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媽媽病了
時光的車輪碾過四個春秋。鐵蛋兒上五年級了，妹妹都上幼兒園了。他學習很好，始終保持前五名，這一直是父母的驕傲。鐵蛋兒個子也長得很快，和爸爸肩膀一樣高。農忙時節，他和父母干同樣的莊稼活，完全是一個合格的勞動力。
中午太陽很毒，一家四口從大地干活回來吃午飯。井水泡上早晨的剩飯，菜地里拔幾棵蔥、水蘿卜，打上一碗農家醬，切點咸菜，美味至極。
「他爸，最近干活不如以前了，種一條壟要歇好幾氣兒。」媽媽說。
「是呀，是不是最近累著了？應該沒事，能吃飯就沒問題。」爸爸是個粗心人。
「不對，以前種地你都趕不上我，現在就是力不從心了。」
爸爸抬起頭端詳一會︰「嗯，臉色好像比以前黃。」
鐵蛋兒也看媽一眼，但沒發覺什麼異常。
「我小腿一按一個坑，能不能得什麼病了？」
「啊？我看看。」爸爸伸手在媽媽小腿上按了一下，手指抬起，但按下去的皮膚卻懶洋洋地不起來，一個小坑顯得很扎眼。爸爸皺起眉頭，又按了幾下。
「難道你得糖尿病了？街里張老八就這病。」爸爸說。
「哎，沒事，我這體格好得很，估計是累得。」媽媽給家人寬心。
的確，媽媽的體格沒得說，一米七一的大個看起來比爸爸還高，誰都夸媽媽是干活的好手。
妹妹可是個「到到去」。
「媽，看，我腿上也能按出坑。」說著抬腿，雙手用力掐出幾個指甲印。
「你那是自己摳的。」鐵蛋兒白了她一眼。媽媽看著爸爸，會意地笑了。
這一陣子，鐵蛋兒確實發現，媽媽經常在干活時雙手叉腰，顯得很累。媽媽剛剛喂完豬，去切鴨食，鐵蛋兒也來幫忙。
「鐵蛋兒呀，晚上你做飯吧，媽今天干不動了，我教你怎麼做。」媽媽頭上冒著汗。
「哦。」
媽媽突然放下手中切菜的刀，閉上眼楮，一只手按著頭，坐在地上。
「媽，你怎麼了？」鐵蛋兒很害怕，可是爸爸不在家。他扶著媽媽進屋休息。
「沒事，現在好多了。」媽媽擦了擦頭上的汗。「去把鴨子喂了，媽歇一會。」
鐵蛋兒趕緊出去干活。
晚上，爸爸煙草全賣光了，滿面春風，唱著小曲兒進院了。
「爸。」鐵蛋兒急忙迎上去，「媽今天迷糊了。」
「真的？」爸爸急忙進屋，「他媽，怎麼了？」
「沒事，就是有點迷糊，現在好多了。」
「是不是得了糖尿病？明天去醫院查查吧。」
「不是。」
「你怎麼肯定？」
「我今天上廁所時偷偷嘗了一下，沒有甜味。」媽媽有些不好意思。
「那也查一查，好放心。」
一夜無話。次日，爸爸吩咐鐵蛋兒看家，照顧好家里的豬、雞、鴨，還要給小妹做飯，不準去河套。
鐵蛋兒今天很听話，晚上爸媽回來了。鐵蛋迎上去，剛想開口，又咽了回去，因為爸媽的臉上寫滿了莫名其妙的表情，一股陰霾的氣息使鐵蛋兒不敢靠前。他隱約感到媽媽確實病了，而且很重。
爸媽此後也沒有提病的事，就像什麼事沒發生一樣。鐵蛋兒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壓抑，爸爸的小曲兒听不到了，犯錯誤了，媽媽也很少罵自己。上次自己偷模去抓魚，媽媽竟然沒有打罵，而是語重心長地說︰「以後不要去，掉河里淹死了，媽就沒有大兒子了。」鐵蛋兒也似乎一下子明白，為什麼媽媽堅決反對自己去河里抓魚，原來是擔心自己的安全。
這些日子，家里不時有親友看望媽媽，送雞蛋、罐頭。
「他嬸兒，拿這些東西干啥，給你家寶子留著吃。」媽媽推讓著。
「別介呀，家里還有呢。」
鐵蛋兒在旁邊偷偷地听著他們談話。
「大夫怎麼說的，好治不？」
「尿毒癥目前治不了，只有換腎。」媽媽特意壓低了聲音。
鐵蛋兒雖然不懂換腎是怎麼回事，但感覺一定是大病。
「天哪，以前都沒听說過還有這病呀，那得多少錢哪？」
「三十萬，而且不一定成功，就算手術成功也最多活十年。」
鐵蛋兒的心像被石磨碾碎了，他不相信這是真的，寧願是自己听錯了，或是在說別人。後面的談話鐵蛋兒也無心听下去了。從此他更留意媽媽的變化，媽媽好像還像以前那樣漂亮，干活仍然那樣麻利。不過，屋子里每天都彌漫著濃重的中藥味，媽媽也不再去醫院了。鐵蛋兒很高興，看來媽媽病好了。
還有一件令全家都高興的事，爸爸掙的錢越來越多，買來全村第一台家用三輪車。爸爸勤勞的雙手使日子一天天好起來。