐世又想起什麼回身對陸沉嶠交代,
「路將軍,這里有我們就行了,現在王爺元氣大傷,我怕宮中會有異動,你還是去做好準備的好!」
陸沉嶠又深深望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溫夜玉,終是緩緩點頭,出門的時候他又想起子衿,可環視一周子衿並不在屋子里,也就沒在意什麼匆匆而去。
果然不出憐世所料,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王府外圍便已經上千人馬包圍,跟守衛在王府外面的幾百人形成對峙局面,這些人身穿金色鎧甲,一眼便知是宮中的金甲鐵衛。
「陸沉嶠,皇上都來了,還不快讓紫宵王出來迎駕!」其中一個金價鐵衛隔著面具喊。
陸沉嶠看了一眼,在這群人馬中間的確有一人被眾人護著,而他的那雙眼楮也確實跟溫昭翡的神似。
陸沉嶠冷哼一聲將半個身子側過去,「我家爺什麼時候接過駕,我怎麼不記得了!」
「你!」
的確,就算是在宮中,溫夜玉對溫昭翡的禮節也僅僅是彎腰行禮而已,更別說親自迎接溫昭翡這樣的事情,不過他們今日能帶人包圍這里也是有恃無恐。
溫昭翡騎馬上前一步,「听說皇弟受了重傷,朕特意前來看看,陸將軍你去通報一聲!」
「不用通報,王爺今日不見客!」
溫昭翡藏在面具下面的一雙眼楮頓時迸射出一股子殺氣,緩緩地,他抬起一只手臂,手掌在空中輕輕一擺。
嘩啦,幾千人馬在同一時間伺動!
慢慢地,金甲鐵衛的包圍圈越來越小,幾乎將整個王府和幾百個侍衛圍得水泄不通,但陸沉嶠和王府侍衛的臉上絲毫沒有露出恐懼之色。
這時候,溫昭翡忽然將臉上的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個陰鷙笑臉,「動手!」
一時間,刀劍聲四起,明晃晃的長刀泛出銀色光芒並不亞于金色鎧甲——陸沉嶠也緩緩抬起了手,情勢,一觸即發。
「咳咳咳……」
一聲輕微的咳嗽聲傳來,非常突兀,但在場的人全都听見了。
訝異地回頭,陸沉嶠臉上露出欣喜之色。
溫夜玉身襲一身白衣,一手負于身後,一手握拳成空心狀放在唇邊,他臉色依舊蒼
白,只是那股子氣勢讓人無法忽視。
他的步子很慢,每走一步侍衛們便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原來是你!」
他瞥了一眼溫昭翡,只視他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般。
「皇弟,听說你身體抱恙……」
「只是小毛病,不勞你費心!」
溫昭翡沖旁邊人遞了眼色,那些人才將出鞘的劍又收回去退後十步。
「皇弟,你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
「如果沒別的事情我就回去休息了!」溫夜玉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幾句話過後便轉身回去,幾千個人就傻眼地站在原地,跟布偶一樣耍了半天戲。
半個時辰後,陸沉嶠進去乾坤殿,「爺,他們都走了!」
陸沉嶠在躺椅上閉目,對這個消息一點都不意外。
危機解除,憐世從溫夜玉身邊走開,到他跟前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王爺,憐世以後任由您差遣,絕無二心!」
相比于溫夜玉的冷清,陸沉嶠倒是第一個高興的,可他瞧著溫夜玉不溫不火地沒反應便生生壓制住自己的激動,撇撇嘴沒放聲。
溫夜玉被符咒吸走的力量剛剛被送回體內,此刻身子還很虛弱,方才出去應付了溫昭翡他們更是體力不支,可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一動不動仿佛沒了絲毫力氣一樣。
溫夜玉不說話,憐世就跪在地上也不起來,同樣一動不動,看得旁人也開始著急。
兩個時辰後,溫夜玉終于睜開眼楮,惺忪地瞅了一眼,「我還能相信你麼?你假傳訊息故意引我去妖界入口,事實上你早就知道入口有埋伏,同時你將消息傳到宮里,溫昭翡假意給我金甲鐵衛任由我差遣,實際卻耍了個臨時撤兵之計,讓我月復背受敵應對不暇!你覺得,我應該再相信你麼?」
憐世閉上眼楮,其實他的容貌並不是很出眾,薄薄的單眼皮,眼睫毛也很短,只是皮膚生得好,看起來很干淨。
對于這樣的質問,憐世無從回答,因為溫夜玉說的字字都對,他甚至還在中途故意破壞他們掩藏行跡的結界好讓狐王能發現他們……
「我溫夜玉向來用人不疑,只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憐世睜開眼楮,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個匕首,在眾人還來不及看清楚的時候就一下子刺進了他自己的小月復!
噗——!
鮮血順著刀背噴涌出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憐世面色痛苦卻還撐著說話,
「王爺,算我補償的……從今以後……我是一個全新的憐世……請,請相信我!」
陸沉嶠上去扶他,就連束祺都為之動容,可溫夜玉依舊是冷冷清清,仿佛沒有聞見空氣里的血腥味也沒有看到地上一灘血跡。
「憐世……」
溫夜玉喃喃自語。
「憐世這個名字不好……芙映倒是不錯……」
陸沉嶠欣喜萬分,連忙拉了拉還在怔愣的憐世,「王爺賜名,他答應了!答應了!」
「啊?哦,謝王爺,芙映謝王爺信任!」
芙映,乍一听像是女子之名,可倒也映襯了他一臉文弱之相。
芙映芙映,如那風中芙蓉,倒映水中。
「爺,芙映有一事……」
「說!」
「今夜是千年一遇的天文奇觀,今晚天地間陰氣最盛,陽氣最弱,魔君夕魅會選擇今晚舉行儀式,吸干念妃娘娘的精血……」
當!
溫夜玉手中的杯子忽然落地!
——
(不說什麼了,乃們鄙視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